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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周老夫人

  周有容要休田三。


  沒兩天,滿都城沒有不知道的。連茶館裡頭都在說這故事。


  說書的講得唾沫橫飛。周有容這寒門仕子怎麼得皇帝青睞,這高門大戶的女兒怎麼下嫁,這一家人又是怎麼不給人好日子過,講得跟自己就在現場似的。


  齊田被田中姿套上男裝帶到外頭喝一盞茶,聽了個須尾俱全。


  那故事講得狗血橫飛。


  什麼大家娘子山上香遇雨,寒門仕子佛面蛇心局。什麼稚嫩小兒溺水險喪命,高門主母憑理被火燒。還有什麼慈母抱兒受困四面楚歌,小娘子頂眾怒救母救弟。世俗都不講雅文,口水故事人人都聽得懂。只是不知道裡頭有幾分真幾分假。


  齊田也無法求證。她性情大變還可以推說是因為幾次遇險,突然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也能推說夢裡遇佛,如果該知道的事卻不知道反而去問人,就會惹來疑心了。


  說書的講到周老夫人要害死自己孫兒,當著孫兒的面講給兒子的妾氏聽這一段,茶館裡面沒有不罵的。這樣的人家,竟然還有臉休妻。


  田中姿很滿意。帶著外甥女兒下館子吃頓好的。對她耳提命面「我帶你來,就要你曉得你阿娘的不易。」


  周家炸鍋了。


  官司一直打到皇帝那裡。田中姿,周有容幾個當事人一個沒跑,連周老夫人和田老夫人都被傳覲見。


  周家率先,參田家血口噴人。


  田中姿無辜「又不是我說你們周家害人了。芸芸眾生,悠悠眾口,豈是我能操縱的?再說了,你們既然沒做,這麼激動做甚麼?雖然說公道自在人心,但清者自清嘛」


  周家說,你往我家門上潑狗血!


  田中姿更無辜,你既然說我妹妹外甥險些喪命是意外,這不就是犯煞嗎?要不然好好的人怎麼會莫明其妙掉水裡莫明其妙被火燒?大和尚說潑血除煞,你知道找那麼多血有多難?我為了你家宅安危腿都跑斷了。你們辜負我一片真心!

  周家氣苦說,你還無故打人。


  周有容臉上的傷現在都還沒好全,一隻眼睛圈是青的,活生生的證據跪在皇帝面前,身後是之前被打的言官。田中姿毆打官員不是頭一遭。


  皇帝被他們吵得心煩,問田中姿「你打了?」


  這下田中姿跑不掉「是我打的。」露出一排大白牙盯著他們笑。笑得幾個言官心裡直發毛,默默向後移。


  皇帝揉額角「那以後你還敢不敢了!」心裡卻嫌棄周有容,田中姿是個混帳,皇帝我都知道你不知道嗎?道理也講不通的人,就該遠遠躲著。竟還上門去討打。如今一點家務事鬧到御前來。這人又沒官位沒受過封,想擼也沒地方擼。難道還叫朕幫你打回來?

  田中姿這時候卻不服軟,說「他要不改,我還打。」


  皇帝頓時火冒三丈,新嫌舊怨一涌而上,拍桌「你好大的膽子!自田閣老過世,朕憐惜你田氏幾分,你卻如此頑劣三番五次闖下大禍!朕所任命官員,說打就打,把皇家威嚴放在哪裡?」


  周老夫人跪下大哭「我們也不敢求陛下怎麼處置他,只請皇帝明察,田家的女兒我們周家是要不得的。」來之前她就跟琳娘商量好了,怎麼都好,田氏這個亂家的禍根一定不能留。


  周有容沒料到周老夫人有膽子開口說話,心裡猛地一跳。


  皇帝看了一眼周老夫人,哼了一聲,往田老夫人瞧。


  從進來田老夫人就沒說話,被賜了座,就安安靜靜坐著。周家說話,她就聽周家說。田中姿說話,她就聽田中姿說。一副沒脾氣的樣子。不論聽什麼,都淡定,不上火,不生氣。


  畢竟田老夫人沒少因為田中姿被傳到宮裡來,一開始,險些沒活活氣死了。可漸漸的就想開了,能怎麼樣?打不怕罵不怕,算了吧隨他去。老太公說得也沒錯,有這麼個兒子就只有認命。再者,自己教的未必就對就好,看看女兒便是心酸,何況田氏也無意朝堂,自然也就沒了約束田中姿的心。


  此時聽到周老夫人這麼說,想到女兒心裡難免難過。就是這樣一家人,憑什麼休她女兒?!起身向周老夫人問「我女兒為周家誕有一子一女,自來遵守孝道,上禮婆婆下育幼兒,從未行差踏錯,前番無故一場大火險些喪命,回來也未提及夫家半點不是。到底何錯之有?竟如此為夫家不容?」


  世家女子自有風度,言語鏗鏘,態度不卑不亢,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周老夫人站在一起,簡直天壤之別。


  周老夫人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少見天顏畏畏縮縮地往兒子看,想想如今自己也是命婦,鬥起膽子說「你兒子打我兒子!打成這樣,你家女兒我們不敢要!」


  田老夫人冷聲說:「七出里可沒有這一條。」往田中姿斥道「混帳!既然打了人,還不給你妹夫陪罪!」田中姿這樣的性子,向來是田老夫人打,他受著,罵,他聽著,就是不改而已。


  田老夫人讓他跪,也不反駁,當真就爽快當眾跪下了。反問周有容,調侃他:「要不你也打我一頓?」


  田老夫人不理他,往陛下方向跪伏「家夫過世得早,阿公年邁如今也已仙逝,老婦無用教養不力。他欺辱命官實在該死,田氏一家更不敢苟活於世,全憑陛下處置不敢怨懟。」


  一聽該死,周老夫人只有高興的,她又不是能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在場誰都看得出她高興來。


  皇帝不高興。


  他哪裡不知道這不過是句客氣話,當不得真。要真依著他,不用等到今天田中姿早死了十回八回。可每回說要罰,這樣那樣的上書便一大堆。田氏受世族崇敬,又是親故遍野。再加之田中姿時不時也打對幾次人,並不真是人人嫌他。


  皇帝也是做了皇帝才知道做皇帝心裡苦。一言一行受制於禮法,顧忌悠悠眾口,後世評說。竟還不如做皇子的時候自在。


  坐得越久,越感嘆世族不散,他這個皇帝便要處處受制於人,偏偏這些人口口聲聲都是為他好。


  可現在就算他本事能陡然把世族全除了,那朝廷也就空了,無兵無將無相,一國上下如何運轉?

  怪也怪寒門仕子不爭氣。上次世族一本借罵周有容,參寒門士子不潔身自好,從貪墨到欺壓庶民縱仆行兇,擼出來好幾個寒門出身的官員。被世族一致聲討只能嚴懲。


  皇帝往周有容看,心裡憋著一股火。周有容要是把家裡管得好了,怎麼會這樣。


  可田老夫人即然已經說到死罪,他口中到只能客氣起來,難不成還真處死田中姿嗎?田家人一起去死,自己還不被唾沫星子淹死。起身親自扶田老夫人起來,十分傷感「老夫人請起。當年若不是田閣老,朕早已聽信讒言鑄成大錯受萬世唾罵。二郎只是頑劣些,何當死罪。老夫人也不要自責。慢慢教,總會好的。」


  田府里。田氏正在跟李氏說話。


  齊田在院子裡頭寫大字,阿丑也拿筆在旁邊跟著划,嘴裡念念有詞。


  從田老夫人和田中姿出了門,田氏就有些心神不寧,閑話說著說著就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氏停下來,見田氏沒有應聲,便知道她是又想到別的事去了,想了想有些話還是得說,便開口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可想好了?」田中姿一年不知道要被斥責多少次,她都習慣了,到也不替他擔心,田家不點頭,周家想休田氏女更是天方夜譚,只憂心小姑這件事怎麼了結。和離可是大事。


  田氏望著院子裡頭兩個湊在一起的小腦袋,沒說話。


  李氏嘆了口氣。她以前剛嫁給田中姿時,也想過要和離,這麼一個飛天小霸王,不用成心跟她這個新媳婦兒做對,也能氣死她,何況還成心呢。頭一年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可就是這樣無兒無女的,最後也都沒離成。還好,兩個人陰差陽錯到漸漸的好起來了。


  但田氏跟她不同。


  周家那是真混帳,一家子都腦子不清白。那日子怎麼想都不能好。指望周有容?


  男人長到這個年紀,那就都是本性難移了,除非驚天動地的大事讓他感悟,否則就是改不掉的。


  能有什麼大事呢?老婆孩子要是真死了,倒也算件大事。


  周有容還真說不定就深受震動,性情大變了——可這事瘋子才肯呀。送了自己的命,移人家的性。


  那平白無故的,狼能不吃肉?豬能不吃糠?笑話。


  周家呆不得了。可又離不得。任誰和離也沒有把孩子都能帶回家的。


  想想李氏都替小姑愁。


  院子里兩個孩子還不知愁,齊田不知道在跟阿丑說什麼,阿丑嘴裡應著,手不停在紙上划。他還沒到學寫字的年紀,手拿不起筆,便把筆用拳頭抓住。


  李氏對對了邊招手,阿丑看著了,抓起紙顛顛地跑過來,撲到她懷裡「舅娘」又往田氏懷裡爬,把手裡的紙住田氏面前舉。


  「給我看看,寫的什麼呀。」展開來便看大字下頭畫了好多蚯蚓。


  阿丑可得意了「拼音」他學好久了,只要有拼音,他能讀出好多字呢,只要不是雅文,白話本子標上音還能看得懂人家說的什麼。


  阿丑指著大字下頭的拼音讀給阿娘和舅娘聽。


  田氏聽得驚詫致極「這是誰教你的?」


  阿丑指齊田「阿姐編的。」可得意了。阿姐還說,等以後找話本子來給他全標上音,他就能讀書了。


  齊田本來是想給他畫小人書,可她畫工不好。就想給他注音,叫他可以拿著書坐在旁邊自己跟自己玩,不會老跟著她搗亂了。


  李氏也覺得驚奇。到也沒有深想,只覺得小孩子好玩罷了。


  田氏卻叫良嫫來,問可有人教齊田這些,良嫫連連搖頭「小娘子都是自己畫著頑。奴婢看畫這些還問呢,可小娘子說寫了這個,便知道字是怎麼讀的,不用老追著人問。識得一個字,就在下頭畫一個。怕忘記還可以時時拿出來看。」


  田氏聽了,吩咐以後齊田用的紙都仔細收好不要亂丟。想想,原本她早就該給齊田請教習,但因為周家事情此起彼伏,一直耽擱到現在。如今也只叫嫫嫫教了些字而已,也難為齊田這麼好學,為了不老纏著人去問,還想出這麼個法子,想想也是自己身為母親為旁事所擾,疏忽失責。未免自責。


  阿丑見大人都不理自己,費勁往田氏懷裡拱,問她「阿娘阿娘。我們去不去阿父家?」


  李氏好笑「那也是你家。」


  阿丑不樂意「阿丑不想去阿父家。」


  李氏問他「你怎麼不想去?」


  阿丑理直氣壯「在阿父家,要變成長姐那樣討人嫌。」他現在講話越來越利索了,話特別多「我阿姐說嘚。阿丑可不想討人嫌。阿丑要討人喜歡。阿姐喜歡我。母親喜歡我。舅娘喜歡我,舅父喜歡我……」一氣往下念,不攔他要一氣念到巷子口的小黃狗去。


  田氏聽得怔一怔。


  阿丑見她不說話,往李氏得意說「我阿姐什麼都知道。會教阿丑識字,會寫拼音,還懂好多好多道理,會下好深好深的洞都不怕。把阿丑這麼一抱,就抱出來。」小胳膊用力揮。


  李氏被逗笑了「是是是,你阿姐什麼都知道。天下最聰明。最果敢了。」


  田氏這時候,卻跟想明白似地,長長舒了口氣。


  也是。自己竟還不如女兒想得明白,周家那樣,又豈是適宜孩子成長之所?


  現在孩子小還不顯,可一府不凈,自己又總有看顧不周的地方,將來耳濡目染又會成什麼樣子?看看大些的阿珠她就不能安心了。


  想想,便使人把貼身的嫫嫫叫來。


  那邊周家從宮裡出來了,周老夫人氣得拍腿「皇帝竟都向著他們家!瞧瞧他們把你打成什麼模樣!這個兒媳婦兒我是絕不會要的!」


  看田家的意思,是不想兩家斷了姻親。周有容鬆了口氣,翻身上馬沒有應聲。


  田氏不在,周家更加雞飛狗跳,他回家也是煩心。以前再鬧田氏院子里是清靜的,可現在要躲都沒地方躲,連下仆都有吵架講道理講到他面前的。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點懷念起田氏來了。嘆一口氣也不想回家,調頭就住外宅去。


  周老夫人自是不會阻攔兒子。她兒子這樣大的官,便是多幾房外室有什麼奇怪的。自己帶著一行人回到周家,遠遠就看到門口停了好些車。許多下仆正在進進出出地搬東西。旁邊站著好些田家的家將。


  周老夫人也顧不得什麼,立刻下車質問「這是在做什麼?」


  回她話的是田氏身邊的嫫嫫「娘子連驚帶嚇,身上又燙傷未愈,需得靜養。但走得倉促隨身的東西都沒帶,令奴婢回返來拿。」


  周老夫人看著大件小件往外搬,氣道「這哪裡是拿東西,這是搬家呀。」


  嫫嫫陪笑「老夫人說笑。娘子拿些尋常用的物件,怎麼能叫搬家?何況娘子身為周家長婦,能往哪裡搬?」但手裡竟還拿了單子出來,將搬上車的東西一樣樣對。梳妝盒子裡頭的首飾也一件一件數清楚。引得好些路人來看。


  周老夫人氣得怒罵「你們這是防賊呢!」


  嫫嫫不被她妨礙,一樣樣數完,放上車,放好了才回話說「少一件翡翠鎏金的簪子,一對玉鐲子。雖娘子說,便是少一兩樣也算了,都是一家人。但那雙玉鐲子是從太夫人那裡來的,絕不能丟。」


  幾句話引得路人直議論。


  周老夫人漲紅了臉,哪肯干休「誰拿她東西了?你把話說清楚!沒有王法了!」


  門內琳娘臉色難看,連忙跑出來拉她「姑媽算了。」她父母帶著家裡兄弟姐妹過來投奔,見田氏院子里花樹長得好便進去轉了轉。前二天才轉完,今天田氏就說丟了東西,再加上那一家人素來眼皮子淺,所以她心裡忐忑,不敢硬氣。


  嫫嫫是田家世仆,忍了周家好久,可聽田氏的話就曉得如今不比以前了,自己又是帶了家將來的,周家打也打不過,可算是有機會出口惡氣,見周老夫人竟還追問,便說「老夫人要報官,我們這些下仆也只有聽從吩咐。」還真叫了個家將,讓拿田中姿的名帖往官家去。


  琳娘急忙攔住「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這麼難看。」


  旁邊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路人高聲說「你怕什麼?莫不是你拿的?」


  尋常高門大戶女眷少有在外頭拋頭露面,出門回家都是車出車進,更沒有老夫人帶著娘子站在大門口跟下仆理論,如今可瞧見新鮮了,都憋足了勁。


  琳娘又羞又惱,令嫫嫫「進去再說。」


  可嫫嫫哪會聽她的「東西不見奴婢也不好交待。」眼睛直往門內一個小娘子手上看。


  琳娘想強行拉她進去,田家的家將卻不是擺設,往兩邊一站瞪著她。周家哪有什麼家將,下仆用得最久也不過是周有容得意之後買的。平常用的家將都是田氏帶來的人。下仆跟本不是這些家將的對手。田氏的人也不會跟自己人打起來。


  看這情形,琳娘便也知道這東西不給回去,是不能了結的。周老夫人在一邊叫「一個下仆竟敢這樣跟主家說話?」叫人來把嫫嫫綁了,可也沒有人理她。


  那些下仆也是有眼色的人,哪敢去自討這種倒霉。


  周老夫人氣得跺腳,想動手又有點害怕田家的人真的沒有輕重把自己給打了。閉著眼睛大叫「這是要氣死我這老不死的呀。」下仆們這時候到一窩蜂地上去扶她了。


  琳娘忍氣,順著嫫嫫的目光看去,那小娘子正把袖子往下拉。琳娘哪還能不懂,氣急,快步過去低聲斥她「是不是你拿了?還不快拿出來。」這是她『父母』的小女兒麗娘,一向跟她也算親近。


  麗娘是去田氏院子里轉的時候,想知道大家娘子住的地方是什麼樣,趁下仆不注意便跑到屋裡去瞧新鮮了。見妝匣子沒關,一下就看中了這兩樣東西。


  想著,這麼大一盒子,少一件也不一定知道,才偷偷拿了。


  這時候被問到臉上來,也不肯認「我又沒拿。姐姐少賴我。」


  外頭的人都伸著脖子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琳娘又氣又急,抓住她的手把袖子扯上來。手腕上不是那對玉鐲子是什麼!

  麗娘紅著臉犟嘴「天下玉鐲子那麼多,未必只要是玉鐲子就都是她的?」


  琳娘惱恨低聲罵她「你還真想讓田家的人報官不成?快給我」只說是借去戴忘了還,也好遮掩。


  可麗娘不肯,梗著脖子說「都說不是了。姐姐幹嘛怕她!一個為夫家不容的女人有什麼好怕的!」


  嫫嫫冷麵大聲說「太夫人的那對玉鐲子與別人不相對,上頭有一塊紅色瑕疵被雕為楓葉附在其上。是與不是,拿出來看一看就知道了。萬一不是,奴婢也不敢冤枉人。只請官家來分說,查個水落石出便是。」


  琳娘扒拉開一看,怎麼不是。通體白上一點紅,葉子描繪得精緻,毫毛畢現,連葉脈都栩栩如生。


  這次麗娘也不說話了。


  外頭瞬間人聲鼎沸。頭一次見到高門大戶里夫家的親戚偷主母東西的。


  還有人議論起琳娘的長相與身份來,有人說她是表親,明明叫了周老夫人姑媽的。


  可有人說,明明嫫嫫喊她如夫人,是妾氏嘛。


  在那裡吵得不可開交。爭得面紅脖子粗。


  不知道哪一個說「茶館的惡婦記就是說她們家嘛。有什麼好爭的。」一群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是周家。


  個個驚奇「原來是真的啊。那嫫嫫不是說嗎,主母燒傷未愈回娘家養傷呢。」


  周老夫人也不裝暈了,氣得跺腳「你們少胡說八道。」叫下僕人「還不把他們趕了!」


  外頭只有幾個下仆,趕了這邊,那邊圍上來,趕了那邊,這邊圍上來。起著哄存心跟她過不去。


  周老夫人氣得跟著罵。


  琳娘見這陣仗哪還顧得上別人。把鐲子從麗娘手裡擼下來心裡恨得要死,一百個不願意把東西當廳廣眾拿出來,可東西不拿出來,又怕嫫嫫真的報官,到時候豈不是更加難看。塞到嫫嫫手裡,轉身半勸半拉,把周老夫人拽進去。


  周老夫人還不肯呢「我一個寡婦為了撫育兒子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場面沒有經過,當年有潑皮上門,我一個人也不怕,拿了柴刀就砍出去!還怕他們這些賤民不成!」


  她有得意的資本。她這是真性情!難道要學那些所謂世族婦人裝腔作勢嗎。


  呸。以為她還真怕這些人不成。


  她的兒媳婦,便是她家的人,要打要罵,跟人家有什麼關係?她的孫兒,都是她兒子的種,想不想要都憑她說,又跟這些人有什麼相關?鄉下還有八字不好就掐死孩子的呢,算命的都說了,這個孫兒會剋死自己,剋死他阿爹,自己不想他活也是情理之中!孩子以後再生,大把都有。


  這些人在鄉下的老家,未必就沒有這樣的事,竟來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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