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國際關係學院位於西城區的阜成門外展覽路, 離蘇葵家也不算太遠。


    這話是趙芝蘭跟秦曉蘭說的。


    蘇葵的畢業沒有旅行甚至不算有假期,因為這段時間她根本閑不下來。電影製片廠的拍攝工作已經到了尾聲,請她準備紀錄片的解說和翻譯工作。


    蘇葵是不打算回家了, 直接將秦曉蘭接了過來。


    說實在, 秦曉蘭是讓蘇葵嚇到了。她根本不知道蘇葵在京大做的事情, 知道後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小葵她已經畢業了?她用大學一年的時間跳完了人家五年的課程,關鍵是她還不止學習一個專業!

    所以現在她已經超過所有同齡人, 成為一名光榮的大學畢業生了, 甚至已經被定下了前程, 推薦她去國際關係學校進修!


    還多虧了蘇葵這兩年做成的轟動事太多,鍛煉了大家的承受能力,還有她掛在客廳的那張首長親筆寫的獎狀牢牢抓住了秦曉蘭的思緒。


    這段時間蘇葵常常往電影製片廠跑, 秦曉蘭過來就是打著照顧蘇葵的主意,看她這麽忙,天天琢磨著給她補身體。


    知道她來了,趙芝蘭給搬了好多東西過來, 全是之前大隊裏送來的那些,她最近常常過來,既是給蘇葵送東西, 也陪秦曉蘭坐坐。兩人間最大的話題就是聊蘇葵。


    “你也別擔心,小蘇她的能力我們是知道的,這孩子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 我們隻要做好她的後盾, 讓她能好好學習就很好了。”


    她這會兒就在跟秦曉蘭說蘇葵下個月要去國際關係學院進修的事情。


    秦曉蘭也知道自己不太穩得住事,明明是來幫忙的, 結果還要人開導。聽到趙芝蘭這麽關心蘇葵, 心裏是既愧疚又感動。


    “不過是我們閑聊兩句, 這值當什麽?”聽完秦曉蘭的話,趙芝蘭笑,“小蘇從來都是省心的,我就是想替她操心都沒辦法,哪裏像我家那個——”


    人家關心自己女兒,秦曉蘭也關心他們家的情況,也回問道:“成明他最近怎麽樣了?”


    兩家親近慣了,秦曉蘭也跟著她一起喊名字。


    趙芝蘭忽然就沒了聲音。


    秦曉蘭不安起來:“怎麽了,我……成明他怎麽了嗎?”


    趙芝蘭歎口氣:“還能怎麽樣,這孩子是又要走了。”


    *

    “陸成明同誌,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嗎?”


    二機部的部長親自站在他的麵前,鄭重向這位科研工作者詢問。


    陸成明溫和的眼神裏滿是堅定:“是的,我已經決定好了。國家需要我,我定然全力以赴。”


    蘇聯撤走專家的影響力是巨大的。最大的影響就是他們曾經承諾提供的兩彈技術尤其是蘑菇彈的技術完全沒有落實。並且聲稱離開了他們的幫助,華國自己二十年也搞不出來。


    華國絕不肯聽從他們的指揮,更不會向任何勢力低頭。


    中央向有關部門下達命令,不靠別人靠自己,別人不讓我們學,我們就自己摸索!


    我們一定要擁有自己的蘑菇彈!


    有關方麵接到了中央政府的指示,立刻開始組建研究成員。


    其實陸成明他們之前就是在從事這方麵的工作,他現在所在科學院的曹院長就是其中的骨幹成員,他從回國以後就一直跟著曹院長在做研究。


    研究不是一夕之功,上麵說希望能在八年內成功。但沒有人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時間。


    一旦他們同意,就要徹底投入這個工作中,隱姓埋名,沒有人知道他們去做了什麽。數不清的日日夜夜,他們都會帶著巨大的壓力和家人朋友的擔憂中度過。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這段研究會奠定華國未來的實力基礎。


    他們什麽也不知道,但義無反顧。


    *

    深夜,陸成明的房間裏燈光還亮著,這是他在家裏待的最後一晚。


    趙芝蘭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天走,更不知道要去哪裏去多久。


    然而母親的心裏總有一些預感,趙芝蘭一邊給他收拾東西,一邊嘮叨他,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陸成明其實並不需要收拾什麽東西,等他們到了那邊,一應物品都要重新檢查置辦,但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任由趙芝蘭的動作。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清俊的臉上,也給修長的手指在朦朧的畫麵上留下了層層光影。


    “成明,還不休息嗎?”


    直到陸子光走進來,陸成明才從剛才的沉浸中清醒過來。


    “父親。”


    看到陸子光往他桌麵上看去,陸成明沉默。


    “你很喜歡這幅畫?”或者說,喜歡的不是畫。


    是,桌麵上是一幅畫,一副蘇葵的畫。


    就是當初趙芝蘭給蘇葵畫的兩幅畫之一。


    那時她常早起站在窗邊背書,晨光熹微,映得她的臉朝氣蓬勃,明媚的臉比陽光還耀眼。趙芝蘭為她留下了這個場景,約定將來到京城時再將一幅畫一起給她。


    但蘇葵並沒有討要這幅畫的想法,趙芝蘭卻也忘記了這件事。因此這幅畫一直都待在他們家。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陸成明沉默許久:“沒有。”


    陸子光走到他旁邊,他有一雙睿智又清明的眼睛:“成明,你知道你是去做什麽的嗎?”


    其實陸成明做的工作他們是了解的,陸子光看得透很多東西,甚至看得透陸成明是要去做什麽工作,卻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


    “父親。”他用了這個非常莊重的稱呼,抬眼看他,“正因為我知道我要去做什麽,才沒有任何話可以說。”


    所有未盡的情意都盡數埋藏。


    很久,陸子光長歎:“我明白了。”


    成明的心意他早就知曉,他也一直希望真正能有那一天,能夠看到他所看重的兩個孩子都圓滿。


    而此去一別幾年,卻不知以後還沒有機會了。


    “你拿走吧。”他說。


    他們沒有看到,放心不下的趙芝蘭就在他們後麵。聽到了他們所有的對話,也看到了那副出自自己手的畫。


    “成明——”


    她指著畫像的手指有些顫抖,看到陸成明對她點頭,趙芝蘭幾乎是眼前一黑。


    怎麽會這樣?成明他是什麽時候有了這個心思?為什麽她全然不知道?她憤怒的眼神看向陸子光,發現他竟然也是知道的。


    “原來全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你是不是早就……”


    “媽,不管以前怎麽樣,以後都不會有,也不會有機會了。”他說,“我要走了。”


    趙芝蘭所有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

    這一晚上,一家三口,盡數沒有了言語。


    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給他們這樣大的反轉。


    早上,陸成明打開門,迎上的就是一張明媚的淡淡笑顏,清晨的陽光剛好打在她的側臉上,竟仿佛是昨天的畫卷重現——


    陸成明呼吸幾乎是停滯住了,隻是怔怔地看著她。


    這在以往非常不禮貌的行為,然而蘇葵卻沒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悅。


    陸子光咳嗽兩聲提醒他,然而他好像並沒有反應過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看見蘇葵,趙芝蘭的神色也非常複雜,甚至下意識去看陸成明。


    就隻見他一副怔住的模樣,趙芝蘭一陣頭疼,趕緊瞪了他一眼,才對蘇葵道:“小蘇,你怎麽來了,這段時間不是都是製片廠那裏嗎?”


    趙芝蘭看見她確實非常驚訝,這會兒還是大清早,她從來不會在這個時間過來。


    包括陸子光都很好奇,他是完全想不到會有這種驚喜的。


    是的,驚喜。


    沒看陸成明都隱約帶了一絲喜意與期盼,昨天晚上淒風苦雨的沉重霎時消失無蹤。


    原以為……是幾年不能再見的,卻又沒有任何立場見她一麵,沒想到會迎來柳暗花明的前景。


    “我今天是要去製片廠,起得早些,順路來看看你們。”


    她不會是為自己來的,但能夠見她一麵,已經是給他最大的歡喜了。


    陸成明正如此想,就聽她繼續說道:“我也聽說陸同誌快要走了,順便來送送你。”


    陸成明再次怔住,抬眼望她:“……送我?”


    看著他提著的行李箱,蘇葵點頭笑:“是啊,還好我沒有來得太遲。”


    一股純然的喜悅包裹住了他。卻又很快清醒過來。她隻是平常的兩句話罷了,是自己一時情緒滿溢才會有這樣的情緒激蕩。


    “你……”他開口,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麽。


    兩人都知道他的心事,趙芝蘭現在能夠理解他的想法,看著蘇葵卻也隻能歎息一聲。


    陸子光忽然說:“我想起來,你昨天是不是說要給成明帶一條圍巾嗎,我好像看見你沒裝進去。”


    “我記得我裝了……”趙芝蘭下意識被他帶偏,卻又看到陸子光的眼神忽然明白過來。


    她有些為難,並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離開。


    昨天以前,她對蘇葵的感情全是慈愛,是把她當作親生女兒來疼愛。現在卻對她多了一絲愧疚。


    她從來沒有想過成明會有那樣的心意,更不知道蘇葵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覺得冒犯。她下意識就想教訓這個親生的兒子——可他又做了什麽呢?


    不過是一段沒有結果的單相思,他甚至不敢表露出來,現在更是要深深將它埋藏起來,恐怕再也沒有任何機會,叫她怎麽忍心再說什麽?

    此時的氣氛有些奇怪,還是蘇葵說道:“趙老師,既然東西沒帶還是趕緊帶上吧,現在天氣是挺熱,但後麵恐怕就要降溫了。”


    “成明——”她看了陸成明想說什麽,還是收了回去,“……好。”


    陸子光拉著趙芝蘭一同離開,隻有他們兩個人在門口。


    好幾瞬,他都沒有說話。


    “聽說你還要去製片廠。”陸成明看著蘇葵,目光非常溫和,“蘇葵同誌,非常感謝你能來送我,你還是先離開吧,不要耽誤了你的事情。”


    蘇葵真的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走了,麻煩你幫我告訴兩位老師一聲。”


    臨走,她又對他祝願:“陸同誌,祝你一路平安,早日歸家。”


    哪怕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但看到她轉身之時,依舊難掩心中的失落。


    或許在她看來隻是一次普通的離開,但對自己來說就是幾年的離別。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更不知道自己——


    “其實我知道。”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明顯,蘇葵忽然回頭說了這麽一句。


    實際上她完全知道陸成明要去做什麽,更知道這次研究意義重大,否則就不會在今天特意過來一趟。


    “……什麽?”他向來被譽為科學家的頭腦此刻卻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知道你這次也許會去很長時間。”蘇葵給了他一個堅定的鼓勵,“無論你們是遇上什麽樣的困難,我都相信你們,一定會取得成功。”


    “那你會願意與我分享成功的喜悅嗎?”


    或許是她給了他最堅定了勇氣,這句話忽然就這樣脫口而出。


    蘇葵像是有些詫異,陸成明有些緊張,看到蘇葵的表情更生懊惱之情。是,他不應該說出來的。她一定覺得非常冒犯也非常唐突。


    “抱歉,是我失態了……”


    “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說出來呢。”


    他抬頭一看,眼前人並無任何不悅之色,反而是帶著笑意看著他。


    轟的一聲,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張臉從耳朵根那裏紅了起來。


    比起這些,反應最大的是他的心跳聲,幾乎是克製不住的要跳出來。


    “你方才……方才說……”他有些語無倫次,又小心翼翼地問,“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這是怎麽了?”蘇葵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我方才說什麽了嗎?”


    “我……”看到蘇葵純然的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疑心或許他方才是幻聽了,畢竟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不可能發生的。


    “陸成明同誌。”這時,眼前的人喊了他的名字,“你都沒有告訴別人你想的是什麽意思,別人應該怎樣回答你呢?”


    他的心情從昨日起就仿佛跌宕起伏,一下讓他身處黑暗,一下又讓他尋到光明。


    “蘇葵同誌——”他最聰明的頭腦終於上線,比任何時候都要明白這也許就是關乎他一生最重要的時刻。


    他的眼前仿佛失去了所有,隻有眼前這個曾經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她不再是遠在天邊,而是伸手就能握住。


    “蘇葵同誌,我從來都明白你的理想。”他用盡了一生的勇氣說出了這些話,“我是說,你有沒有考慮過,在未來的道路上多一位革命伴侶?”


    “現在暫時不考慮。”


    他整顆心在惴惴不安中重新跌落下去,就聽蘇葵笑了笑:“等你回來以後再說吧。”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卻又不敢再問。


    “保重,陸成明同誌。”看到兩位拿個圍巾姍姍來遲的老師,蘇葵對他一笑,“希望在我考慮的那一天,你已經回來了。”


    *

    在遠去某個地方的秘密火車上,載著他們這一批科研人員。不管科學家還是這批運送過去的設備和物資都十分重要,不容有失。


    火車上安排了許多保護他們的武裝力量,是從最近的北方軍區抽調的野戰軍,還抽調了其餘部隊的優秀士兵,務必確保他們平安抵達。


    這次對周建林來說確實是特殊任務了,需要簽署保密協議的那種。


    如果不是在部隊表現最優秀突出都不可能派他們過來。這一次,他和孟義是一起來的。


    *

    大家發現陸研究員今天很不一樣。


    他們是第一批被送過去的人,很多環境設施都還沒有搭建好,環境確實是艱苦非常。


    所有人都是懷著報效祖國的信仰義無反顧前往,卻也知道這一去就要遠離家人數年,既有做出一番成績的為華國爭光的雄心壯誌,又有遠離父母妻兒的不舍。一時間幾種情緒交加,十分複雜。


    而他們發現,他們這個小組的陸研究員竟然臉帶著笑意。


    依舊是曹院長擔任本小組的負責人,看見陸成明這樣他十分稀奇:“成明,這是發生什麽好事了?”


    曹院長今年已經有五十多歲了,早些年陸成明還沒有出國的時候就曾經跟在他學習過,連他在國外的導師也是曹院長推薦的朋友,回來以後更是跟在他身邊學習,兩人可以說處於一種亦師亦友的關係,曹院長對這個後輩是寄予厚望的。


    他很了解陸成明,這孩子對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這還是他第一回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那並不是表麵的溫和,而是發自內心的愉悅。這怎麽能不讓他多問一句?

    除了兩位部隊裏的同誌正襟危坐,所有人都向他看過來。


    大家都是認識陸成明的,此時也好奇起來。


    “院長,沒什麽。”如果不是他們告訴他,其實陸成明都沒有發現自己竟然帶著笑意。


    隻是長久以來的期盼竟然有得到回應的一天,他到現在都以為是在做夢,怎麽能不讓他心中喜悅?


    他不說,卻還是有人看得出來,有一位研究員就笑道:“我看陸研究員八成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


    他剛剛結婚不久,怎麽會看不出來這樣的情意外露。


    這個詞一出,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陸成明冷俊的臉上就竟泛起了紅。


    這可真是天下第一奇景!


    大家這會兒是真的驚訝了。


    有人笑道:“原來是這樣,我說他怎麽一直這麽奇怪。成明的年紀是老大不小了,是應該考慮個人的問題了。”


    曹院長反應過來很替他高興,“既然是真的,怎麽沒聽你說起過?以前是沒有合適的,現在終於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其實陸成明的情況在這裏並不是個例,這裏的幾位科研工作者都成家非常晚,包括曹院長,他快要四十歲的時候才和現在的愛人走在一起,甚至沒有打算生孩子,是這個年代思想更超前的人。


    一直以來和他共事,曹院長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為難過他。


    但看陸成明原先的架勢,他原以為他這輩子可能都要這樣了,誰知道還會有這麽一天?

    “院長。”陸成明已經整理好情緒,平和中又帶了一絲悵然,“等我能夠回去的那一天再說吧。”


    即便是真的,他們現在的情況說這些也毫無用處,反而平添一絲牽掛。


    一時間,大家又歎起氣來,替他可惜,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幾年後回去會是怎樣的光景。


    倒是剛剛結婚的那位研究員有不同的看法:“你們是不知道有情飲水飽,知道還有人等著我,牽掛著我回去團圓,在哪裏不是我的家?”


    其實他的年紀比陸成明還要大兩歲,整個人卻顯得容光煥發,仿佛沒有一絲離愁別緒能夠侵擾他,他的愛人不是他的軟肋,而是他的盔甲。


    陸成明有些怔住。


    *

    同樣是經過同一件事的人,陸成明那裏大家覺得他奇怪,蘇葵這裏就沒有人覺得她奇怪。


    就覺得她還是像往常一樣那麽厲害,僅僅一周的時間,就已經將解說詞和翻譯準備完畢。她的水平已經沒有什麽不能信任的了,尤其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後。


    由於弗洛朗公司的人援助了一批攝影器材,還是專業團隊還給他們送經驗,又是國家級的紀錄片拍攝團隊出手,這一次拍攝出來的效果明顯要好很多。


    蘇葵沒辦法不抓緊時間,紀錄片的翻譯應當要同步進行,因為並不隻引進法國一個國家。她的解說稿不出來,其餘語言的翻譯就沒法進行。


    而且除了翻譯,蘇葵還要兼任解說,九月份她就要到國際關係學院報道,蘇葵希望能在這個假期將屬於自己的工作完成。


    令人遺憾的是,原本定好的要在蘇聯引進的紀錄片被迫腰斬,俄語翻譯已經不用了。


    丘良談起這件事都覺得可惜:“明明我們都已經做好了一半了。”


    甚至最先談好的就是那邊的電影公司,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他不是來給蘇葵講壞消息的,而是給她結算工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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