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自從上次拂了葉攸的意思,葉敏這幾日行事就小心起來,聽見葉攸如此刻薄,她也沒說什麼。
只是順勢道:「三姐姐考慮的也有道理,我覺得,倒不如看看那老僕再做決定。畢竟若是年老體衰了,安排在外面也有些不合情理。」
葉致皺眉,手指不緊不慢地點了兩下桌子。
等三個人都閉了嘴,才淡淡地道:「外男不得擅進二門,這點規矩你們都懂吧?」
葉攸頓時閉了嘴。
她再說下去,豈不是承認自己不懂規矩了!
葉致這個死丫頭,果然時時刻刻都準備害她!
「不如就照四妹妹的意思,在外面書房拉上屏風,隔著屏風見一見,也算讓他全了禮數。」葉致根本沒打算在這種事上落葉攸和葉敏的面子,沒必要的事情,「若真的是個年老體衰的,安排在後面朱苑巷裡住著,再派個小廝服侍也就是了。」
朱苑巷是國公府後面的一條巷子,產權也在葉家手裡,裡面住的都是些常年服侍葉家的陪房之類。把請安的舊仆安排在那裡,倒也合適。
只是葉致打從第一眼看到趙貴雙開始,就不想讓這老僕留在葉府里。
她透過屏風的縫隙仔細看過去,趙貴雙雖然按照規矩跪在前面,可目光游移兼之言辭閃爍,讓葉致直覺有些不對。
這趙貴雙嘴裡翻來覆去的,關於祖父是怎麼開恩給他脫籍,又是如何安排他離京的,有許多前後矛盾之處。
葉致心裏面就有些疑惑,可身邊服侍的人,不是佩玉等年輕丫鬟,就是劉姨娘這樣跟著母親陪嫁進府的,對於二十幾年前舊事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只是趙貴雙言語間對葉攸母親曹氏頗多恭維,幾乎字字句句都說到了葉攸心坎上,搞得葉攸心花怒放,一力要求把他留在府里。
之前彤姨娘之事,葉致和葉敏已經大大落了葉攸的面子,若是這次依然不顧她的臉面,讓趙貴雙出去找客棧住,難保葉攸不會當場發狂。
葉致無意和她為此爭辯,加之在府里處處都是葉府的人,想必也掀不出什麼什麼風浪。
安排了一個管家娘子帶著趙貴雙往朱苑巷去,葉致就借口有些累了,早早離了葉攸和葉敏。
她多留了一個心眼,回到自己房裡,就派常磐去請彭成家的。
彭成家之前被她委以重任,親自「送」彤姨娘到莊子上,早上才剛剛回返,因此對趙貴雙來給國公爺請安一事並不知情。
聽見常磐說大姑娘有請,還當是葉致要問彤姨娘的情況,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急急跟著常磐來了博容軒。
「請彭大娘坐。」葉致擺擺手,「把早上沏的楓露茶端一碗來。」她對著彭成家的笑道,「哥哥說著楓露茶要沏三次才能出色,你也幫我嘗嘗,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我也好跟哥哥說嘴。」
彭成家的連連擺手:「大姑娘快別折煞我了,我們這些粗人,哪懂得品茶呢?能解渴不就是好的了。大姑娘可別糟蹋了好茶葉,留著招待人罷!」
「你是服侍祖父祖母的老人了,吃過的米比我們這些小輩走的路還多。」葉致笑笑,「什麼好東西你沒見過?還跟我在這謙虛呢。」
「大姑娘過譽了。」彭成家的從伽羅手裡接了茶,「大姑娘是想問彤姨娘吧?我派了莊子上兩家人輪流看著,警告他們說若有走失逃亡,一切責任都在他們身上,必然不會出問題,等國公爺回來……」
葉致攤攤手:「彭大娘,我把事情交託你,就是用人不疑的意思。你可是管家娘子里的頭一號人物,小小一個彤姨娘,能翻出你的手心裡去?今日請你來,是因為……」
她把趙貴雙來請安的事前前後後仔細講了一遍,彭成家的卻是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等葉致說完,彭成家的思索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說:「大姑娘,論理,這事我也不該說太多。」
葉致一愣。
彭成家的是彭大總管的媳婦兒,祖母的親信,不該多說是什麼意思?
「我嫁給彭成那年,府里已經沒這號人物了。」彭成家的說,「所以對這人到底如何,是因為什麼被國公爺開恩放出去的,我不好亂說。只是有幾次彭成說走了嘴,提到在他之前服侍國公爺的『老趙』,聽那意思,卻不是表面上說的,風風光光脫了奴籍走的。」
「難不成是被趕走的?」葉致挑眉。
「聽那意思,像是做了什麼錯事,按理說要被趕出去的。」彭成家的點頭,「只是那時候先國公夫人還在世,念著他從小服侍著國公爺的情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因此不便宣揚,權作是主子開恩,給脫籍放出去的。」
想來是彭大總管打心底覺得祖父和曾祖母待人寬和,才會在不經意間提起。
葉致心頭的不安卻越發重了:「彭大娘,你再細細想想,彭大總管還說了什麼?那『老趙』走之後,和咱們府里還有什麼聯繫?」
「這倒是沒有了。」彭成家的搖頭,「我家那口子,大姑娘也知道,嘴巴嚴得很。要不是那幾回是他喝得多了點,又趕上府里風言風語地傳著國公爺要廢了世子,這種事他哪會跟我說?」
葉致的臉色不好,暗暗咬緊了牙關。
這件事也太奇怪了些!二十幾年沒有聯絡的舊僕人,偏偏在府中無人的時候來請安;口口聲聲是祖父放籍的恩情,卻似乎是犯了大錯被趕出府的……
她背脊一涼,突然覺得趙貴雙似乎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彭大娘,你馬上安排幾個人去朱苑巷,住到趙貴雙周圍的幾戶人家裡,把他給我盯緊了。」葉致咬牙道,「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不比回我,可以直接先把人捆了!大不了到時候我去祖父那裡請罪。」
彭成家的看她神色凝重,雖然不知道葉致想到了什麼,可她也是打理侯府的老人兒了,自然也能想到趙貴雙的不同尋常。
「另外,你回去之後仔細在花園、廚房這些地方的老僕間查問查問,府里幾千號人,我就不信找不出一個知道舊事的。」葉致嘆氣。
彭成家的應了一聲,就站起身去安排人手。
佩玉端著一碗蒸乳酪湊到葉致身邊:「姑娘累了大半日,歇歇吃口東西吧。」
「哪有心情吃呢……」葉致揉著額頭苦笑,「也不曉得這舊仆是什麼來頭,雲里霧裡的。家裡連個能管事的男丁都沒有,我還真是有點害怕……鉛丹,你探頭探腦地做什麼呢?」
葉致揚聲叫住正扒著門縫的鉛丹。
「姑娘!」見被葉致瞧見了,鉛丹也不躲藏,大大方方進門說,「我想著等姑娘用完了蒸乳酪再說,沒想到被姑娘看見了。」
「就你鬼心眼多,還不快說了。」葉致笑道。
鉛丹誇張地沖她作了個揖,脆生生道:「剛才有兩件事,三總管讓我報給大姑娘知道。第一是司徒王大人府上打發人來說,王家二姑奶奶已經經京兆府裁判,和錦恩侯義絕……」
「王家二姑奶奶?那不就是錦恩侯府王夫人?」葉致呆了一下,「義絕?怎麼會義絕了?三總管說沒說?」
「回姑娘的話,正是王夫人。」鉛丹有樣學樣地學著三總管講話的樣子,「說是王夫人的二哥因故沒有跟著去送靈,巧得很,錦恩侯兩口子都報了急病留在京里。王二老爺擔心妹子,就讓王家二夫人上門探望。沒想到王二夫人上了錦恩侯府的門,才發現王夫人是被錦恩侯打了,不單臉上青腫沒法見人,連腿都跌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