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幾天都城裡的八卦傳得沸沸揚揚,全是周府的事。
頭一樁就是嫡長女被送到痷里去了。
初傳出來,個個都驚詫。
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嫡長女是小妾的女兒所充。
不過總有自以為知情的難免會說「人家小妾得寵也是有緣故,周家欠著她父親一條命呢,要不是她阿爹,周有容連陛下都見不著就蹬腳歸西了。還有得今日周府嗎?」又提起她的兒子被認作嫡子的事,說周有容仁義。也不覺得讓妾生的女兒充做嫡長有什麼不對。人家這是報恩,知恩圖報是天理。
「現在周有容一死,周家的主母可解了恨了。一下就弄死了寵妾,又除了嫡女。連周有容那個山野出生的母親都被治了個瘋病。將來那個嫡子恐怕也不得好死。她路到是為自己兒女們鏟了出來,可未免也太狠毒。以後哪個敢娶她的女兒,嫁她的兒子?人朱家可是對周家有大恩的,都弄成了這樣。旁的還敢想?」
引得各家私下議論紛紛。還有好事的人編了歌謠。唱得再難聽也沒有。
不過幾天,又傳出消息來,原來那寵妾,卻是被自己女兒逼死的。
「南院的嘛,我哪個不曉得了?南院的下人常到我攤子來收菜。先頭哪次出來等著裝車的時候,不得罵家裡大娘幾句?有一次收菜的換了人來,我還問,先頭那個怎麼卻不來了,是不是調去做了別的事?人家一說,竟是被大娘親手給打死了。」
說得嘖嘖有聲「我可不是說大話。是真正自己動手打死的。這樣的人,逼死了自己生母有甚麼奇怪。」
聽的人不信「世家娘子嬌嬌俏俏,哪裡能這般?!」
賣菜的不服,叫人在菜攤子等著,等南院的下仆出來買賣,親耳聽一聽。
還真等來了。
說到阿珠南院的下仆沒有不恨的。「南院裡頭哪一個沒有遭她打罵?陰狠起來拿針扎人,扎到肉裡頭不叫取出來。先頭有人不小心濺了水在她裙角,哪只手端的茶盞就專打哪只手,生生打得骨頭斷了,還說這樣便再不能忘記了。哪怕是下仆,便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卻再不把人當人看的。」
圍觀的覺得奇怪「你們主母卻是不管的。」
又有人說「這裡頭就沒有田氏的不是?說到哪裡都是沒有人信的,保不準就是她存心把人養成這樣。這才是更歹毒,妾氏爭寵,稚子何辜?」
可一聽才知道,原來南院是在周老夫人治下。
「琳娘是大恩人的女兒,怎麼與一般的妾氏相同?她在府里向來是以如夫人自居。你們要不信便是去哪裡問都問得到。她自視與夫人地位相當,怎麼肯叫夫人教養自己女兒。打小就是抱在身邊親自教養的,從嫁到府里又有周老夫人偏幫,後頭周老夫人雖然是病了,可她也還管著南院。風頭半點也不減呢。」
下仆說得朝地上唾了一口「不就是仗著自己父親對周氏的恩情作威作福。要不是她縱容,阿珠怎麼橫行霸道,把這些下仆當畜生看?但凡夫人想說阿珠幾句,或是阿珠闖禍闖到南院外頭去了,她必然是急趕著上去相護。夫人能說什麼?這位可是『大恩人』,沒她父親,連周府都沒有呢。如今琳娘這樣死,可算是遭了報應」說著往在場的人問「你們猜她是怎麼死的?」
引得人好奇「怎麼?」
那下仆便又把當天阿珠要殺齊田,被制后說了什麼,連帶琳娘怕田氏要教訓她連忙救回去,可她又罵的什麼,全說了個明白。
「……還好夫人知道阿珠的脾性,打回來起就布置了家將在各處時刻防備,才把她攔得住,不然四娘都被她殺了……」
「……那般了還不知悔改,犯了這樣的錯還盯著我們夫人,狠狠說,巴不得弟弟妹妹全死了。便請你們評理,哪裡這麼小的年紀,就這樣毒的。……」
「……回去就把自己生母比作畜牲……」
「……先頭二郎還不是被她連累死的。……」
聽得周圍的人個個震驚「……卻還有這樣的……」
下仆又說起二郎的死因。
周圍的人問後頭那抓到的僕人南院是怎麼處置,下仆嘆氣「擺到院子里,叫了整院的下仆一米看著人活活被打死。眼睛都不叫閉。阿珠就在旁邊坐著吃茶,哪個閉眼睛,就打哪個。同屋裡嚇得整夜睡不著。便是外頭戰亂,也沒有這樣嚇人的場面。」
有好事者也跟著唾地「我就說周夫人忠勇仁義,怎麼會是你們說的那般。分明是南院自作孽。她便是想管,先有周老夫人一個孝子,後有朱家的一個恩字,也管不過去。」又說起大郎的事「周夫人對事不對人,實在叫人敬佩。」
先頭說過田氏害人的出來自辯「你們可不要說我是講周夫人不是,我不過只是覺得奇怪,存了疑心多問幾句罷了,又沒有硬說是她害的。」
既然說起大郎,有人也要發表自己的見解「那妾氏是這樣的脾性,恐怕兒子也是養不好的。」
還譏諷先頭說田氏害人的「到時候恐怕又有人要出來說,又是周夫人害人呢。可見得做人的難。我都替這位夫人心裡苦。」
各人散去,回去免不得當稀奇說給周遭的人聽。
有說田氏軟弱,早該把這種人好好治治,也有說田氏可憐。但無一例外,都等著看周家大郎將會如何。
劉氏都去田家做了客,往田老夫人那裡勸幾句「周家固然可惡,朱氏女也實在該死,但短短這些時候周家已經出了這麼多事故,先是周有容過世,後頭周老夫人又瘋了,現在二郎死了,朱氏琳娘死了,阿珠被送到痷裡頭去了。周氏大郎這個時候要是有什麼,便是再與人無關,也對阿芒阿丑是不好的。阿芒又是馬上要掌寶冊的人。」
又說「阿丑現在年紀尚小。也不是等不起。」
直意無非是,以後再說。他又沒有根甚,你還怕他能翻天?
說起立皇后的事,田老夫人免不得嘆氣,問劉氏「家裡阿爺怎麼說?」田家周家都沒有人在朝上,知道的事未免就不是那麼周詳。
「阿爺也是叫我來與您說這件事。」劉氏說「新帝登基,立后是頭一件。先頭到是有意挑別家的,皇帝提了徐錚出來,年來是有意立武家。若是武家立起來,恐怕以後就是要收家將了。我們自然是不能同意。寒門也有自己的算盤,怎麼敢叫武將翻身,皆不贊同。世族後頭就提了許家的,但寒門斷然不肯,便提了出生清貧的宋家,宋家算得是周家的門生,世族自然又不肯。爭來爭去哪邊都不能平。最後還是阿芒。」
田老夫人表情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擔憂。沒有說話。
劉氏繼續說:「只等選定了日子,皇帝登基過後便會下詔。周家雖然是有喪,但立后之事不能等。要不然不說我們不能安心,便是寒門那邊也是惴惴。怕皇帝再有別的意思。那豈有寧日?再說後宮之事,也需得有人操持。阿爺與許閣老李閣老商議,先掌寶冊,等三年再圓房。」怎麼也要把皇后的位子佔住了再說。
田府這邊有人來,周府也有人去。許老夫人聽說田氏病了,上門探望。才進門就遇到了李家二房的幾個「小姑送信回去,說周夫人不好,叫送了家裡的長壽參來。我反正也沒甚麼事,便帶著兩個小的過來看看。她們長年都在老家,初到都城來,誰也認不得,也好與阿芒見見。」
許老夫人笑吟吟「前頭事多,大家走動得都少了,現在太平下來,自然該多往來。」
以前各家都是親近的,不過都與周家的走動少罷了。再加之先頭不是逃戰亂,就是逃□□,哪有走動的心。
現在田氏掌家,便又不同。
在世族心裡,田氏即掌著周家,周家便是與世族一條心的。
兩個人往田氏院子去,還沒走近就看到好一大群小娘子集在一起玩耍。
裡頭有世族出生的,卻也有寒門。光是從穿衣打扮就看得出來,寒門的喜歡往貴氣了裝扮,小小年紀也是金光燦燦。世族衣裳顏色都輕淡,身上以玉飾為多。
兩位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到也沒有多說,相互笑一笑,只往裡去。
齊田坐在那群小娘子里中,正跟珍娘和徐錚說話。旁邊還有宋家的小娘子,四個人身份不同。珍娘雖然是周家的嫡女——雖然現在也不肯回家來,還是在馮家往,每天兩邊打轉。嫫嫫固然不樂意為主家不平,可田氏寬和,她只要女兒找得回來,哪裡還肯約束,再說珍娘也是好的,沒什麼值當一說。田氏既然這樣,這些下人自然沒有話說。
而徐錚算是武將之女,說話行事不拘小節,宋家小娘子雖是寒門出身,在禮儀上卻是更重幾分。
但四個人坐在一起,卻也沒有大人之間那般隔閡。有說有笑的。
回去時宋家小娘子還與嫫嫫說「母親還怕我來受氣,現在看看我到喜歡與她們在一道。」寒門之中小娘子教養參差不齊,只因為當家的主母不自覺,也會放出來見客。她有幾次可被氣得不輕,但人家竟也不是有心,生來就是那般你能說什麼?她便是回去與家裡長輩說幾句,也只會被勸大度些,人也憋出病來。
世族則不同,但有過失,就一定會藏到家裡。
「先前覺得世族高不可攀比,現在一看,到也不是。阿芒就很好。」
嫫嫫省不得說「話便不能這麼說,阿芒是周氏之女,與小娘子是一樣的。算不得世族出身了。她待小娘子和氣,也是應當的。」
宋家小娘子想想,笑道「這到也是。」寒門一心是覺得齊田是自己這邊的人。
這樣的氣氛之下,連皇帝登基大典,兩邊都顯得和樂融融。擬立皇后詔的時候,卻出了大事。
風傳周氏阿芒天煞孤星,要真做了皇后,天下就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