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借其口,宣其事。
青年名為章博藝, 是鎮子裏巨賈章家現任當家章老爺的小兒子,學問在夏文澤所在的甲班裏算是頂好的幾人之一。
如今已是一名秀才,聽聞今年秋試將要下場考試, 且有望中舉。
章博藝為人有些高傲, 與夏文澤雖同在甲班求學, 但平日裏並沒有如何交流。
今日特意尋過來,隻是從先生那裏無意得知這位同班的夏學子原本筋脈盡斷的右手竟是好了,且還成了親,因此特意過來。
“原本從先生那裏聽聞你成親了, 我尚且不信。”章博藝看著門口,轉頭笑看向夏文澤, “還沒有說聲恭喜。”
“多謝。”夏文澤一臉的溫和,眼裏流露出些微的溫柔來。
看著如今的夏文澤, 章博藝也有些說不出的感受。
當初那件事就連遠隔兩個縣城的他大哥都有聽聞,實在是事件相當惡劣,他當時也是去尋找失蹤的夏文澤的一員,他雖不是第一時間找到夏文澤的, 卻也在後麵見到了當時那血腥而慘烈的一幕。
猶記得眼前的夏學子那滿臉的鮮血,以及翻紅的血肉,還有一直在汩汩冒血,甚至能見到白色斷裂筋脈的右手。
當時不少膽小的學子都嚇得腿軟,甚至吐了出來。
唯有這個身為受害者的夏學子, 除了臉色蒼白,眼神冰冷以外, 竟是讓人見不到他半點的害怕。
也或許早過了害怕的時間?
章博藝在心裏歎了一聲, 視線在書桌上頗有氣勢的字上停留一瞬, 不知要如何開口, 他與夏學子並未有太多交集,從先生那裏聽聞其筋脈盡斷的右手恢複如初之後,他便憑借著一股衝動尋了過來。
隻是此時冷靜下來之後,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此事,原本他該先告知於父親之後,再來從長計議,隻是他心裏甚是懷疑此事真假。他雖相信先生的為人,定不會說這般能被揭穿的謊言,但未曾親眼所見,他心裏總是不肯相信的。
當初夏學子的傷有多嚴重,知曉此事的人就無人不知的。
鎮上的大夫,縣城裏的大夫,甚至是隱於野的大夫,也都被對夏學子賦予厚望的先生托人請了出來。
可最後無一例外皆言治愈無望。
也有大夫曾言,亦或宮裏的禦醫,甚至是有別的大夫能治好,但他們卻是無能為力。
就是這樣一個被許多大夫都言治愈無望的右手,卻是在五年後治好了。如何能不讓他不敢相信與懷疑?
親眼所見之後,他的心裏是激動的,隻是激動過後,便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章博藝有些心不在焉的與夏文澤探討著經典裏的名句,直到再次說錯之後,章博藝才回過神,很是慚愧的對夏文澤道歉:“抱歉,我走神了。”
夏文澤輕輕放下手裏的書,溫和開口,“子羽兄若是今日有事,不妨改日再來尋我一起探討學問。”雖然他心裏多少有些猜測,但他卻不能先開口。
章博藝聞言,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還請夏兄原諒則個。”
夏文澤搖頭,“無妨。”
章博藝抿了抿唇,終是開了口,“在下心裏有個疑惑,不知夏兄可否為之解惑?”
夏文澤點頭,“子羽兄但說無妨。”
章博藝看向他的右手,“夏兄右手受傷時,在下曾見過,先生請來的諸位大夫最後診斷之言亦是有所耳聞,隻是時隔五年,昨日在先生處驀然聽得夏兄右手已然痊愈,心內為夏兄高興慶幸之餘,亦有疑惑,不知夏兄可否告知,是得哪位名醫所治?在下有一表兄,右手亦是被廢,在下與其感情甚篤,如今聽聞夏兄右手治愈,所以想要求請夏兄告知。”
章博藝神情誠懇,對著夏文澤抱拳躬腰。
夏文澤連上前將人扶起,“子羽兄不必如此。”
章博藝鄭重一抱拳,“還請夏兄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夏文澤請其坐下,並倒上一杯涼茶,方才開口,“此事說來,亦是我之大幸。自我右手被廢,大夫皆言無藥可治之後,我便被家人放棄,分了出來。”
說到此處,夏文澤臉上滿是嘲諷之色,“落井下石者有之,心生同情者有之。隻是我並未放棄,右手不行,我便左手。期間夏氏族老有幸得見我的左手字跡,見我不曾自甘墮落頹廢,想讓我專心左手練字,如此便打算與我說門親事,好讓人照顧於我。”
不知想到什麽,夏文澤神色柔和下來,“隻是子羽兄該是能想到,我臉毀容,右手亦是被廢,無法考取功名不說,就連在家種地養活自己亦是不能。自是不會有姐兒哥兒願意嫁於我。迫於族老的壓力,我娘終是年初與孟家剛被迫退親的寧哥兒說了親事。”
夏文澤滿目溫柔,聲音亦是難得的多了些繾綣,“寧哥兒不嫌棄我,鑒於我囊中羞澀,願意先與我登記造冊,攢了銀錢之後再來置辦酒席。我左手雖說能托先生之情在鎮上書鋪尋得抄書的活計賺些銀錢,但卻也隻夠我二人的日常開銷,若是想要攢下銀錢置辦酒席,卻是萬萬不能的。”
話到此處,夏文澤看向耐心傾聽的章博藝,問道:“子羽兄可信鬼神之說?”
章博藝聞言一頓,“在下雖未曾得見,倒也聽聞過,且不瞞夏兄,學習乏累之時,我亦是看過一些諸如此類的話本。不知世上是否真有,但在下對其抱有敬畏之心。”雖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抱有敬畏之心最好。
夏文澤頷首,“子羽兄所言亦是在下心中所想。我雖不曾親身經曆,但卻對其抱有敬畏之心。”
夏文澤垂眸喝了一口涼茶,“寧哥兒曾言,他於夢中見到其逝世的阿爹,阿爹對其被迫退親之後頹廢傷心的作為予以了一番敲打不說,甚至於還教於了一些本事。寧哥兒與我成為一家人之後,便想與我一起攢銀錢,一為置辦酒席,二為我二人日子更好,於是便告知於我此事,起初我並不信,直到寧哥兒背著我獨自進入大青山深處獵來諸多野物,我才有了些相信。此後寧哥兒為了讓我相信此事,便帶著我一起進了大青山。”
夏文澤道:“我與寧哥兒二度進入大青山深處,在那裏麵遇見了一位老先生和一位相貌普通的男人。”
說到這裏,夏文澤神色鄭重當中帶著感激,“據我觀察,那男人好似老先生的護衛。老先生驚訝於我二人竟是膽大來到了大青山的深處,又不小心見到我的背簍裏有一株老先生尋了許久的藥草,為了以表感謝,老先生便寫了一張可治愈我右手筋脈的藥方。老先生坦言,裏麵有幾味藥材甚是難尋,他當初為人治傷廢了許多功夫才尋得,我若是想要治愈右手,便隻能自己去尋那藥方上的藥材。”
夏文澤歎了口氣,又帶著些慶幸,“裏麵有幾種藥材,我與寧哥兒很是廢了些時間,經曆許多危險方才將其尋到。”
夏文澤看向神色激動的章博藝,“在下不妨坦言告知子羽兄,那位老先生我是無法幫你尋到,但治愈我右手的藥方我卻是可以讓子羽兄謄抄一份,隻是裏麵那幾味藥材,便隻能子羽兄自去尋找了。”
章博藝深吸一口氣,起身向著他抱拳,出口的聲音都帶著些不自控的顫抖,可見其當真與那位表兄感情甚篤,不然不會如此激動,“能得珍貴藥方,在下已然感激不盡,不敢再多有奢求。”
夏文澤垂眸遮住眼裏的思緒,起身去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將其打開,露出其內夾著的一張藥方,“此藥方我當時征得過老先生的同意,若是有人需要,可無償讓其謄抄一份,隻是其上的藥材需得自己尋得。”
“多謝。”章博藝看著桌上的藥方,滿臉的感激之色,心裏更是激動難言,“在下,在下不知該要如何感激於夏兄。”老先生讓他可以給人無償謄抄藥方是一回事,若是稍微自私貪婪一些的,不說將其隱瞞,說不得還會大開其口。
可是夏兄卻是當真不曾有絲毫遲疑便將藥方拿出讓他免費謄抄。
章博藝不禁讚歎一聲,“夏兄當真大義。”
夏文澤笑而不語,讓其慢慢謄抄。
為何要對其說這般多的話,自是想要借其口,宣其事。他右手被治愈的事,早晚都要被人知道,如此,還不如借章博藝的口,讓其在前擋一擋。為了感謝他的這份情,其便會不遺餘力的幫他將大部分麻煩擋下來。
最後躲不過的,不過就是尋藥材的事。
這也是為何裏麵關於寧哥兒的那些事,他要費那般多的言語說於他聽的原因,夏文澤原是不想說的,但他知道,寧哥兒說得對,村裏許多人都知道寧哥兒八字好,且寧哥兒在這之前便將阿爹托夢那一番話傳得人盡皆知。
如此一來,他也隻能聽了寧哥兒的話,將他在裏麵的重要性凸顯出來,一來有事可依,二來寧哥兒的能力卻是無人能及的。
若是到時有人為了藥材尋來,也不用擔心那些人帶來的麻煩。
想到這裏,夏文澤斂下思緒,他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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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嚶嚶嚶,壞了的智齒疼死了,疼得隻差沒哭出來了,兒子說為啥不哭,我跟他說:我要臉。兒子笑:跟自己兒子還要臉。
這次再不能拖延了,等到消炎不疼了之後,一定要去將它拔了,實在是太疼了。當真是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真的深有體會了。
晚安~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