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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作詩還人情

  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群龍騰躍潮若雷,恰似萬面鼓聲隆;

  怒水洶洶濕驚面,雄勢滔滔駕長風;弄潮兒向濤頭立,漫漫平沙走白虹;

  晴天搖動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此情此景古難必,不願歸去常入夢!

  八月十八日,午時,錢塘觀潮,沐東唱詩了,唱罷,把身邊一行人驚住了半響。


  半響之後,牧玥首先從詩句的澎湃情感中清醒:「小弟,這是詩么?」


  「好詩!妙極!公子真乃天才也!」董建拂須讚歎。


  還有三雙目光不同尋常:大丫眨眼不明所以,祖郎眼裡全是星星,凌操望著潮頭不斷撇嘴,目不斜視。


  「不敢不敢!」沐東連連拱手,得意之色滿滿,這一句句原本出自何篇,他委實記不住,在如此壯闊的自然奇景前佇立、賞觀,震撼激情油然噴薄,倒也並非刻意。


  「這位公子有禮!」陌生語聲突兀傳來,一丰神少年及近,目光熱切,抱拳執禮道:「敢問小公子所唱可是詩耶?」


  「正是!」沐東眼前一亮,此人氣質溫和且不俗,頗有幾分敦厚:「請問你是?」


  「呃!在下餘姚虞翻!」少年洒然一笑道:「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虞翻!江東虞、魏、顧、陸之虞家人?大族子弟么?沐東一怔,忙回禮道:「在下沐東,暫居餘杭,見過虞公子!」


  「哦?餘杭何時出了沐公子這般少年人物?」虞翻神情略顯誇張,他觀沐東氣質不俗,身邊護衛也不簡單,可翻遍記憶,也未想出餘杭哪有沐姓名士,能教出這般人物,轉而他問道:「敢問沐公子,適才所唱為何人所作?翻實乃絕無僅見也!」


  「不敢!」沐東訕笑:「在下有感而發罷了,不敢當此謬讚!」


  「啊?是你所做?」虞翻震驚萬分,雙眼瞪得欲裂眶而出,好一陣,他作一長揖,歉然道:「在下失禮!還請勿怪!沐公子大才,請受在下一拜!」言罷,長身又是深深一躬。


  「哪裡哪裡!沒有沒有!豈敢豈敢!」


  沐東撓撓頭,繼續訕笑,卻是不好應對,只能一味客氣。


  「沐公子!在下唐突,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公子允下!」虞翻再次施禮。


  所謂禮多人不怪,可這『禮』也太多了些,沐東實在不習慣,講話也忒費勁,無奈又回了一禮道:「虞公子但講無妨!」


  「翻想求得公子大作,不知可否?」


  「求詩?」沐東嘴角一抽,有這般好事?好像一共是六闕……似乎已經忘了……這麼好的賣弄風雅的機會……可怎麼會忘了呢?他緊皺眉頭,暗惱不已。


  「請沐公子成全!」虞翻能用禮將死個人。


  「姊姊!」沐東想到了求助:「姊姊,你能幫我寫出來么?」


  「嗯?」牧玥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啊!你再念一遍,我寫!哦,沒有布帛和筆墨呀!」


  沐東不住眨眼,示意問牧玥尚能記得否,可回應中,牧玥還以為他眼裡進了沙子,只差用手掰開他眼帘,鼓一口風,吹掉他眼睛里的異物。


  齜牙中,只聽得虞翻大喜道:「有!有有!紙墨筆硯都有!」繼而,飛速跑至不遠一輛馬車旁,對侍立在側的幾人吩咐幾句,很快,從馬車上取下了一應所需物事。


  玩兒丟人了!沐東硬著頭皮笑笑,看著虞翻鋪弄好紙墨,看著牧玥執筆等著他出口,他半天只想起半句:恰似……!哎!人丟大發了!

  斷片、懊惱……忽有吟唱聲傳來,沐東聞之,頓時大喜過望,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驚喜無處不在——祖郎的語聲如天籟,精準無誤的念出了十二句詩文。


  「起個名字吧!」牧玥寫完后說道。


  「就叫做——錢塘秋、觀潮!」沐東從恍惚中振奮,心念一轉,從牧玥手中抓過筆,提筆寫道:餘杭沐少陽於錢塘觀潮有感而作,送於友人虞翻,熹平六年八月十八日。


  「果然是傳世大作!公子驚才絕艷!翻得沐公子神作,大幸!大幸!咦,沐公子已取了表字?」虞翻稱讚不斷,又不免吃驚,繼而,問道:「請教,令尊是?」


  「先父先母早已故去!表字乃是在下自己所取!讓虞公子見笑!」


  「噢……!」虞翻略有變色少許,頃刻又恢復,重新笑容可掬道:「敢問潤筆費幾何?」


  「不——」有人欣賞,沐東已是洋洋自得,哪還好意思收潤筆費,正待說『不用客氣就送你了』,可餘光忽然掃到一物,心思一動,他雖不通古董鑒定,卻也一眼看出,那一套毫筆硯台不是凡物,得想辦法弄過來,於是,急急換了言辭:

  「文章之事,重之則一字千金,輕之則一文不值,輕重只在乎於心也!在下偶來拙作,能得虞兄賞識,已是萬分榮幸,又怎敢再收什麼潤筆費,可別折煞小弟了!」言罷,直直把目光投向那套文房之寶,心中暗道:咱暗示得夠直白了吧,看你是輕之還是重之,嘿嘿,快點上道吧!

  「不可!」虞翻忙道:「所謂無功不受祿,賢弟切不可如此!」


  「虞兄切勿推辭!」


  「不可!」


  「小弟絕不會收受金錢!」


  「絕對不可!」


  沐東那個急呀……終於,有上道的了,虞翻的隨從看出了端倪,在一片兄恭弟敬的友好氣氛中,做了禮尚往來,沐東在送出一罐茶葉之後,如願得到了那一套硯台和毫筆,又收穫了一沓潔白的左伯紙。


  分別時,道不盡的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小弟,咱倆的姓,不一樣呢!你是休沐之沐,我的是州牧之牧!」牧玥在想著先前的題字落款,沒來由升起一絲失落。


  「噢!是嗎?」沐東倒是先前已知曉,他搖搖頭道:「那有什麼?姊姊,不管同姓不同姓,咱們都是最親的人,不是么?」


  「嗯!對呀?」女孩兒一霎燦爛盈面,蹦跳跑了起來,少時,腳步倒退著大喊:「小弟,這邊來!」呼喊間,陡然,感覺身後撞上了一堵牆一般,「哎喲」一聲,差點摔一大跤,薄怒中轉頭一看,面色倏的大變,急忙賠著小心:「抱……抱歉……」然而,那道歉和眼裡的懼意,同時被忽略了,撞上的那人毫無反應,對身旁一切似渾然未覺。


  牧玥一愣,忙躡步避過,隨即,大步跳到自己一行人中,一把拉過沐東,拍拍胸口,輕聲道:「小弟,又是那人!昨天那人!」


  「誰人?」問罷,沐東恍然,隨著牧玥指向瞧去,卻是看見一面旗幡高高樹立,在風中颳得呼呼作響,那旗幡白底黑字鎦金邊,上書:鐵口神斷,旗幡下,四周圍了好多人。


  拉著牧玥前行幾步,近了些,終於看見了:孫強孫仲台!


  今日,孫強未著軍衣,一襲藍色華服加身,少了往日的粗莽之感,多了几絲貴氣。


  「公子,咱們也去算算?」張進幾人,都眼光發熱。


  「公子還用算么?」凌操話里話外帶著刺:「咱們沐公子,算不算都是貴人!」


  「阿操!」祖郎聽出了話音,他有些想不通,為何凌操總是對公子不敬,但他和凌操年紀相仿,兩人平日相交莫逆,覺出不妥,便連連打眼色阻止。


  「好!」沐東對凌操的言語未做表示,他有著成人靈魂,犯不上和一個小屁孩兒計較。


  「小弟!」牧玥忙附耳道:「你忘了張進他們的過往,要是被那人認出來……」


  嘶!沐東倒吸口涼氣:在梅林亭許家大宅,不就因為祖豐他們被人認出了是『越賊』,他和牧玥才差點糟了池魚之災,怎麼能忘了這茬?


  「你們去吧!」沐東眼珠悄然一轉,對張進幾人道:「我和姊姊在這附近轉轉!」


  一行人大都擠進了人群中,沐東左右一瞧,除了董建、大丫,祖郎竟然也沒有去湊熱鬧,迎著沐東訝異的目光,祖郎一本正經道:


  「叔父說,天靠不住,要靠自己,所以天生之命,算不算都一樣!」


  「如有一天,本公子所謀實現,我!給你們祖家富貴!走!咱們上前面看看!」沐東餘光掃過董建的驚愕,拉起牧玥的手,直奔孫強所在。


  此時,孫強依舊神色痴痴,痴迷目光及處,正是昨日所見那兩羅衣少婦抱著幼童,在相師攤鋪旁問詢什麼,那幼童卻是調皮,不住在攤鋪桌案上跳來跳去。


  「策兒!」略微年長的少婦呵斥道:「不要頑皮,聽話!」


  策兒?兩吳姓女郎果然都成了孫文台的妻妾了么?想來孫文台現今在徐州為官,家室並未隨行,卻不知為何讓孫強在家中照料。


  沐東再瞧瞧孫強,那痴迷眼神,有說不完的溫柔迷戀……


  「也是,最初見到幾人,孫強不正是因為那兩吳姓女子,才和許貢比武受傷的么?說來,還欠孫強一個人情:那日,在等著孫堅宣判命運之時,孫強曾出言為自己兩人求過情……」沐東透亮的眸子轉動,睫毛撲閃,須臾,他長出一口氣:


  「罷了,我沐東最不喜歡欠人情,孫強,咱就幫你一把,最少讓你死而無憾吧!」


  打定主意,他拉著祖郎走到一旁,拿出筆墨紙張,避開牧玥,快速寫了幾行小字,然後拿給祖郎,指著孫強所在道:「阿郎,你把這交給那人,就說別人托你給的,讓他在無人處一個人看,記著,回來在人群中多繞幾下,不要讓他發現什麼,不行便直接先上馬車。」


  躲在人群中,看著祖郎把紙張遞給了孫強,沐東嘴角掛出一道神秘之極的笑意。


  「小弟,你又起了啥鬼心思?別人不找咱麻煩已是萬幸,你為何反倒要去招惹他們?」


  「姊姊,我這是記著恩義呢,所以作了首小詩給那人,好還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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