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家
李富貴父子靜靜的坐在回家的馬車上，沒有交談，皆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元寶被選中了，本應該高興，可想到緊跟著便是與家人的離別，不知怎麼的，就是高興不起來，看著一路沉默不語的父親，估計也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吧。
「老爺，少爺到了。」車夫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的安靜。
「爹，我明日就要離開了，娘那裡.……」李元寶下了車，望著自家的大門，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仔細看過這個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高聳的門樓，嶄新的朱漆大門，剛勁有力的「李府」兩個大字懸於門楣之上，既陌生又熟悉，再想想母親，真不知道如何面對。
「沒事，不用擔心，我跟你娘說，你收拾收拾東西，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一頓，明早我送你過去。」李富貴已經沒有了初聞兒子入選時的喜悅，心中只有即將離別的惆悵。
「爹爹、哥哥回來了啊。」
「哥哥，怎麼了，沒有選上嗎？」聽見家丁通報的衛氏和小聚財迎了出來，小聚財見父親和哥哥並沒有高興的樣子，以為李元寶沒有被選中，連聲追問，而身旁的衛氏則表情凝重的望著兩父子。
「不是，選上了。」李元寶擠出一絲笑容，望著疼愛自己的母親和可愛的弟弟，心口莫名的一痛，鼻子一酸，眼圈紅了。
「娘，你看，我就說吧，我哥肯定能被選上。」
「哥，你要做仙人了啊，是不是也能飛了啊。」
「哥哥怎麼不說話？等你能飛了，你一定要帶我飛.……」小聚財興奮的嚷嚷著。
「好了，進去吧，選上就好，晚上我親自下廚。」衛氏語音有些顫抖，眼圈微紅，說完便疾步向院內走去。
「娘這是怎麼了？」小聚財被現場沉悶的氣氛感染，有些迷糊。
「好了，寶兒進去了，今晚你娘下廚，好久沒有嘗到你娘的手藝了。」李富貴將小聚財抱起，大步進了院子。
李元寶慢慢的跟在李富貴身後，仔細的打量著家中的一切，默默的記在心裡，李元寶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家真的很不熟悉，甚至有些下人到現在都不知道名字。
短短的一個時辰，可口的飯菜擺滿桌子，李富貴、衛氏、李元寶、李聚財圍坐在飯桌前，下人們早早的被打發了下去。
小聚財手舞足蹈，興奮異常的吃著，李富貴拿出一壺酒，神情凝重，自斟自飲，也不多說，衛氏不停的給李元寶和小聚財夾著菜，嘴裡不斷提醒著李元寶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來，寶兒，陪爹喝一杯。」李富貴臉色微紅，又拿了個杯子，倒滿酒推到李元寶面前。
「寶兒還小，你怎麼讓他學喝酒？」衛氏微怒，瞥了李富貴一眼，衛氏已經好幾天沒給李富貴好臉色了。
「娘，沒事，今天我陪爹喝兩杯。」李元寶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第一次喝酒，初入喉嚨辣辣的，下肚之後暖暖的，臉也慢慢紅了，頭微微有些暈。
「恩，早就想跟寶兒喝一杯，可是你娘總不讓，今天好好陪爹喝幾杯。」李富貴看出衛氏的不快，只是輕輕一笑，繼續作勢要給李元寶倒酒。
李元寶連忙起身接過酒壺，給自己倒上。
「咳」衛氏想出聲阻攔，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只是嘆了口氣，不再阻攔。
父子兩人推杯換盞，十幾杯酒下肚，李元寶頭越來越沉，當又一杯酒下肚，噗通一聲，爬在桌上醉了過去。
「你看看，你看看，明天就要離家，你非讓他喝酒，喝多了吧。」衛氏抱著已經睡著的小聚財，生氣的說道。
「翠兒，你說我讓寶兒去修仙對嗎？」李富貴也有些喝多了，望著睡去的李元寶，叫出了衛氏的小名，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了淚水。
「咳，我也不知道。」衛氏無奈的說道。
「你以為我想讓他喝多嗎？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以前想好了很多話，想等寶兒選上了，再跟他說，可現在卻真的不知道說什麼，感覺說什麼都是那樣的無力，怕開口說了又捨不得寶兒離開。」
「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張口，就讓寶兒這麼睡吧，該說的你也都說了，不管是為了我們這個家，還是為了寶兒自己，我都感覺我沒有錯。」
「我送寶兒回屋，你帶財兒先去睡吧。」李富貴起身，晃了晃胖大的身體，扶起李元寶出了客廳。
一個時辰之後，李元寶的睡房內。
「怎麼還不回去睡？」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李富貴回房，衛氏便來到李元寶的房間，見李富貴坐在床旁，凝視著呼呼大睡的李元寶。
「翠兒，寶兒真的長大了，這麼多年了，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很少陪兒子，都想不起他兒時的樣子了，以前總認為是生意太忙了，時間有的是，現在要離別了，才發現生意和兒子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你去吧，我陪陪兒子。」李富貴聽聲音知道衛氏來了，可沒有回頭看衛氏，只是低聲念叨著。
衛氏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搖搖頭，拿了件衣服給李富貴披上，慢慢退了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清晨的霞光透過窗戶照在李元寶的臉上，尖聳的雞鳴聲將他從夢中喚醒。
「爹，爹，您還好嗎？」李元寶揉揉眼睛，見李富貴手拄著頭坐在桌旁睡了過去，輕輕碰觸，小聲說道。
「哦，哦，天亮了，啊，寶兒快，快，別晚了時辰。」李富貴被李元寶叫醒，看看天已大亮，生怕晚了，便驚呼道。
「沒晚，還早，還早。」李元寶連忙答道。
「恩恩，好，趕緊洗漱，早點去，啊，你的行李還沒收拾呢吧？」李富貴想起李元寶昨日回來還沒有時間收拾行李，便急忙起身就要出去喊人。
「咳，不用喊了，我都收拾好了。」
「這裡面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盤纏，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衛氏抱著一個包袱進了屋，見李富貴頹廢的樣子，搖搖頭，輕聲說道。
「恩，娘我知道了。」望著蓬頭垢面的父親，再看眼中布滿血絲，顯然昨晚忙了一晚的母親，李元寶心裡異常難受。
「他爹，寶兒，你們快去洗漱吧，時辰也不早了。」衛氏見兩父子愣在當場，注視著自己，便推著兩父子出去洗漱。
待李元寶父子洗漱好了，三人便吃了點早飯，一起上了早在門外等候的馬車，奔李道涵住處行去。
「娘，小聚財呢？」李元寶想起了弟弟，輕聲問道。
「吳媽看著呢，你放心吧，你自己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不行就回來，一切有我和你爹給你做主。」
「你是出去長本事，娘再捨不得也不攔你，有機會一定要回來看看爹娘，實在回不來有機會也要寫信。」衛氏語重心長的叮囑著。
「不用擔心，張供奉答應我了，過段時間他回宗門，會找人照應寶兒，不用擔心。」李富貴顯然是怕衛氏擔心過度，安慰道。
「吹什麼吹，你和我那弟弟不是替他們幹事嗎？那什麼靈石，怎麼不給寶兒拿點，他現在充什麼好人？」
衛氏早從平時李富貴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李富貴和自己那弟弟在挖什麼靈石，聽說這靈石對修鍊的人很重要，可都到現在了一個不拿，聽提起張供奉就氣不打一出來。
「你小聲點，別讓人聽去了，弄不好要家破人亡的，你以為我不想？張供奉說了，咱家寶兒如果把那東西帶進清風門，估計出不了兩三天就得讓人害了。」李富貴連忙止住衛氏說話，看看車外沒人，趕車的貴叔好像也沒有注意車廂里說話，便鬆了口氣，低聲說道。
「恩？爹，什麼靈石。」李元寶見李富貴神秘的樣子，便小聲問道。
「等你進了清風門就知道了，你好好修鍊，等過兩年你有了基礎，張供奉托關係也把你弄出來，爹給你弄點，現在不要問，知道多了一點好處都沒有，不要說這個事了。」李富貴認真的說道。
一家三口又聊了會就到了地方，下了車子，見賈仁義和三胖已經到了，便與他們一同站在門前等待李道涵的到來。
「寶哥，呵呵，咱們又可以在一起了。」三胖湊到李元寶身邊，笑著說道，三胖的爹和李富貴兩人也走在一起閑聊。
賈文瀚父子則遠遠的站在一旁，不理會兩家人。
「恩，三胖，又在一起了。」李元寶話音剛落，就見門開了，李道涵明顯對於今日能離開很開心，臉上掛滿了笑容，望了望三家人，開口說道：「感謝款待，縱有萬千不舍，總有離別之時，話我就不多說了。」
「你們三人站在這紅毯之上。」李道涵一出手，一塊兩丈見方的紅毯飄落地上。
李元寶、三胖依依惜別的望著家人，慢慢上了紅毯，只有賈仁義有些猶豫。
「仙長，我兒帶了些書籍，用具，不知可否一同帶走。」賈文瀚一躬身，怯怯的問道。
「有多少東西？」李道涵有些不快，但賈文瀚畢竟是知縣，便耐著性子問道。
「就那一車。」賈文瀚指著一輛裝滿箱子的馬車說道。
「你開玩笑呢？你們家搬家啊？只許帶一個包袱，給你半刻的功夫，要走就走，不走就算了。」李道涵聞聽此言，也不講面子了，冷冷的甩出一句。
「馬上，馬上。」賈文瀚連忙命下人取了幾套衣服給賈仁義包上，賈仁義也不遲疑，接了包袱直接就上了紅毯。
「起」李道涵見李元寶等三人上了紅毯，便也上了紅毯，低吟一聲，紅毯便帶著幾人飛了起來。
「啊」
「啊」紅毯漸漸離開地面，李元寶三人第一次飛在空中，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李道涵的衣服，李道涵看了看沒有阻攔。
李富貴、衛氏夫妻望著慢慢遠去的李元寶，用力的向李元寶搖晃著胳膊，臉上布滿淚水。
李元寶望著漸漸模糊的父母，慢慢變小的福成縣城，心中異常難受，用力剋制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此時的三人，已經忘記了剛剛飛起時的恐懼，對於離別家人的傷感來說，飄在空中真的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