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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首-發

  椿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齊田突然站起來了,怕有什麼不好。


  連忙跑上來,看到窗戶里的人先是嚇一跳,隨後便反應過來「陶……」陶什麼的?


  齊田說「陶來!」


  站裡屋里的人對她們笑「你們在這裡。」


  這時候遠遠似乎聽到有人向這邊來的聲音,樹林間隙看到有人影閃動。


  陶來對兩人招手。轉身要去開門。


  齊田卻一躍而起趴到窗上,翻進屋子,轉身就把椿都拉進來了。椿站穩連忙幫齊田掀起來的裙角打下去。偷偷瞄陶來好幾眼,怕他看見什麼。


  陶來不禁莞爾,示意她們躲到柜子里去,自己轉身取下掛在牆上的長劍。


  他身材清瘦,身著廣袖長袍,手裡提著劍,走到門口,『噌』地一聲,便將長劍拔出。


  齊田和椿窩在屋中的柜子里,幾乎是臉貼著臉。


  椿緊張地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聽著腳步聲,外頭應該是有不少人過來了。緊接著外頭也沒有說話的聲音,只有鏗鏘劍鳴。


  有好幾次,在打鬥間似乎都有人退到屋子裡頭來,柜子被撞得『砰』聲巨響,不停地搖晃。


  還有幾次,似乎是有兵器砍在了柜子上面。那種利器入木的聲音,驚得椿全身發抖。但她身邊的齊田分外鎮定。


  齊田即沒有害怕得發抖,也沒有顯出恐懼。反而眼睛非常亮,盯著一處,靜靜蜷在柜子里,聽著外頭刀劍鏗鏘。


  椿以為齊田是嚇傻了,小聲在她耳邊叫「小娘子?」


  齊田抬眸看她,臉上的微笑還沒有消失。


  「小娘子你笑什麼?」椿心驚。都這個時候,誰還笑得出來。主家不會是嚇瘋了吧。


  齊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原來真的有笑意,自己不是有意識地把這個表情擺到臉上,而是它自己跑出來。


  這個時候會笑,應該是很不對的。但是她感到胸膛里被什麼捂得很暖和。


  「小娘子你沒事吧?」椿聲音壓得不能再低。


  齊田搖頭。她沒事,坐得直一點,能從櫃門上雕花的空隙看到清瘦的青年執劍而動,衣袖與長袍迎風翻飛。他的動作又快,又急,可又偏偏還讓人覺得優雅從容。


  從小到大,除了媽媽,沒有人嘗試過保護她。但是媽媽也常常自身難保。所以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依靠。


  想不被打,想不被拿去給哥哥換老婆,想逃走,想有飯吃不餓死,想過好的生活,甚至是後來的——想活下來,就不要指望別人無緣無故來幫你。她不停地催促自己,要勇敢一點,再堅強一點。


  可是現在,在原本需要她自己拚命的時候,有人擋在她的前面。


  不同於以前她向人展現價值后平等交換所得到的幫助,這次她什麼也沒有付出,什麼也沒有向他證明,在他心裡,她可能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價值,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娘子,一個累贅與負擔,並且這個人即不是她媽媽,也不是她大姐,可這個人在自己也深陷險境的時候,並沒為自保而仗劍逃走,而是留在保護她。


  他真奇怪。


  齊田盯著陶來的背影,覺得這是她見過最奇怪的一個人。


  陶來拉開櫃門時,衣擺上全是血。但並不見倦意,反而神采奕奕「我們換個地方躲。」


  齊田連忙帶椿出去,跟著他。


  陶來對山上的地形非常熟悉,明明沒有路的地方,打開深草就能顯出可以走人的細徑來。


  他帶著兩個人,從桃林後頭的懸壁向下走,小路像是貼在懸壁上,只有雙腳掌寬。隔不遠還有地方斷裂。


  齊田緊緊扯著他的袖子。眼睛不看腳下,只看著面前的石壁,腳一點一點地向前摸索。覺得這個場景好像小時候自己上山裡打柴走丟了,爸爸去找她。雖然被找到后立刻打了一頓,當下山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直牽著爸爸的袖子。


  終於走到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三個人才可以休息一會兒。


  陶來解下腰上掛的水袋,遞給齊田「在這裡等,不要亂走。」


  齊田點點頭,他笑一笑,伸手拍拍她的頭,齊田有點不自在,伸手掃掃被他拍的地方。家裡長輩也摸過她的頭,但那是長輩。他為什麼要摸自己的頭?

  陶來再回來手裡抱著用大樹葉子包的果子,嘴裡還銜著東西。


  齊田爬起來幫他抱。樹葉破了,果子傾泄而出全砸在她臉上,落在地上亂滾。她連忙蹲下跟椿一起一個個去撿。


  撿完了椿一抬頭,看到她沒忍住哧地笑。齊田不知道自己臉上有什麼,伸手抹了抹,並沒有粘什麼東西。


  但椿笑得更厲害。看樣子是想忍又忍不住。


  齊田臉一下便漲紅了。


  陶來低頭來看「是軟桑果子」找了找身上,沒有帶帕子,帶她往懸壁邊上走,那邊有從山上墜下來的溪流,陶來拉著袖子沾濕了給她把臉上的紅果漬擦乾淨。「還有一點,過二天就好了。」


  齊田被他擦得不自在,覺得要是讓她自己洗,兩下就洗好了。不會像他,在捉蟲似地好像手上沒力氣,慢慢的,輕輕的,好像手裡捧的是豆腐,一碰就要爛了。


  洗完了陶來拔出劍給她照。


  劍身上顯出人的倒影,她臉上從人中到嘴角還有幾一道。是紅紫色的手指印子。大約時間太久了,才洗不掉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齊田沒說話,但腹誹:就是因為他擦得太慢太仔細。如果自己一頭扎到水裡,再用力蹭兩下,早就乾淨了。慢騰騰拿著濕袖子擦什麼擦?他擦得又沒自己洗得好,還偏要幫她擦。


  回來的時候,要從大石頭跳幾步,陶來伸手還打算要扶她。


  這麼短,她自己一跳就跳過去了。別說自己,她覺得就是阿丑來都能跳得過去。


  但陶來卻把她扶過來了。


  吃起果子來,也非要一個一個給。小指頭大的果子,一顆顆吃,要吃到什麼時候?

  但齊田覺得,自己不能打擊他的好意。默默不出聲,給一顆吃一顆。


  趁著他轉身,大把大把抓果子往嘴裡塞。還抓了塞給椿。


  椿被塞了一滿嘴,怕被看見拚命往下噎,咽得直梗脖子,怕齊田不夠吃,抓了遞過去,叫齊田趁機多吃點。畢竟這麼久她都餓了,主家怎麼可能不餓。便是良嫫再三教過禮儀,現在她也顧不得——主家的身體要緊,餓久了是要傷胃的。她不像良嫫,把禮儀看得比天大。


  等陶來回頭,兩個人嘴裡漲鼓鼓的,齊田一本正經在看山壁上的石紋,椿眼睛四處亂瞟,就是心虛不看他,嘴裡還在默默嚼。葉子上的果子少了一大截。


  椿還怕陶來會笑話人,想著他要是問,就說全是自己吃的。


  可陶來也沒說什麼,站起來說「我去村子里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齊田連忙起身「我也去。」


  陶來按下她「你好好獃在這裡。」走了幾步,回來把劍留下。


  等陶來一走,主僕兩個你給我塞我給你塞,椿說「這郎君真是個好人。」不一會兒兩個人就把果子吃完了。想著萬一陶來沒在樹子里找到吃的,回來就沒東西吃了,齊田便讓椿躲好,自己抱著劍往陶來之前去采果子的方向去。


  椿拉不住她,跟著跑了幾步,又停下來。


  這裡長常沒有人下來,樹木都長得非常茂盛了,哪怕只有幾步之遙,視線也會被阻擋得嚴嚴實實。如果只有一個人進去,萬一走迷了方向,只要叫一聲,有人在外面應和著,就能走出來。要是兩個人都進去,不能分辨方向,可就沒辦法了。哪怕咫在近尺也可能會困往。


  齊田進到林子里,跑了二趟抱了不少果子出來。


  兩個人吃得肚子撐。


  第三趟進去,卻許久也不見出來。


  椿等來等去,叫了好幾聲也沒有得到回應,想進去找,又怕會有什麼變故,或者跟齊田走得錯過了。可一直等到陶來回來,齊田也還沒從林子里出來。她才慌了神,都要哭出來了。


  陶來皺眉,把手裡拿的肉餅往地上一丟,叫她好好守著吃的,轉身就進了林子去。


  怕會找漏地方,從最邊角一層層往裡走。可這裡沒有,那裡也沒有。


  這一塊看上去大,其實只有一小片可以採到果子,其它地方都是陡坡,要是滑下去只有摔死的份。便是屍骨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翻,陶來找得發寒,心越來越沉,叫了幾聲「阿芒!」也並沒有得到回應。


  以為沒有指望往回走的時候,卻好像隱約聽到什麼聲音。


  他停下步子,認真分辨,好像是人的聲音,不過唔唔地,好像嘴被什麼堵往了。警覺地順著聲音向前,看到情前的情景,猛地鬆了口氣。


  小小一個身影掛在陡坡上,腳下都懸空了,只剩雙手死死抓著個小樹桿,嘴裡咬著劍穗。剛才唔唔的聲音就是這樣才發出來的。


  想必她之前就聽到椿在叫自己,只是嘴裡咬著東西,發出來的聲音太小,別人也聽不見。


  陶來大步過去一把就將不知道掛了多久的齊田拉上來,眉頭緊緊皺著,打量齊田。


  齊田衣裳蹭破了一塊,耷拉在地上,雙手掌全是血印子,手肘也有血跡浸出來。想必是摔得突然,想抓著什麼東西的時候磨破的。


  但她卻不以為然,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經歷有多麼兇險。「我們把果子都吃完了,怕你回來沒有吃的。原想多采一點呢。」又把劍還給他。「劍沒丟,但是劍鞘掉下去了。以後我還你一個。」


  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畢竟這劍看上去不像普通的劍,他放心給自己防身,自己卻弄丟了。


  陶來看著她遞過來的長劍。就是為了這麼一把劍,她一直掛在這裡。


  最終他還是伸手接過來。


  兩個人往休息的地方走,齊田腳不知道傷在哪裡,走起來一瘸一拐的。時不時提起腳抖一下,可能是麻了。


  陶來走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問「要是一直沒人找來呢?」


  「那我就把劍丟掉。」齊田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他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她又不傻。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劍丟掉?」陶來卻問。


  從椿說人不見,到他回來,再加上回來之後又找了這麼長時間。齊田已經掛了很久了。


  拉她上來的時候,她手指都伸不直,保持著那個蜷曲的姿勢很長時間才好。要是與齊田同樣年紀的世家娘子,早就要哭了。可她不哭,也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他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有些惱怒,又些酸楚。


  「再過一會兒,你們再找不到我,我就丟掉。」


  「再過一會兒是多久?」


  齊田摸摸鼻子,站住腳回頭看他。


  「我聽說,你一路背著九王逃到順州。」陶來的半張臉都在樹蔭下,明明暗暗地看不清表情「你怎麼背得動?」


  「一開始也背不動」齊田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如果一步也走不動了,就一點一點往外挪嘛。挪是挪得動的。反正要是真的弄不動他,我也就不管了。再說,也不是一直都背著。」


  「怎樣才算是到了『真的弄不動』的時候?」陶來站在那裡不動。過了一會兒,猛地轉身,竟把手裡的劍從陡坡上丟了下去。


  齊田很茫然,他丟劍幹什麼?是發脾氣嗎?自己做錯了什麼?

  什麼叫怎麼才算是真的弄不動?不就是她真的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嗎?她哪裡傻?

  陶來這個人,從頭到腳都洋溢著她無法理解的氣息。卻還說她傻。


  陶來丟了劍,站在那裡好半天,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發火。


  他為什麼要發火?只是一個見了三次的人,這個人也沒什麼特別的。長相也不是特別美貌,做的這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哪怕齊田最終在這裡摔死了呢,也未必值得他來可惜。


  為什麼突然之間這麼生氣?最後,他突地笑一笑,「既然沒有了鞘,劍拿著也沒甚至用。算了。走吧。」


  兩個人回到平台上,就著用樹葉子捧來的溪水吃了肉餅和果子。又采了葉子來,在地上鋪上厚厚地一層準備晚上好睡。


  不過因為怕有人看到光亮找上山來,所以沒有點篝火。


  幾個人反常地沒有再說話。椿也因為受了驚嚇,非常沉默。


  但齊田不敢睡太久,爬起來之後,匆匆下樓吃早飯,這時候家裡其它人早就去店鋪里了。只有喜慶在收拾屋子。


  她跟還在家的喜慶說「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多睡一會兒。」


  喜慶怕她有哪裡不好,問「是不是感冒了?」


  齊田點頭「著涼了。」


  喜慶連忙在櫥櫃里找葯出來給她。


  吃了東西齊田把家裡衣服都丟到洗衣機,給高洗文發消息,今天病了。之後連忙就回到古代。


  還好,身邊的兩個都還躺在原地。周圍的環境也沒有任何異動。


  齊田躺在草葉子上,看著繁星滿布的夜空,不敢睡著。反正也閑著,偷偷去采了大葉子來輕輕給兩個人蓋上。


  陶來睜開眼睛在暗中看著她,最後又緩緩閉上。


  第二天一大早,齊田和椿換了陶來弄到的衣裳,打算成平常人家的樣子,便往山下村子去。


  因為路不好走,那村子以前很少有外人來,可這幾天也受了二次戰亂禍害。村民家裡好多東西都被搶了。


  村子里的阿婆見到人便訴苦「一道搶來,一道搶去。兩伙子人還在這裡打了一架。我們這是造了什麼孽,便是祖皇帝的時候,也沒有打仗打到這裡來。山頂上可是大廟呢。」


  齊田問她什麼兩伙人。


  她說「那我可不曉得了。就是兩伙人。以前只有匪人才搶東西,現在可好,軍士們也來搶了。」


  陶來卻不意外「是九王返京了。」


  齊田大喜「那陳王兵敗了?」


  陶來笑「那也沒有。現在兩邊大概還在城中亂戰。」對齊田說「九王離都時,手裡拿著國中大部份的精兵,雖然未必比陳王奴軍生猛,可實力實際相差不大,人數又遠勝於陳王。加之陳王是長途征戰而來。要全力一戰,也未必會敗。」


  齊田訝異「可九王在長袋不就敗給陳王了嗎?」


  「長袋九王長於謀略,小勝一著。」


  「那為什麼詐敗使陳王入都城?」


  陶來笑笑「身為皇子,誰沒有些野心呢?」


  齊田頓一頓突然問:「現在太子不知道在哪裡?」


  陶來非常驚訝她能想到這個,想想還是回答「太子不死,陳王必定不敗。自然是在陳王手裡。」


  「那你說,是陳王勝算大,還是九王勝算大?」齊田問他。


  陶來想了想,說「奴軍數萬,抵不過九王智謀。若沒有九王,陳王必然勢入破竹。如今……便是有太子在手,也只是時間長短之別……要怪,只怪他自己算漏了一個……」


  他沉默了好久,頓了一頓淺笑道「如今的陳王,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即得不了皇位,又回不得邊東。」


  說罷,他突地問齊田「你希望陳王與九王,誰勝誰敗?」


  齊田琢磨了好一會兒,回想起自己彼時,還在百川的時候,那些無故被踩踏而死的百姓,吊死的小娘子,再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母親和弟弟。說「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


  陶來怔了一下,大約能明白世與界的意思,仰頭哈哈笑。


  本來從山上下到村子就很費了些時間,再說會話,就已經到了午晌,陶來拿出錢給阿婆叫她準備點吃的。阿婆全了錢,喜不勝喜,把家裡的條凳拿衣擺擦了又擦,請三個人坐下,自己轉身就跑。


  齊田以為她去做甚麼,一會兒回來,才知道她把家裡留著過年的豬仔兒從山裡找出來殺了。


  他們這兒豬都是放在山上養的。要的時候再去找回來殺。


  一村子才受過難,現在卻像過節似的,因著大家都是親戚,雖然只阿婆得了錢,但許多媳婦都過來幫忙做飯。


  大菜也沒有別的,就是豬肉,煮熟了,拿臉盆裝了抬到桌上去。


  生怕他們客氣,幫著盛飯,怕人嫌自己筷子不幹凈,放在嘴裡唆一遍,才夾菜放到貴客碗里。臉上笑得憨厚。


  椿連忙喝止「不需得你們在這兒。」也不肯讓齊田用她們的筷子,跑到外頭折了樹枝來與齊田和陶來。這些人也不氣不惱,笑吟吟在院子外頭分吃豬內臟煮的大鍋菜。


  有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孩,想過去搭一塊肉吃,被好幾個成年人趕著打。邊打邊罵他喪門星,叫他滾得遠遠的。


  椿看不得,跑去把那小孩揪過來。


  小孩被她揪著耳朵,卻還一直掙扎。嘴裡不知道在罵什麼。異常兇猛。


  被抓來了,見並不打罵自己,才不再罵了。


  齊田一問才知道,他父母都過世了,原先的房子和土地,叫村子裡頭收了,發給他的叔叔嬸嬸,可他叔嬸總把他當驢使,他不在那家裡呆了,就在村子附近晃蕩。


  先也不偷吃的,卻一直被村子裡頭的人罵,說他偷了誰的東西。後來他索性就真開始偷東家偷西家。小小年紀講話聲音哄亮「罵都罵了,憑甚麼要白挨罵?!」


  還當自己這麼對著貴客大嚷,肯定要挨打,齊田卻叫椿給他盛飯吃。


  他也不生完氣,拿了碗裝了滿滿一盆的肉,蹲在屋角專心扒飯,時不時注意這邊的動向,怕這幾個人對他有什麼不軌。


  椿往陶來說「郎君別看他們這樣便可憐他們,給上許多錢。他們哪是什麼好的?都是看碟下菜。這人啊,不論貧賤富貴都自有命數,心腸不好,便沒甚麼好可憐的。」她也是村子裡頭出來的人。有甚麼不知道的。


  恨不得再讓陶來把送出去的錢拿回來。


  這邊正吃著飯,就聽到外面有響動。


  陶來仍坐著慢慢吃,牆角的小子警覺了,丟了碗就往外跑。


  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頭吵鬧,那小子又跑了回來,剛衝到院子里,就被外頭追過來的村裡人攔住外拖。


  還有人捂他的嘴。


  椿問「是甚麼事?」


  有個村民高聲說:「他又偷了別人家的東西」


  不防捂著嘴的手被小子咬了一口,痛得連忙鬆開。那小子高聲對著屋子裡吃飯的三個人嚷「他們叫人來抓你們啦!村子都圍起來了!」被幾個漢子幾耳巴打過頭,半邊臉就紅了。


  椿跑出去一看,外頭果然圍著好些軍士。


  不過她也分不清那是奴軍還是正軍。是陳王的人,還是九王的人。


  急得連忙叫齊田和陶來快跑。


  齊田與陶來一同出的門,可她還沒看得清外面是什麼情況,就看到什麼東西往這邊飛過來。


  『嗖』地一聲,飛快地迎而沖向她。


  與此同時,似乎有人喊「不許放箭!不許放箭!」


  她要避讓,可已經來不及,腦子裡一片空白。


  在那一瞬間只感覺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倒在地上,她以為自己中箭了,但沒有。陶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她壓在了下面。


  他的頭離她很近,兩個人臉頰都貼在一起。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


  陶來對她笑了笑。丹鳳眼微微眯著。


  她鬆了口氣「快走!」想把陶來扶起來立刻避到屋子裡去。可她才坐起來,陶來就軟軟地往一邊翻了過去。


  他臉色慘白,胸口有一點紅,慢慢地暈開。因為身後有箭,根本無法平躺,歪歪地側身倒在旁邊。張口說了一句什麼。


  齊田獃獃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全是血的雙手。


  血在地上很快就溢了一灘。遠處有軍士向這邊跑過來。


  齊田張望了一下,四面八方都有人。他們動作非常快,可又似乎非常慢,椿就在她旁邊,驚慌地大叫著什麼,雖然她每個字都聽得清楚,可這些字一點意義都沒有,她腦子好像已經不轉了,停滯在一個瞬間,跟本無理解別人的意思。


  有好幾個人過來拉她。


  也不知道是想綁她還是壓制她。


  她掙扎了一下,沒有別人力氣大。反正她最後還是被從地上提了起來。


  有張好大的臉在她面前,一直對著她說話。


  她瞪著那張臉,看到他的嘴唇在動,腦袋裡卻只有茫然。


  過了一會兒,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她又緩過神來了。那個人在問她「有沒有傷在哪裡?」


  她不知道。


  應該是沒有。她感覺不到自己哪裡疼。但她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對的。


  茫然低頭查看。她身上全是血。手上,衣衫上,鞋子上。雙手指搓了一下,又粘又滑。


  那個人拿了大衣裳來,給她披上。又高聲在對什麼人說話「逆賊如何?」


  過了一會兒有人回話「逆賊已死。」


  齊田這時候心裡才猛地跳了一下,「誰死了?」


  那個人說「陳王死了。」又問她「你傷到哪裡?」


  陳王死了?陳王在哪裡?她得去看看。試著站起來,竟然有點腳軟。那個人扶了她一把,問「怎麼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腿傷了,不然為什麼站不穩。她問「我站不穩。我是不是腿斷了?」聲音非常冷靜。


  那個人連忙又扶她坐下來。半蹲下去查看她的腿。


  一會兒鬆了口氣「沒有。腿沒事。」


  那她為什麼站不起來?齊田扶著那個人的手臂,第一步都走得顫顫危危。終於走到陶來面前。


  他已死了。倒在血泊裡面。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泛白的嘴唇微微張著,眼睛也是上睜開的,不知道看在哪裡。有幾個村民想去撿他頭上的簪子。被軍士趕開了。


  箭扎在他后心。只有一箭。


  齊田聽到有人在哭,回頭看,是個少女。看著五官有點陌生,好久才認出是椿來。


  那個人叫椿過來扶她。


  椿整個人都在發抖。


  齊田心煩意亂「你哭什麼!」


  椿不敢再哭了。雖然強忍下來,可時不時還會抽噎一下。


  齊田推開她,走上前去試了試陶來的鼻息。


  有好幾次以為他是活的,可只是山上的微風而已。


  確實是死了。


  她看看地上。頭一次知道,原來人有這麼多血。


  有人過來扶她。她突然很生氣,一把打開對方的手。她自己會走路,為什麼要扶她?為什麼遇到的人都這麼奇怪。非要幫她洗臉,非要扶她過水,非要一顆一顆給她吃果子。她自己又不是不能保護自己,他為什麼要拿著劍逞威風?他為什麼突然生氣,要把劍丟掉?她咬了那麼久,說丟就丟!這個人真是死了也活該。


  有人叫她「阿芒?」


  她表情如常,回過頭。但覺得那張臉很陌生「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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