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

  第44章 (一)


    徐昭盈從沒見過這樣冷漠無情的周臨淵。


    格外的陌生。


    她甚至忘記了流淚, 直愣愣看著他,顫聲問道:“表哥,允哥兒在哪裏?”


    周臨淵徐徐道:“你說呢?”


    他臉色那樣的平靜。


    徐昭盈反而更加恐懼, 她不敢想下去……如果允哥兒出了事, 徐家會變成什麽樣子,徐家和周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僵著臉,竭力咬牙問:“表哥,你到底把允哥兒怎麽樣了?”


    周臨淵隻波瀾不驚地說:“前院東邊有一間小院落,原先住的是你庶出的叔叔,荒廢依舊,無人打理。裏麵有一口大水缸, 如今積滿了長青苔的雨水……”


    徐昭盈腦中轟然作響。


    她沒敢想過,表哥真的會將她弟弟置於死地!

    她以為周臨淵至多隻是教訓她的弟弟。


    何至於此!


    徐昭盈感到一種斧鋸破骨的痛,混著絕望往她四肢百骸裏穿梭。


    她哭著大喊了一聲:“他還隻是個孩子!”


    如此失禮的一聲,她全然忘記了自己的世家小姐身份。


    周臨淵仍舊是冷冷道:“那你呢?也是個孩子嗎?所以縱容你弟弟小小年紀就殺人?”


    徐昭盈怔住,喃喃問道:“她、她……死了?死了嗎?”


    真的死了?


    他弟弟殺人了?


    她縱容弟弟殺人了?


    周臨淵撂下話:“你們姐弟該慶幸,她沒有大事。”


    說完, 轉身離去。


    徐昭盈頹然無力坐在地上, 衣服髒得不能看了。


    李媽媽趕過來時, 與周臨淵打了照麵,麵無血色地進來, 又看到徐昭盈那般模樣, 心慌地問:“姑娘,表少爺把你怎麽了?你怎麽樣了?說話啊!”


    徐昭盈回過神來, 四肢卻還發軟, 扶著李媽媽說:“快!快去前院東邊那座小院裏, 允哥兒在水缸裏麵!”


    李媽媽剛穩住心神, 這會兒又嚇得跌在地上,慘哭著衝老天爺喊:“我的天呐……”


    徐家的嫡子,這要是出了事,天都要塌了。


    徐昭盈都顧不得換衣裳,什麽禮節不禮節的,全然忘了。


    和李媽媽兩人跑著去了前院。


    東邊荒廢的院子裏,空無一人。


    但的確有個水缸。


    主仆二人瞧見長了青苔的大水缸,幾乎昏死過去。


    似乎都能瞧見允哥兒腦袋從水裏浮出來的模樣了。


    徐昭盈拔腿跑過去,撲到水缸邊——


    允哥兒的確在裏麵。


    被人五花大綁,封了嘴巴。


    但水缸裏沒有水。


    年久失修的院落,水缸也破了,根本積不住水,但秋季多雨,卻長了些青苔。


    允哥兒嗓子早都哭啞了,見了人,嗚嗚地叫起來。


    徐昭盈哭著把允哥兒從水缸裏抱起來,奈何力氣不足,自己都險些跌進去。


    李媽媽連滾帶爬地過來幫忙。


    兩人合力將允哥兒抱了出來。


    撕了他嘴上的封條,便聽得哇哇一聲大哭。


    解開他手腕上的繩子之後,允哥兒一下子撲進了徐昭盈懷中,用嘶啞的聲音嗚嗚道:“姐姐,阿姐。”


    徐昭盈緊緊抱著他,如釋重負,如蒙大赦。


    李媽媽也狠狠鬆了口氣。


    可仍有餘驚。


    心裏十分地發怵。


    對周臨淵發怵。


    姐弟兩個哭夠了。


    徐昭盈抹掉允哥兒的眼淚,正色道:“允哥兒,聽著,今日的事,不準告訴別人。”


    允哥兒茫然著。


    徐昭盈掰著他的小臉,說:“這是你那日用石頭砸人的教訓,日後再不許罔顧人命,聽見沒有?”


    允哥兒懵懂地點點頭,說:“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徐昭盈緊緊抱著允哥兒。


    李媽媽在前麵探路,帶著姐弟倆悄悄溜回院子換洗了一身。


    允哥兒受了驚嚇,洗漱過後,很快睡著了。


    徐昭盈本就大病初愈,受此一驚,眼神極快地消沉了下去。


    李媽媽端了暖茶過去勸:“姑娘,別想了。這事兒已經了結了,你同允哥兒都吃到教訓了。”


    徐昭盈淚盈於睫,望著李媽媽道:“奶娘,你不知道,今天的表哥好像變了一個人……”


    李媽媽歎氣:“人何曾會變?不過是終於顯露了本性罷了。”


    徐昭盈的指甲一直摳在桌麵上,她低眉看著銅盆裏昨夜燒出來的灰燼,一聲淒笑:“原先我還總想著,我同表哥有青梅竹馬的情分,今日才知,他是恨徐家,恨姑姑,恨我,都恨透了。再不可能有一分憐惜。”


    李媽媽有些詫異,傻姑娘可算懂了,隨即安撫道:“姑娘想明白是最好的了,京中有多少好兒郎你嫁不得的?”


    徐昭盈眼淚簌簌垂落,低聲道:“想明白了,可我還是放不下他。”


    這才是她最無法釋懷的。


    她壓根管不了自己的心。


    李媽媽癡愣地瞪大眼睛,隨後抹了抹眼淚。


    這真是愛入骨肉了,才會癡情至此。


    她奶大的孩子,實在是命苦。


    徐昭盈也難以言述自己的心意,她如今好像既怕表哥,又十分地愛慕他,想留在他身邊。


    可一個人怎麽會叫人又愛又怕呢。


    睡夢中,徐昭盈又夢見了山上的那日。


    他好溫柔,他背著“她”,抱“她”。


    卻不是對她。


    表哥對那個女子,疼愛入骨。


    那是她永遠沒機會見到的模樣。


    但她也知道。


    大家同樣做的黃粱一夢罷了。


    周家那樣的門第,絕不會允許一個煙花女子,入周家內宅。


    除非,他舍棄一身功名,願被周家宗族除名。


    不會的。


    周臨淵不會為一個女子,做到這個份上。


    ,


    這樣的教訓,隻是小懲大誡罷了。


    周臨淵到底是有所顧忌的。


    若鬧到兩家的台麵上,最後贖罪的人,不會是允哥兒,而是虞冷月。


    這就是他的顧忌。


    離開徐家之後,顧豫同周臨淵說:“三爺,我把允哥兒綁過去的時候,徐家沒人瞧見。”


    周臨淵點頭。


    以與顧豫對周臨淵的了解。


    應當也不會這樣就算了。


    日後,還有他們姐弟贖罪的時候。


    顧豫問周臨淵:“三爺,去哪裏?”


    周臨淵說:“回宣南坊吧。她不是要退租,準備搬去新的茶鋪了嗎?”


    顧豫笑著說:“就是今日了,我也去蹭杯喜酒喝。”


    周臨淵淡淡一笑:“走吧。”


    顧豫不愛坐馬車,他騎馬打前走的。


    周臨淵坐馬車過去。


    到了三必茶鋪門口,果然是在準備搬店退租事宜。


    那個窮書生親自過來與她退租的。


    虞冷月也正同他有說有笑,她嬌俏的眉眼,從來都不止對他一人。


    周臨淵遙遙望見,臉色漸冷。


    如果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他不會走進三必茶鋪。


    如果他沒有走進茶鋪,那麽如今同她有肌膚之親的男子,還會是他嗎?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實在是解不了鎖……我再努力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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