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黑色的鬥篷衣背對著大家,所有人都看不見那個人的正臉,但大家知道,苗六溪此刻是被他挾在身前的。


    “你是誰?放開她!我們已經報警了!”


    黑衣人恰到好處地稍微偏頭,但大家依舊沒能看清他的相貌,隻能隱約感覺出對方絕非普通人,能從這麽高的地方直接破窗而入,可見他有多麽可怕。


    苗六溪抬頭,怔怔望著麵前的骷髏人,整個人僵成了木偶。


    但更要命的是,後方同事們已經開始不顧危險、默默拿起了武器,朝這邊碎步而來。


    苗六溪也管不了這麽多了,直接踮起腳雙手環抱住賀樓生,並悄悄在他耳邊提醒:“快走……快走……”


    當視線轉到同事們那邊時,她發現大家都在驚恐地望著自己。


    她急得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快走……”


    下一瞬,眾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那黑衣人摟住了苗六溪,帶著她從窗外跳了出去。


    “媽呀!!!”


    大家都以為那人是帶著苗六溪跳樓,結果驚慌跑上前探頭一看,卻發現底下什麽也沒有。


    ,


    賀樓生將她安全帶到附近的小巷子裏。


    站穩後,捧起那張小臉一看,她已經嚇得麵色煞白,眼底還布滿了一圈血絲。


    賀樓生拍拍她的背,想將她再好哄一哄,而這時苗六溪卻把對方輕輕推開,把護在懷裏的紅色絲綢層層打開,理智中帶著一絲慌亂,朝賀樓生遞了過去。


    “賀樓生,給你……”


    她顫抖著雙手,將那對白玉肋骨捧在他的麵前。


    賀樓生久久沒有接住。


    苗六溪抬頭去看,發現他格外陰沉。


    這段回憶對他來說,一定很痛吧。


    苗六溪也不願意,將一個人的痛苦就這麽捧在他麵前,揭開他的傷疤。


    但如果不把這個東西帶出來,而將它留在火場,很可能就會轉變成苗六溪的痛苦。


    賀樓生收走玉骨,隨後再次朝她伸手,在食指上畫著小圈。


    苗六溪懂了,他原來是來要債的。


    縱然心裏還是有些不甘,但當下情勢不得不先打發他。


    誰能想到,這小骷髏怪為了尋回自己的指環,居然直接跑出來找人。


    苗六溪默默從衣服內兜裏拿出指環,遞給他。


    這時對方調皮地拍了一下苗六溪的手背,並晃晃自己的手。


    苗六溪:?


    大哥您的意思是……要我給您戴?


    臉呢?要不要臉?

    很明顯,對方不要臉。


    苗六溪不想跟他在這耗費時間,也沒想太多,就將指環套進了對方的無名指上。


    賀樓生:……


    氣氛好像變沉默了。


    苗六溪:?


    有什麽不對嗎?


    苗六溪恍惚地盯著他看,不留神觸碰到對方冰涼的指尖,她忽地一震,手中紅絲綢輕輕滑落在地。


    她蹲身伸手去撿,卻感知到另一隻臂彎被賀樓生扶住。


    苗六溪還沒來得及去看他,就見到那紅絲綢上,漸漸伸來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那是一隻皮膚細膩的手,在紅色絲綢中顯得格外白皙。


    苗六溪不禁吸了一口氣,視線從紅絲綢中,一寸一寸地緩慢往上走著。


    那是人形態的賀樓生。


    他不知什麽時候也蹲了下來,對著苗六溪微微一笑。


    苗六溪還沒完全回過神來,脖頸就被他攬進了懷裏。


    他將苗六溪當成了一隻受驚的小貓,不斷地給予溫暖,與安撫。


    此時的賀樓生最是溫柔,苗六溪靠在他懷裏,整個人就像栽進了雲朵。


    她無法表達出當前的感受,總之就是激動他臉回來了,賀樓生的臉回來了!

    但縱然再激動,苗六溪的心依舊懸著,她心裏放不下受困的同事和老師。


    她推開賀樓生,說了一句“抱歉”,隨後立即起身準備回去。


    賀樓生抓住她,勸道:“別去,那裏危險。”


    “我得去叫人救出他們。”


    “會有人處理的,你不用管那些。”


    “不,他們是我的同事,每個人都對我很好,如果你在裏麵,我也會想要進去救你的。”苗六溪掰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賀樓生頓了兩秒,又迅速追上去攔截,並將那對白玉肋骨遞了出去。


    “在這裏等我,幫我保護好它。”


    苗六溪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心裏又驚又怕,但當下除了賀樓生外,沒有人可以及時趕上救援。


    她連連點頭,將肋骨好生護著。


    賀樓生臨走前還脫下自己的鬥篷外衣,一並交給苗六溪保管。


    他很快就爬上六樓,直直往火災的方向走,並將掛在門外的滅火器取了下來。


    走到修複室門口,耳邊就沉悶地響起陣陣嘶喊聲,賀樓生小小後退幾步,猛一用力,衝上去一腳踹開了安全門。


    被困在火場中的眾人一見有救,紛紛捂住口鼻彎下腰來,互相扶持地走出去了。


    賀樓生微微朝後一瞥,確認人都走光了,他就熟練地拔掉滅火器插銷,握住噴管,瞄準火焰按壓開關,濃烈的幹粉噴,射而出,迅速撲滅了火焰。


    賀樓生將火場處理幹淨,走出門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出來才留意到,原來大家都還沒有離開,個個虛弱地蹲在外麵。


    一見他走出來,大家就紛紛圍了上去,對這位出手相救的恩人感激不已。


    賀樓生沒有多做停留,淡然點頭致意後,就自顧自離開。


    “這位兄弟……好像是六溪的男朋友啊!”


    忽然有一人說出這話,在場其餘人都驚訝起來,紛紛在腦中尋找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對對對!我說誰這麽熱心,原來都是朋友,哥們,感謝你!”


    “六溪呢?她剛才被一個混蛋挾持跳樓了!朋友,你看見她沒有啊?”


    賀樓生停下來,沉著臉說道:“她沒事。”


    這會兒電梯已經恢複運行,剛好醫院的救援人員也趕來了現場。


    宋甄衝出電梯就撞見賀樓生,但並未停留太久,直直就跑到他爸跟前,詢問身體狀況。


    被困人員不僅受到驚嚇,多多少少也帶著外傷,宋甄安排好救護人員和車輛,決定將他們全都送進醫院。


    路過一樓大廳時,眾人發現了坐在階梯上的苗六溪。


    她似乎也在焦急地等著大家。


    桃子第一眼就看見了她,立即從遠處小跑到她身邊,急問道:“六溪!你沒事吧?太好了……”


    “桃子姐,我沒事,你怎麽樣啊?傷著哪沒?”


    “沒有沒有,還好你男朋友及時趕到,他好厲害,不知道用什麽東西砸穿了門救出我們……”


    苗六溪也發現了對麵的賀樓生,他也正往這邊趕來。


    他身後是修複室的同事,有幾位受傷嚴重的已經躺在擔架上了。


    苗六溪很著急地望著大家。


    但當前狀況,她不僅不能起身,還下意識地捂緊了肚子。


    宋甄一路快步走來,跟她打招呼,卻見她一直捂著肚子尚未起身,忙問道:“六溪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苗六溪立馬擰緊眉頭,繃住表情。


    “我、我肚子疼。”


    “肚子什麽情況?我看看……”


    宋甄話語剛落,就受到了旁邊桃子鄙夷的目光。


    桃子:“你管人家什麽情況,虧你還是個醫生,走開!”


    桃子見到賀樓生過來,連忙將宋甄拉開,給人家正牌男友讓出位置,又趁機對宋甄悄聲說道:“放棄吧,他倆才是一對,改明兒我給你介紹一個。”


    賀樓生蹲在苗六溪跟前,溫柔詢問:“還好嗎?”


    苗六溪點點頭,偷偷跟他使了個“噓”的眼神,並小心挺直腰背,露出鬥篷一角給他看。


    賀樓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悄聲說道:“真聰明。”


    同事們被送上救護車,苗六溪也鬆了口氣。


    不過她心裏還有件事情堵著,《赫胥史》被偷了。


    這本古籍對於後人來說何其重要,尤其……


    她看了一眼賀樓生,那人好像跟沒事人一樣。


    “回家嗎?”賀樓生問。


    苗六溪搖頭,“我想去看看他們。”


    賀樓生從她懷裏取出自己的鬥篷,疊在臂彎上,並拉她起來。


    “那行,我叫胥巳給你訂個上等套間。”


    苗六溪:不會說話就閉嘴好嗎。


    ,


    修複室眾人都被送到了燒傷科,而苗六溪,則被賀樓生帶到了一晚八萬的豪華套間裏。


    這個地方雖然明碼標價,但好像始終隻對她一個人開放過。


    上次她用過的洗漱用品,都還整齊地擺放在洗手台上。


    “難不成是因為,價格太高沒人願意住?”她一邊洗手,一邊自言自語問。


    賀樓生隨後過來,也在旁邊另一個洗手台裏洗手,淡淡回答:“不,這是我住的地方。”


    苗六溪:!


    “你住的地方?!”她驚訝擺出了兔子站立的動作,兩隻手疲軟地垂在前方。


    賀樓生對著鏡子,淺淺打理自己的頭發。


    “在這裏隻是圖個方便,隨便住一住而已。我有車有房有存款,要搬來和我一起住嗎?”


    苗六溪冷哼一聲。


    “稀罕。”


    ……等會兒。


    他家不是拆遷了嗎?


    難道還有別的房?

    有房還來謔謔我?

    苗六溪瞥了一眼正在整理西裝領口的他,冷冷吐槽道:“死樣。”


    “今晚好好休息,請你吃大餐。”他聾了。


    苗六溪還有些忐忑不安,支支吾吾問道:“那,住宿能不能也免了?八萬好貴。”


    賀樓生動作忽然一滯。


    賀樓生:?

    這姑娘,好像有個親兄弟明算賬的觀念。


    賀樓生上前幾步,不知不覺將她逼到牆角,試著修正她的觀念:“我們是一家的。”


    苗六溪伸手堵住他緩緩來襲的唇。


    “誰跟你是一家的。”


    賀樓生不驚不躁,對付她得心應手。


    他輕輕將苗六溪的手放下去,說道:“你吃我的,住我的,現在說這些,心裏過得去嗎。”


    苗六溪:可以,都用上道德綁架了。


    “怎麽過不去?你不也住在我家,每天還開著大燈看報紙,咱們扯平。”


    “扯不平,我虧。”


    “哪虧?”


    “不僅吃我的住我的,你還和我睡……”


    苗六溪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呼~還好還好,沒聽到。


    她咬牙切齒道:“找死啊!”


    賀樓生就著當前的狀態悶聲說道:“怕什麽,又沒有外人。”


    “不許說!”


    賀樓生繼續悶聲說道:“占人便宜還不敢承認。”


    “都這麽大把年紀的人了,成熟一點,看開一點。”


    賀樓生生氣蹙眉,立即拿走她的手。


    “說誰大把年紀?”


    “你啊。我才二十四,你多大?”苗六溪故意問他。


    賀樓生啞口無言。


    “……我二十八。”他說這句自己都沒有底氣。


    “吹牛,你不是活了千年嗎。”


    “是啊,你連千年的人都敢睡,還有什麽是你做……”


    苗六溪趕緊又捂住了他的嘴。


    要命,好想整死他怎麽辦?會坐牢嗎?


    “賀樓生你聽著,既然你已經變回人形,自己也有房子,那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今後你別打擾我,我也不影響你,行不行?”


    賀樓生:?

    這姑娘好像沒有心啊。


    苗六溪抿抿唇,接著說道:“但你這能不能借我住一晚,或者安排一間病房給我也行,我想陪陪他們。”


    她覺得自己表達得已經夠清楚了。


    然而對方卻沉默了。


    苗六溪漸漸放下手,等了許久,才等出他一句話。


    “對別人這麽好,對我這麽冷淡?”


    苗六溪垂頭不語。


    其實並非是她冷淡,而是內心對任何人都有一種天生的距離感。


    或許隻有賀樓生例外,但越是例外,就越擔心會折騰對方。


    她獨自生活二十來年,經曆過的人間冷暖,卻比一個正常出生到死亡的人還要更多。


    賀樓生感應到了她的難過,也低下頭來捧起她的臉,溫和說道:“六溪,我會對你好的,別再推開我好不好?”


    苗六溪內心晃蕩兩下,最終還是別開了臉。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我不夠愛你。”


    賀樓生頓住未作回應,但看她臉頰的溫度越來越燙,卻不是一般小姑娘的害羞,而是隨時都有可能迸發出來的難受。


    賀樓生貼住她的額頭,在她唇邊吻了一下。


    “那就做朋友吧。”


    苗六溪手裏攥緊衣角,怔怔望著對方,差點出不來氣。


    “……哪有朋友亂親人的。”


    “朋友就是要親一親嘛,”賀樓生緩緩靠近,將她穩穩地攏進懷裏,“朋友還可以抱一抱。六溪,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苗六溪的心防頓時破裂,左右手僵在兩旁無處安放。


    她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應不應該給出回應。


    “賀樓生,謝謝你。”


    賀樓生在讓她肩上輕輕磨蹭,許是搖頭。


    “你以前可不是這麽叫我的。”


    “……”


    作者有話說:


    苗六溪:我一點都不想談戀愛。


    賀樓生:那你想得可真美。


    開啟瘋狂撩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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