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苗六溪?

    苗六溪腦袋上一排問號。


    怎麽自己的名字和他白月光撞上了?

    【喵六西瓜:你沒看錯吧?】


    【李家大爺:沒看錯,死者的名字念起來跟你很像哦。】


    【喵六西瓜:……】


    何止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想起她與賀樓生的迷之相遇,以及他每次突如其來的關心,就像是失去蒸煮環節的一鍋飯菜,食之無味,但確實就莫名其妙地熟了。


    嗐,不過是彼此的床上用品罷遼。


    苗六溪猜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和他白月光一樣,所以才會被他看上?

    但那個木牌上寫著“摯友”。


    她覺得可信度不高,畢竟這輩子沒見過誰會活生生嚇死摯友的。


    又或許……是賀樓生求愛不成,然後又聽說佳人要嫁人,一怒之下因愛生恨,故意變身把她嚇死?


    得不到,就毀掉?

    嘖。


    好了。


    苗六溪覺得自己大概就是個替身。


    白月光替身文學,這種作品放在圖書館裏,都會被分配在最角落的一排架子上,那個保潔阿姨進去都要罵上一嘴的地方。


    從前,苗六溪對這些都是持有統一態度:不吃,不看,不感冒。


    但沒想到,這種事竟會落到自己身上。


    所以肯定是因為賀樓生百年前造下惡果,上天才派同名同姓的她來折磨他了。


    苗六溪托腮悲歎:妹子好慘,可我好懶,怕是無法幫你複仇。


    苗六溪再沒心思想那隻被拐跑的貓,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苗六溪”。


    她甚至懷疑,不僅自己是替代品,很可能就連那些裝在盒子裏的物件的主人,也都是替代品。


    照這麽看來,那就是九個苗六溪?


    想不到,賀樓生還是個癡情男子漢。


    簡單說就是癡漢。


    她歎了口氣,扭頭望向後座上的高級西裝袋。


    其實也不虧,畢竟賀樓生平時挺照顧她的,而且她自認識賀樓生之後,身上骨折都是他給治好的。應該滿足才是。


    苗六溪仰頭靠在副駕駛上,思緒有些淩亂。


    過了幾分鍾後,她看見賀樓生換了一套幹淨的西裝出來。


    苗六溪去過他的衣帽間,但那簡直不能用“間”來形容,整個樓層就跟男裝批發商一樣,全都是純手工定製的昂貴布料。


    哦,所以她給他買的那一套,也不過是千分之一而已。


    賀樓生永生不死,他未來,還會穿更多的西裝。


    苗六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胡思亂想,可能是一個人太過無聊的緣故。


    賀樓生剛一上來,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帶。”


    她遲鈍地“哦”了一聲,正準備伸手去係,卻發現賀樓生已經湊了過來,幹脆利落地幫她係好了安全帶。


    兩隻手無意間相碰,賀樓生順勢握住她的手。


    微風掃過她的鼻尖,傳來一陣清涼的氣息。


    賀樓生:“你的手好冰。”


    苗六溪撞上他的視線,發現對方正巧也在看著自己。


    她怔了怔,又立即推開賀樓生。


    “好好開車。”


    賀樓生厚臉皮地笑著,並未被她這吹灰之力影響半分,反而還挨得更近了。


    他蜻蜓點水地親了苗六溪一口。


    “才離開幾分鍾,就想你想得要命。”


    苗六溪:?


    無語,一天不親他悶得慌。


    讓你好好開車,不是讓你開車。


    她抹了抹嘴唇。


    賀樓生吃完豆腐,心滿意足地回頭,順便看了一眼後視鏡。


    “貓呢?”


    苗六溪:“小琳想養幾天,我給她了。”


    本以為這話會讓他很不舒服,可看賀樓生也沒什麽反應,就微微應了一聲。


    哎不是,花兩萬多買來的小嗲精,就被這麽幹幹脆脆借給別人養,都不表態的嗎?


    當初買的時候喜歡得不得了,這才過去半天,怎麽就隨便點了個頭?


    賀樓生給自己係好安全帶,轉眼見她詫異地看著自己,便問:“怎麽了?”


    “你沒意見?”


    “等你什麽時候準備好了,自然會去照顧它的。”


    “你這麽喜愛那隻貓,如今看不到,會心癢吧。”


    賀樓生稍稍一頓,拇指握在方向盤上輕微磨蹭。


    “你真以為,我喜愛的是那隻貓?”


    苗六溪:?


    苗六溪:你難不成還喜歡別的貓?


    苗六溪:難道貓也是替代品嘛?

    苗六溪:哇塞骷族君主好口味。


    氣氛逐漸轉變,兩人安靜下來,賀樓生精打細算掐著開車時間,苗六溪則悠閑地玩著手機,時不時通過後視鏡看看空蕩蕩的航空箱。


    到達胥氏醫院之後,宋甄帶著苗六溪做了一些常規檢查,以及骨密度測定。


    最後一項,苗六溪被帶到了影像科的一間醫療機房外。


    她看了一眼頭頂的標識牌,上麵寫著“磁共振室(MRI)”。


    宋甄:“做個磁共振吧,它能更好地檢查你的軟組織和關節情況,並且沒有輻射,比較安全,就是時間長些,大概一個小時左右。”


    苗六溪不太懂這些,以往都是醫生喊檢查什麽,她就隻管點頭。


    進去之後,她看見裏麵赫然擺著一台類似於ct的機器,但外表比ct還要更厚更重些。


    而且也是和ct室一樣分成兩個區間,病人需要躺在檢查床上,身子慢慢滑進滾筒般的機器裏,醫生負責在另一間查看顯像。


    苗六溪做過ct,那大家夥主要是成像骨骼和髒器的,但如今這台更肥的家夥,感覺還要越發厲害一些。


    等等……那錢豈不是也要花得更多一點?

    苗六溪有些苦惱,雖然說吧,在宋醫生這裏多少都能貪點便宜,但也不能總麻煩人家。


    ……


    好吧主要是沒錢!沒錢啊!

    內心正吐槽著,這時宋甄端來一個空籃子,說道:“六溪,把身上所有的金屬物品都放進來,設備運行後磁場很大,會有危險。”


    她呆滯地“哦”了一聲。


    全身金屬物品隻有手機和鑰匙,她將兩樣都放了進去。


    隨後,宋甄遞給她一對耳塞,和一隻黑色眼罩。


    “設備運行的聲音很大,必須隨時戴著耳塞,還有我記得你有幽閉恐懼,戴上眼罩,能大大緩解緊張。”


    苗六溪猶豫片刻,都接過了。


    她心道花錢就花錢吧,反正決定這輩子隻做這麽一次。


    苗六溪躺上檢查床,宋甄在旁邊將檢查床慢慢推進去,推到一半時,他忽然問:“你那位朋友要不要也做一個?我們醫院有活動,最近兩天做這項檢查,二人可免一。”


    苗六溪:哈?賀樓生看上去很虛嗎?居然都到了醫生一見就要喊體檢的程度?

    虛不虛是其次,主要是苗六溪怕他們兩個會產生更多嫌隙,這樣影響不好。


    剛才來做檢查前,她就有意支開賀樓生,讓他去候診區等著了。


    再來就是,苗六溪還是沒能從白月光替身梗裏走出來,她覺得這段死灰死灰的感情簡直太扯淡了。


    而且他沒有必要參加活動,細想整個胥氏醫院都是他外甥開的,要想去哪台設備上躺躺,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哦,不過檢查出來,他絕對是缺心少肺的。


    苗六溪:“不用,我一個人就好。”


    宋甄:“那好吧。記得戴上耳塞和眼罩。”


    苗六溪被緩緩推了進去。


    光亮忽然暗下來,周圍一片幽靜。


    她像是一頭悶進了滾筒洗衣機裏,就連呼吸一口氣都成了很困難的事。


    這體驗可比ct難受。


    苗六溪戴上耳塞和眼罩,希望自己可以先睡一覺。


    但是機房內的悶熱,以及潛意識裏對環境的辨知,都在無時無刻提醒著她,自己就是在一個狹小密閉的盒子裏,未來的一個小時內,她都要遵循醫囑,四肢不能亂動,必須像個躺屍一樣安靜地躺著。


    接著,原本幽靜的空間裏發出了“滋滋滋”“嘀嘀嘀”“biu biu biu”的噪音,苗六溪的意識瞬間炸開火花,即便現在戴著耳塞,但那道類似於裝修衝擊鑽、大型電鋸、AK步,槍的聲響,實在是要把她的腦仁當成核桃仁來敲打。


    她還感知到,有無數根細小的針透過毛孔紮進皮肉裏,四肢百骸都有一團火燒,體內流動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滾燙的岩漿。


    經過一陣陣噪音的輪番攻擊,苗六溪感覺大腦混亂得很。


    她忽然想起修複古籍當中的“滴補法”。


    將皮紙撕碎後放進攪拌機內,再加入相應的天然染料,開啟機器攪拌,最後利用滴管,將殘缺的故事一點一滴修補起來。


    想來她現在的狀況也差不多如此,大腦正在被無休止地幹擾,明明眼前黑暗一片,意識裏卻布滿了碎片纖維,雜七雜八地出現一些莫須有的幻覺。


    苗六溪不由自主地臆想出好幾段黑白畫麵,這大概就是臆想,因為自己從來沒經曆過那些場景。


    荒野孤山中,年幼的小女孩手裏隻有兩塊髒兮兮的饅頭,女孩身上也是髒兮兮的。


    她估計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女孩睡了一覺,醒來後發現身旁多了個火堆,上麵還架著香噴噴的肥鴨。


    她激動地將食指探過去,其餘四根還在倔強地捏著饅頭,然而卻被樹杈燙傷,她迅速將食指縮回來,放進嘴裏嘬了嘬。


    這時前方發出聲音,好像是誰罵了一句“蠢貨”。


    但女孩似乎並不知道“蠢貨”是什麽意思,她跑過去看,隻見一個黑衣人佇立在麵前。


    那個人很高很瘦,在昏暗的環境下基本看不清樣貌,女孩隻能將臉仰起來,才能對上他的視線。


    女孩把食指從小嘴裏拿出來,指了指身後的烤鴨。


    她想吃肉。


    能不能幫幫忙?


    黑衣人僅僅看了她一會兒,就冷漠地調頭走了。


    小女孩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饅頭不慎掉落。


    “別跟著我。”黑衣人迅速從她手裏抽走衣袖。


    被扔下的女孩愣在原地,幾秒後哇哇大哭。


    黑衣人漸漸止步。


    這娃娃的哭聲簡直可以穿透山林。


    他隻好轉身回來。


    他隨意掰下自己的指骨扔給她玩。


    女孩哭得更大聲了。


    黑衣人無奈搖頭,蹲在女孩麵前,冷厲道:“你很吵。”


    吵是什麽意思,女孩似乎不知道。


    貌似沒人教過她理解字詞,甚至說話。


    她隻是想吃塊肉而已。


    小女孩重新揪起他的袖子,指了指身後的烤鴨。


    黑衣人淡淡一笑。


    “不肯開口說話,憑什麽給你。”


    兩人似乎不是頭一回見麵。


    女孩撇著小嘴看他,眼神既委屈又倔強。


    黑衣人右手戴著同樣顏色的手套,正準備抬手摸摸小家夥的頭。


    山頂上涼風一掠,將他頭上的衣帽輕輕吹落下來,露出了森森白骨。


    女孩呆呆看著麵前的骷髏人,張著嘴巴,瞳孔逐漸放大,晶瑩的淚還含在眼裏,她倒抽一口氣,最後倒了下去。


    黑衣骷髏怔了一下。


    他神態淡漠,將女孩抱在懷裏,放在火堆旁,默默陪她待了一整晚。


    那女孩再未醒來。


    後來,骷髏人發現女孩的脖子上,掛著一個不知從哪撿來的香囊。


    他取下香囊,將其放進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裏。


    靜默一晚的骷髏人,終於再次開口,但字句語調中,卻比昨晚的夜還要冷寂。


    “此處正好是深山,那便將她埋了吧。”


    一個小時似乎很長。


    苗六溪不僅隻有這一個幻覺。


    她腦海裏,斷斷續續出現了不同女子的離世畫麵。


    而這些場麵,無一例外地,都相關著同一個人。


    那個身穿黑衣鬥篷的骷髏男子。


    苗六溪將這些幻覺總結為“臆想”,因為它們更像是夢境。


    當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出現在夢中時,做夢者往往都會代入成自己,見她之所見,感她之所感。


    苗六溪覺得,她大概是把自己代入成了那個女孩,所以才會稀裏糊塗地認為,不斷離世的是自己。


    時間過得煎熬又漫長,她的意識已經將近麻木,就像是置身於夢境與清醒的邊緣,渾身上下哪裏都動不了。


    “呲呲呲呲呲呲,”


    “哐哐哐哐哐哐,”


    “噠噠噠噠噠噠,”


    核磁共振的運行聲,還在以一次一秒的節奏,高頻率地響著。


    這是一個十分恐懼的過程,苗六溪感覺裝著自己的已經不再是形如滾筒的機器,而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碾出人命的軌道。


    她心裏很慌,她害怕自己醒不過來。


    迷糊間,苗六溪打開唇齒,一個一個的呼喚從她喉間努力擠壓出來。


    “賀樓生……賀樓生……”


    宋甄正在另一間室內工作。


    他完全聽不到那道微弱的呼救。


    此時,磁共振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宋甄被這個破門而入的男人嚇得驚慌失措。


    賀樓生沒有多看宋甄一眼。


    他直直走向檢查床,關閉了運行中的機器。


    隨之進來的是胥巳。


    胥巳捂著嘴,心疼地看著被踢壞的門。


    他咬緊牙關走向宋甄,指著顯示屏上的骨形圖像和一組數據,問:“小宋,你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賀樓生:原來我走的是追妻路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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