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苗六溪發現這位租客的臉色不太對勁。


    有點像在冰箱裏被凍了很久才拿出來的狀態。


    苗六溪坐起來穿好拖鞋,下意識攏了攏自己的睡衣衣領。


    租客的聲音相當虛弱:“有藥嗎?”


    “?”


    “胃疼……”


    苗六溪:衣冠楚楚的租客捂著肚子……說胃疼?


    “你等會,我給你找。”


    苗六溪一時分不清真假,隻好蹲下來在床頭櫃裏翻藥,但家裏沒有胃藥,可以止疼的隻有氯諾昔康和布洛芬。


    她對比了一下,氯諾昔康是自己手術後吃的,布洛芬是自己姨媽痛吃的。


    苗六溪把布洛芬拿出來,才發現這人居然已經坐到床邊了。


    他的虛弱絲毫不減。


    “拿著,”苗六溪把藥盒遞給他,“沒有胃藥,將就一下。”


    可是租客明顯動不了了,臉色越來越難看,啊怎麽辦,他好像要痛死了。


    賀樓生:“能幫我倒杯水來嗎?”


    苗六溪暗暗白他一眼。


    麻煩,大晚上得還得伺候你。


    一大男人身子虛成這樣,還有沒有出息。


    苗六溪去客廳幫著接熱水了。


    然而等她回來之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個痛到快要窒息的租客他好像……要睡著了?

    還是脫了鞋爬上床睡的??

    身上還穩穩當當地蓋好了被子???

    苗六溪:???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過程?啊?

    “喂,喂喂喂,醒醒該吃藥了。”苗六溪把水杯和藥放在床頭櫃上,接著過去不停拍打他的肩頭,然而對方好像暈乎過去了,仿佛打死都睜不開眼。


    苗六溪心裏閃過一絲不安,順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艾瑪,好冷。


    發高燒的人她見過不少,但發冷燒的人……講真還是第一次。


    “原來你是真的生病了,我還以為裝的呢。那別睡太死啊,我幫你聯係醫院。”


    苗六溪扒開他的頭,從枕頭下麵拿出手機,一點亮屏幕,出現的還是自己和“生生”的聊天界麵。


    她自言自語道:“小骷髏怪應該還在吧,不如就讓他幫忙聯係胥老板……”


    她點頭自應,打了語音通話過去。


    接下來的一瞬間,那原本昏得不省人事的租客突然一把將苗六溪扯到床上,眼神裏透著戰損般地柔弱與倔強,另一隻手卻不閑著,輕輕鬆鬆就將她的手機奪了過來。


    苗六溪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您這是回光返照了?”


    “你又當著我的麵,打電話給其他男人。”


    “能不能有點良心,我是準備聯係醫院的,什麽其他男人,再說了,就算是這樣那跟你有關係嗎。醒了正好,把藥吃了回自個屋去!”


    租客眼神凝滯,仿佛風中餓狼。


    苗六溪:“看什麽看?把我放開。”


    苗六溪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刺激到他了,隻見這人秋波流轉,麵色蒼白,虛弱翻倍,整個人猛地一下倒了過來,他上身就這樣覆著苗六溪,壓得人喘不過氣,苗六溪驚慌失措,趕緊扯緊自己的睡衣,好在租客並不算太狗,走完上半場就不動彈了。


    “咳咳咳咳咳……”苗六溪根本不敢動彈,因為一動很可能就要骨折,隻能不停咳嗽喚醒他的良知,“我淦你!!!趕緊給我起來!!!”


    顯然租客被罵醒了,他好像知道苗六溪很痛苦,所以特地挪了個位置,繼續昏。


    苗六溪:……


    男人微微偏頭,慵懶的話語傳進她的耳中:


    “別吵,胃疼。”


    苗六溪:“我現在就能捅死你的胃,這樣你就輕鬆了。”


    “別亂來,要遵紀守法。”


    苗六溪:焯啊。


    苗六溪跟他“守法”守了一夜。


    後來實在沒撐住,就隻能這樣睡了。


    醒來時房間裏不見租客,而她則好好地躺在大床中央。


    苗六溪嘲諷一笑。


    嗬,那混蛋以為這樣就能製造出啥事也沒發生過的假象嗎?

    她都記住了,死男人大半夜跑來撒瘋的事,她全記住了。


    此仇不報非君子。


    ,


    圖書館。


    苗六溪得知,明天要和自己去尋找補紙的人是宋甄。


    她一開始很疑惑,為什麽會是宋醫生?後來才想起宋醫生是裴老師的兒子。


    聽說許多古籍修複手藝都是世代相傳,而裴老師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雖然職業上兩者沒有聯係,但當爹的,多少都會讓兒耳濡目染一些。


    下班時,苗六溪跟桃子吐槽:“那不完犢子了,我倆半斤八兩,都不專業。”


    還以為裴老師要給她找多麽厲害的大神呢,原來也是門外漢啊。


    桃子笑著說道:“你可別小瞧人家宋醫生,他對修複技藝這塊還是很刻苦的,要不是去做了醫生,現在估計早是一名優秀的修複師了。”


    兩人話還沒說完,桃子老遠就看見了熟悉的帥哥,連忙悄聲提醒:“哎!你家那位來了。”


    賀樓生最近天天來接苗六溪下班。


    有時候苗六溪都沒發現他人,卻總讓同事先發現了。


    “帥哥,你來啦,”桃子溫柔地把苗六溪推了出去,“那我就把六溪還給你了。”


    賀樓生禮貌點頭。


    桃子臨走前特地囑咐了一下:“哎六溪,你記得明天備好東西。我老早以前就去過那個村莊,還挺遠,開車都要四個小時呢……這麽偏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出來,你是什麽神仙。要當心身體哦,如果有什麽情況隨時聯係我,不過路上有宋醫生,我也放心。”


    苗六溪:“好。”


    苗六溪目送桃子走後,回頭發現男人的笑容僵住了。


    賀樓生:“宋醫生?你們去哪?”


    “你管呢。”


    “怎麽不能管,現在你們同事都默認了我們的關係,若是這時候冒出一個宋醫生,你不怕別人說你腳踏兩條船?”


    “不瞞你說,我在外麵當海王,腳下遍地都是船,還有,我倆能有什麽關係?”


    “你說呢。”


    “這位租客,不要太自信喔。”


    賀樓生忍不住笑了,他的笑容很微妙,就是仿佛下一刻,就能把“自信”兩個字搬到苗六溪麵前。


    他伸出左手撥開自己的衣領,微微偏過頭,將脖頸間的紅印展示給她看。


    看,這就是自信。


    苗六溪:……


    好毒的男人啊。


    苗六溪:“你報警吧。”


    她扭頭走了。


    賀樓生跟在後麵邊走邊問:“你明天去哪?我送你。”


    “不用,宋醫生有車。”


    “我也有車,我還有司機。”


    “不需要。”苗六溪加快腳步。


    真是服了這祖宗。


    賀樓生緊跟其後,“我也要去。”


    “你去個錘子!”


    ,


    有時候,這男人幼稚起來啊,好比一雙看上了變形金剛的眼。


    他媽不給他買,他偏要,不買就給你哭。


    而苗六溪認為,這位租客的幼稚,遠比其他男人還要高一個檔次。


    因為除了錢他好像一無所有。


    但她也不是貪財,主要是賀樓生說了,如果這次讓他跟著一起去玩,他就負責苗六溪接下來三個月的飲食。


    白嫖那種。


    饞貓+懶癌的苗六溪根本就抵抗不了。


    去之前她特地打電話聯係宋甄,說想另外帶一個夥伴行不行。


    宋甄當然是答應的,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三個人碰麵的第一天,那個“小夥伴”是這樣介紹自己的:

    “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宋甄沉默了。


    苗六溪也是。


    其實按照苗六溪的脾氣,她完全可以反駁,讓這個租客下不來台,但奈何麵對的是宋醫生。


    苗六溪感覺得出,宋醫生對她不太一般。


    所以如果立即反駁,會顯得有點奇怪,但如果不反駁,又會顯得租客很有成就感。


    兩番鬥爭之後,她決定無視那句話。


    他們到臨的地方,是一處非常偏僻的村莊,地方不大,總共也才六十家戶的樣子。


    苗六溪來之前就查過資料,此地盛產構樹,市麵上很多高質量的手工紙都是出於構樹纖維,而恰好全村有大半戶人家,世代都以古法造紙為生。


    此地前不久剛下過暴雨,地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泥濘,村民們在工地裏忙得汗流浹背,聽說,他們打算將此地開發成旅遊景點。


    村民把苗六溪他們帶到了一家普通民宿裏,這家老板不單隻開民宿,他們還是造紙世家。


    老板一聽三位客人是從城裏圖書館來的,連忙跑下樓招待。


    苗六溪把紙張的酸堿度和纖維要求寫在本子上,遞過去:“老板,我們需要的是一批古籍修複用紙,要求會比較細致,你看看這個。”


    老板拿過來一看,立馬震驚瞪眼,“這麽嚴謹的嗎?!”


    “對啊,我們需要的補紙非常薄,我也是聽村民介紹說,全村造紙技藝就屬你家最嚴謹了,而且,我們出價高。”


    老板一聽直樂嗬,“哎呀哎呀,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本領,不敢說‘最’,哈哈哈。那好,你找我就找對人了!不過前兩天我們這大暴雨,把浸泡好的樹皮衝走了好多啊,等一會我再去泡些樹皮。”


    浸泡樹皮是造紙中最重要的一環,也是第一環,通常新扒下來的樹皮最少都要浸泡六七天,所以如果現在才開始執行第一步,那肯定要耽誤很長時間。


    苗六溪:“老板,樹皮可以先泡著,你這不是還剩一些嗎,先將就那些做幾張出來,我們帶回去給老師交差,如果沒問題,到時候聯係你給我們寄過來。”


    她是這麽想的,既然現有的樹皮不夠,那就先帶幾張回去,這樣如果裴老師覺得紙張不合適,那她也不用寫太多檢討。


    身旁的賀樓生問她:“你們要修複哪本古籍?”


    苗六溪莫名頓了一下,回道:“《赫胥史》。”


    一直沉默的宋甄也開始說話了:“《赫胥史》是千年前的古籍,我爸說,裏麵可以探尋到很多未知。六溪,你才換崗幾天,沒想到就已經學習很多了。”


    苗六溪:“全靠老師們教得好。你的修複技術也不錯。”


    其實她並不知道宋甄的技術是好還是爛,她就想既然你都誇我了那我也誇一誇你吧。


    宋甄:“我都是門外漢,隻能簡單修複一些破洞的書籍,對造紙一竅不通,這次出來還得靠你。”


    苗六溪命苦了。


    被領導安排了一個一竅不通的“幫手”,那她還怎麽好意思去摸魚。


    苗六溪:“哈哈宋醫生真是低調又幽默。”


    宋甄慚愧笑笑,“等會我想去看看老板的造紙過程,一起去?”


    今天大家在車上死氣沉沉坐了一下午,苗六溪根本就不想動彈,但如果不動彈的話,那就又得跟租客待在一起了。


    苗六溪看了一眼租客,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了對麵的太師椅上,並且在悠閑地看《人民日報》。


    如果身邊可以有一盞蓋碗茶,那他就是全場最靚的爺。


    苗六溪:傻帽。


    苗六溪回應宋甄:“去,我順便跟老板偷學幾招技術。”


    老板害羞地撫著自己後腦勺,“小姐姐一看就很聰明,親手教你幾招又有什麽關係。”


    “那我們走吧。”宋甄特地回頭問了問賀樓生,“朋友,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賀樓生報紙看得十分認真,就連眼睛都沒有抬起來過。


    他搖頭。


    苗六溪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嘴角不由一抽。


    這位在別人麵前就是衣冠,在她麵前就是禽獸。


    衣冠禽獸!


    “別管他,我們自己去。”苗六溪咬牙切齒。


    這時賀樓生突然合上報紙,並且站了起來。


    大家統一認為他也想跟著去,都各有所思。


    苗六溪:他要去?我焯。


    宋甄:朋友不是不想去的嗎。


    老板:兩男一女,你們是來打架的啊?

    賀樓生:“老板,定房間,一個雙人房,一個單人房。”


    其餘三人:…………?

    作者有話說:


    雙人床,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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