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人,那我媽媽呢?」齊田反問。


  「她沒有死。」楚則居反駁。他只是說了幾句話,並不沒有親手害過她。人心生惡,豈能怨他人?

  齊田看著他。


  他看上去溫和而寬厚,卻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他邏輯堅如堡壘自成一派,不被任何人說服。眼睛只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即不會為他害死的人感到惋惜愧疚,也不會為自己做出的選擇感到後悔。就算自己現在來殺他,他後悔的也只是自己太過放鬆警惕,而不會反省其根源。


  「你害死了徐錚,卻又還在用著徐鱗,你殺了關姜,卻還用著蘇任,你逼死了我舅舅,害死了我母親,庶人死得如同螻蟻,卻還覺得我殺你是不應該的。」齊田問他「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人只要有利益,就會永遠為人所用。」楚則居說「感情是什麼?別人不會像你這樣傻氣。人識時務,才是常態。」


  齊田知道,自己跟他是沒有別的話可說。


  「我不是殺死你。只是拿回不屬於你的東西。」齊田伸手按在短笛上「你記得嗎?你早就死了。」


  楚則居掙扎著握住她的手,卻並沒有什麼力量阻止她,不得不接受自己要死的事實,竟然漸漸表情平靜了下來。突地笑了笑,因為無力,笑容非常輕淺。


  看著她,眼睛中的光漸漸黯淡,虛弱地喃喃道:「…雖然這樣,但…是我……很……喜歡……你的…」


  他成長的三十多年,也有許多姑娘向他傾訴忠腸,可在他看來,不過是無聊的鬧劇與居心叵測的謊言。那些看上去真心的,又喜歡他什麼呢?無非是他長得好看或者身價高昂。實在膚淺而功利。而所謂的初戀,不過是孤獨時太需要人陪伴,阻止對方離開孤兒院去寄養家庭的手段。


  但現在他想,他有些明白喜歡是什麼。


  喜歡是你要殺一個人,會遲疑。殺了一個人,會懷念。是你害怕一件事發生,在積極地阻止時卻總有一絲猶豫。知道她沒有死,自己要反擊之前會有一閃而過的喜悅。哪怕最後她辜負你,殺了你,你覺得這個人有著令人感到噁心的愚蠢善良,卻還是很難完全憎恨。會想到曾經的時光,在她背後趴著,聽到她蓬勃的心跳,看著她臉畔垂下的碎發隨著步子輕輕搖晃。那是他感受過人世間最溫暖的感情。


  現在沒有了任何負擔,不用考慮太多,我喜歡你這句話說起來竟然這樣容易,他的表情有些驚訝,隨後臉上便失去了生氣,握著齊田的手鬆開,垂落在便服的龍紋上。


  血從胸口溢出來,蜿蜒滴落在雕龍的大椅上,匯聚成片。


  楚則居死了。


  齊田猛地鬆開手,剋制自己的要跳到爆裂的心臟,重複「你早就死了。」死在某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的垃圾桶裡面。可她還是站了好一會兒,才感到自己指尖不再冰冷到麻木不能動彈。


  這時候就聽到外面的吵鬧。


  董妃來問壽妃回宮了沒有。太后那裡還等著查私自出宮的事。


  她想進門,長貴哪裡肯。他就是死也決不能讓人進去。只說皇帝說不想見人。


  董妃哪裡不知道壽妃回宮直接就往宣室來了,一聽長貴這麼說,便以為壽妃自知大禍臨頭,來找皇帝撒嬌求助。頓時火冒三丈,想著自己身後到底是有太后撐腰,自己又是總理後宮的身份,於情於理要求皇帝公正處事也不為過,便堅持要面見皇帝。


  齊田站在內殿,都聽到外面的長貴的聲音「娘娘,皇帝陛下說不見人,你偏進去,到時候陛下震怒,於您又有甚麼好處?」


  董妃怎麼都要進去的話已經說出來了,這樣硬被擋回去只覺得面子上不好,只想著頂多自己進去伏個低再說話,皇帝不看在她這幾年的功勞苦勞,也要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會計較,便揚聲道「後宮處事若不得公正,必起波瀾。妃嬪們心生怨懟,後宮不穩,豈是福兆?再說,太后那裡已經等了好半天了,總不至於讓太后就這樣乾等著吧。她躲在宣室又能躲幾進呢?難不成一世都不出來了嗎?我來也不是要拿她如何,只是來好好勸一勸她。即做了錯事,老老實實伏個罪,便也算了。何必要越鬧越大?我這也是為了皇帝陛下好,到時候母子生嫌,世人豈不是要罵壽妃是個禍水?」


  正說著,跑去接皇長子的大福已經回來了。


  董妃一直在太后那裡,卻並不知道這件事,見大福抱來皇長子十分意外。


  長貴連忙說「還不抱進去,皇帝陛下方才還念叨皇長子呢」大福動作也快,向她禮一禮,便聽長貴的話進內殿去。


  董妃暗暗心驚,雖然說自景妃死後皇長子一直在她那裡,但也只是太后應許了,皇帝雖然知道只是沒說什麼而已。她以為那便是默許自己做為皇長子的養母。可是沒有想到,現在皇帝竟然把皇長子抱到宣室來。


  若裡面只有皇帝也就罷了,卻偏偏還有個壽妃在。難不成她使了什麼手段,要把皇長子要到自己手裡不成?

  太后把皇帝的話到底是與她交待清楚過,兩個人都明白,董家要更上一層樓,董妃就是決不能生皇子的,但要董家再送人來生養,也遲了些,不如就等著眼前這個,這才會有了徐錚之死。現在卻哪裡能容得別人來得了好處呢。


  暗想,這個壽妃果然是不能留。一把推開了長貴「滾開!」就要往內殿去。長貴心急,一把拉住她。董妃嚇了一跳「你這個東西,竟然敢與我拉扯?」又驚又怒。


  她身邊的宮人連忙上前,喝斥長貴「大膽!還不放手!」哪怕是皇帝身邊寵信的人,可也只是個內侍而已。


  長貴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了,大著嗓門辯解「皇帝陛下叫奴婢在這裡守,那奴婢就得守好。不說進個人,便是只鳥也不得進。奴婢為皇帝盡忠,不懼生死。您要衝進去,先殺了奴婢去!」是叫給齊田聽的。


  齊田聽到外面的響動。大步拿來側間的褥子,想把地上的血吸干。大福已經進來了,遠遠看到她跪著,還以為她是做錯了事在受罰呢,走近了才發現,這,這不是血嗎?驚得愣在原地。再想想乾爹的舉動,哪裡有不明白的。要是別的內侍,恐怕嚇得要死。但他被長貴收做養子,自然也有些過人之處,起碼膽子是不小的。跑去一看皇帝確實是氣也沒了。知道現在是已經回頭無岸,立刻壓低了聲音「娘娘奴婢來。」把皇長子遞給她,三下五除二把地上抹開,但這哪裡能抹得乾淨。越摸血越多,傷口捂也捂不住。


  齊田沉聲說「算了。」地面是玄色的,遠處血也並不顯眼。只把褥子踢到一邊,叫他把大衣裳拿來,給楚則居胸口掩住,不叫人遠遠就看出端倪。


  這時候董妃卻已經沖了進來,大概只進來了她自己,因為只有一個腳步聲,她步子快而碎,雖然還在外殿但急急將至。


  大福膽子再大,手也抖如篩糠,低聲叫「娘娘」現在可怎麼辦?

  齊田低頭看,皇長子睜著眼睛,半點也不知事,勿自在那裡玩著手指,咿咿呀呀。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他長得好極了,眼睛像徐錚。


  她沉下心,咬牙把皇長子遞給大福「抱好。」轉身把持在旁邊的皇帝佩劍取了下來。負手拿在身後。又把皇長子接過來。叫大福去把四面窗子都打開。


  大福推開了窗戶,就看到對面不遠處的衛軍的背影,膽都寒了一寒。強做無事,又走到另幾邊打開。窗戶一開,殿內有些什麼聲音,外頭都是聽得見的了。卻不知道這位娘娘到底想做什麼。還是破釜沉舟硬著頭皮上了。


  董妃衝進了內殿,便看到齊田竟與皇帝同椅而坐。皇帝歪歪依著,臉上表情模糊不清。皇長子被齊田抱著,齊田不知道笑吟吟地在說什麼,竟有些一家三口的意思,氣急攻心,大叫「陛下!」衝上去當頭便跪了下來,要氣哭,跪伏急聲道「陛下難道要把我兒給這不知禮數的低賤出生的庶人女?」


  齊田朗聲「庶人如今連上官都做得,沒有庶人就沒有陛下的江山,你這話卻是句句看不起人,可真是好大膽。我告訴你,陛下已經知道是你與太后殺了景妃,是斷不會把皇長子再交與你們的。太後身為皇帝的生母自然不會有甚麼大事,可你呢?你伏首認罪悔過,還能得個好死,如今還敢來搶皇子?」


  董妃一聽,哪裡不慌,簡直如晴天霹靂,只想著,自己絕不能死。以膝代步,往皇帝的方向爬去急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太后。」才爬沒一段,就覺出不對上,地上……地上是什麼?

  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頭上『鏘』地一聲,似劍出鞘。猛一抬頭,就看到凜凜劍光向自己揮來。可持劍的人卻驚叫「大膽。」又叫「護駕!」可那劍分明是對著自己砍來。


  她尖叫一聲,爬起來慌不擇路就住皇帝身邊跑。一推皇帝,卻發現人早已沒了氣息,緩緩倒了下去。駭了三魂沒了七魄,身後又有寒劍直逼而來,糊裡糊塗,轉身閉著眼睛想擋開那劍,卻不知道怎麼把對方的劍打落了,慌裡慌張地把劍撿起來。尖叫「滾開!」提劍轉身就跑。


  跑了幾步,又想起皇子來。皇帝沒了,皇長子便是是幼帝,決不能沒在這裡,自己只要能帶著皇長子從這裡出去,便是太后了!!皇帝死了嗎,死吧,死了也好。雙手握緊了劍指著兩個人「把皇長子與我來!」表情已經狀如瘋婦。


  見兩個人不動,提高了聲音尖叫:「把皇長子與我來!」如指甲劃過玻璃便尖厲。


  可為什麼對面大福與壽妃那樣恐懼地看著自己?明明她殺了皇帝,自己才是差點受害的人。


  齊田一把抱住了皇后子,直往後退。怒斥她「你瘋了嗎?你害死了景妃被識破,竟然,竟然做出這種事!你以為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有生路?」


  景妃?自己殺了景妃?她一個殺了皇帝的人,竟然還在想著景妃。她是不是瘋了?董妃厲聲道「誰能證明景妃之死與我有關?如今皇帝已死,再要查辦,當與太後去說。將來皇長子即位,我便當被尊位太后了!你們快把皇長子與我!不可害他分毫!不然不要怪我手下無情!」


  話音即落,卻看到對面的人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的憎惡。


  哪裡不對?什麼不對?

  她猛地回頭,身後齊齊整整的衛軍。兵器出鞘,個個嚴陣以侍。董妃猛地鬆了口氣,原來驚動的衛軍,好了,這就好了。衛軍來了。那賤婦的死期已到。可笑,自己一度竟然那樣嫉恨她,如今皇帝死了,她也要死了。只有自己,可得大位。董妃再舒心不過,提著劍轉身便向齊田大步而去「把皇長子與我。」


  一步步去。


  這時候齊田卻尖叫起來「她已殺了皇帝,還要殺新帝,還不護駕!」


  董妃想笑,誰會相信她的鬼話,明明是她殺的。自己親眼所見,「分明是……」可話卻斷在這裡。胸口猛地一涼。她茫然低頭,當看到胸前透過來半截長劍,整個世界搖搖欲墜。


  她掙扎,難道,這些衛軍以為是自己殺的嗎?自己一直在叫救命,難道他們不懂嗎?自己難道沒有說過是壽妃殺了皇帝嗎?有嗎?就算沒有,也分明是慌亂之中受了壽妃的引導口不擇言……才叫他們誤會。


  他們為什麼不懂呢,自己親眼看著的。


  不是我,是她!董妃掙扎著想向衛軍說明,自己是被陷害了。


  可蹣跚轉身,看到了徐鱗的臉。


  她想到了要殺徐錚的時候。那時候她也曾忌憚徐鱗。問太后,萬一徐鱗知道了……


  太后卻說,他不過是皇帝身邊的一條狗。你以為他不得實證,能拿我怎麼樣?便是有了實證,皇帝難道要為他來殺我嗎。皇帝即不會弒母,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罷了。見了我,該跪要跪,該禮要禮,半點也不能少。


  徐鱗的臉就在她面前。他和徐錚長得其實是有些相似的。


  董妃視線模糊看得不太清楚了,竟有種徐錚就在眼前的感覺。又驚又怕地往後跑,是徐錚來索命了嗎?「徐錚?我不是故意要殺你!」她沒走幾步,便軟軟地向後倒下,含糊地想,這真的是徐錚來報仇了。


  徐鱗持劍,大步走到齊田面前。沉聲叫:「娘娘」他身後跑來阿紹。


  齊田抱緊了皇長子往大殿外看去,遠處還有衛軍手持寒劍,狂奔而來。


  她朗聲對徐鱗說:「徐大人,董氏謀害皇長子生母,被識破之後竟然不肯伏死,趁人不備弒殺皇帝,企圖挾持皇子謀朝篡位。眾人衛軍皆可為證!」


  徐鱗往身後看,有幾個衛軍連忙站出來,稟道「屬下們確實聽到罪妃所言。」


  徐鱗回頭注視著抱著皇長子的齊田,隨後持劍單膝跪下「臣救駕來遲。」


  他身後衛軍皆收劍伏身。


  一個個人頭矮下去,像起伏的波浪,一直蔓延到殿外,延伸而去。


  齊田說「皇帝死前把新帝託付給我,如今我也把新帝的安危託付給眾位了。」


  眾軍皆稱「臣萬死不辭。」聲如洪鐘,震懾天地。


  匆匆而來的蘇任,步子微微一凝。


  與他同來的大臣們個個驚疑,見走在前面的蘇任當頭就隨衛軍跪下來,也連忙一個個跪了下去。裡頭發生什麼事他們還不知道,但蘇任一直辦事得力,很得皇帝的重用,他們是知道的。這種時候跟著蘇大人總不會有錯。


  徐鱗站起身,眾臣子也步入便中,見到皇帝已被刺死,個個駭然,也有勝者,跪地痛哭。


  聽了前因後果,個個痛罵董氏。恨不能把她拉起來再殺一回。也有將信將疑者,可徐鱗手中重兵在手,皇帝又已經沒了,也不敢造次。


  徐鱗說:「董氏當誅。」


  自然也沒有人反駁。人都死了。


  再說皇帝死因,又有眾人證詞。不容質疑。再者,說衛軍撒慌,難道要指責徐鱗謀返嗎?


  最後會鬧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這裡全是徐鱗的人,會當場被誅殺也未必。事已至此,不至於搞這種事。


  不過有人道「董氏一族,為太後娘家,又是皇帝外家。此董女一人之責,豈可禍及全族?太后痛失兒子,恐怕也是痛不欲生,悔之不及。」


  又說「新帝將及位,耽誤之及,當把皇長子交付於太后撫養。再商立輔政大臣。以正朝政。」皇帝屍骨未寒,便爭議起皇長子歸屬,與輔政的位子來。


  說著,便要把皇長子抱去。


  齊田在這些人眼中,不過是個後宮的婦人,不定還要葬主的。


  卻不防齊田一把擋開他的手「先皇臨死託孤我立了重誓應下了,只要我不死,便不會離皇長子半步。你要違抗先皇遺命,就先殺了我吧。反正我一個弱女子,即無靠山,又無大族撐腰,皇帝如今也死了,新帝又這樣年幼,拿你們也沒有辦法。」


  那大臣碰了個硬釘子,也不敢再強搶。連忙自辯「臣不敢。臣萬死。」退下去默默向別的臣子看。


  可話都說成這樣,其它人也都不肯再出頭。


  但是蘇任當先道「太后本來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壽妃又是宮中品位最高者,既然先帝有此一言,皇長子由壽妃撫養便是應當。」


  其它人只暗罵他定然是想著首輔的位置,拉攏沒有靠山的壽妃,才這樣積極。


  於是都往德高望重的宋大人看。他女兒宋怡死後,對他的地位關無影響,以至於對皇帝更加忠心梗梗。這時候他卻沒說話。


  再往關長德看,關長德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只嘆,個個都是老狐狸。


  這些人不動,其它人也不開口,個個靜如處子,但心裡卻是洶湧,有人想巴結董氏一族去,有人想著站這三位大臣子的哪一邊才能得利。


  於是,光為了輔政的事,就當場爭執了半天。


  到底國喪還有許多事要他們去辦,鬧到最後不能再拖,才散下去。


  等人都走凈,徐鱗也下去安排防務,齊田便叫住走在最後的蘇任「蘇大人。」


  蘇任轉身,身姿洒脫沉穩「娘娘。」他站壽妃也確實是因為她背景乾淨,沒有根基。這樣於他來說是最有利的。若皇長子歸於太后,那董氏一族必然要趁勢而起。偏偏董氏又沒一個出眾的人,豈不是一國禍事嗎。


  他以為,這時候壽妃叫住自己,是要來拉攏自己。


  卻不料對方開口問「關姜死前可留了什麼話嗎?」


  蘇任心裡『砰』地一下。猛地抬頭。


  齊田以為自己並不會為人感傷,可卻發現自己眼眶有些濕潤了「壽左晉的事她和阿桃知道的比椿多。她怕連累人,肯定不會對椿再說什麼。死時又是在北巡的路上,若是能見到什麼人,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別的。畢竟,她是十分敬仰你的。」


  說著臉上到有些懷念的笑容「他說你耀耀君子似朝陽。看到你,就知道這世間邪不能勝正。」


  蘇任向前一步,注視著面前的人。若她只是阿壽,是說不出這些話的。再者,蘇任一直以來離楚則居近,知道楚則居一直在懷疑著皇后沒有死,甚至以為她會重生而來。才有了阿壽的事。


  身為皇帝,又不是沒有神智的瘋子,不可能有無端的狂想。


  那他面前的說不定真是皇後娘娘了。一時竟然有些相信。


  「她死時,受了苦不曾?」


  齊田聲音有些顫抖。


  蘇任看著她的表情,知道不是做偽,便知道這真的是娘娘無誤。心裡酸楚。搖頭「不曾。她自知必死,用我的劍自刎而亡。」


  他手微微顫抖,在腰上摸了個空,才想起進宮來佩劍被收去了。緩緩在齊田面前跪了下來,大禮伏下,再仰頭眼中有淚光「娘娘。這一拜,是代關姜而行。關姜敬佩娘娘,至死未改。臣把她收斂,屍骨送回了關先生那裡。阿桃也由椿帶回周氏去了。」


  他不能忘記,臨死之前她來看自己,穿著一身春衣,站在風中飄飄似仙,仰頭笑說「我覺得你很好。」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會死。從沒有被女子這樣當面表白,一時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到了夜裡,輾轉反側地久久不能入眠,莫明雀躍又歡喜。


  可這樣一個小娘子,就那樣死了。即無畏懼,也無哀色,只說「隨娘娘而去,沒甚可惜。借大人佩劍一用。」


  他低下頭,伏在地上。閉上眼睛,不肯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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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太後來時,董妃已經被抬了下去,皇帝也斂了。


  太後進門直奔皇帝而去,試試鼻息,只叫了一聲「我兒!」一下子便昏厥了過去。


  到是隨她而來的聖母太後到十分淡定,面有哀色,問皇長子如何,又說辛苦了壽妃了,伸出便來抱。


  齊田避開,只說「先皇帝有遺令,我受託照應皇長子,不能交付給太后。」


  聖母太后往她身邊的徐鱗看,又看看旁邊的蘇任,便一臉欣慰「那先皇帝也算沒有托錯人。你這樣盡心儘力,也是件幸事。」


  只說自己看不得這白髮人送黑髮人,叫了人來,抬著母后太后回去了


  齊田凝視著已換上喪服收整乾淨的楚則居。知道,這天下已經在自己腳下了。


  可歷史也被改變了。她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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