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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退讓

  第87章 退讓


    紫宸殿裏, 皇帝政務纏身,明明是臨近年關正該歇息的時候, 卻一連數日不得安歇。


    今年於大魏而言似是個多災之年。一邊是邊關與若莫爾苦戰不休, 一邊又是夏日水患、冬日雪災。


    水患與雪災原本都不是新鮮事,這樣幅員遼闊的地方,想處處都能風調雨順地過上一整年才難。但添上戰事, 這些天災就變得分外棘手,稍有差池,就會牽連大局。


    皇帝直忙得頭疼,卻還是要強打精神與朝臣議事。


    這其間, 欽天監稟過話, 說是夜觀天象見宮中有高位嬪妃與太後犯衝。若此人在後宮,太後就不可能病愈。


    他想起前幾日長秋宮裏的糾葛, 便猜是皇後的安排, 如若過問矛頭必是衝著徐思婉,就搖了搖頭, 沒有理會,讓欽天監不必再提。


    欽天監


    臘月十八這日,他難得地有了幾分清閑。邊關沒有新的稟奏傳來,撥去雪災兩省的錢糧也皆盡送出去, 他因而得以在寢殿中睡了半日, 這已是近一個月來僅有的消閑。


    然而過了晌午, 還是有宦官氣喘籲籲地跑進了殿來。這樣的動靜皇帝近來已聽過數次,每每隻消出現,必定有事要他煩心。


    他不由一聲沉歎, 自床上坐起身, 眉宇緊皺著, 看向那入殿來的宦官。


    那宦官並非禦前的人,掃見皇帝這般神情,立時撲跪在地。皇帝打量他兩眼,隱約分辨出:“你是長樂宮的。”


    “是……”那宦官愈發緊張,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卻聞皇帝的口吻還算平靜:“母後怎麽了?說。”


    “太、太後無事……”宦官強吞口水,“但是……但是倩貴嬪娘娘……”


    他說及此處想起適才所見,不由膽寒,一時聲音噎住,皇帝麵色一變:“阿婉怎麽了?”


    那宦官重重叩首:“太後……太後不知從何處聽說,倩貴嬪娘娘與她天象犯衝,若倩貴嬪娘娘在,她的病就不會好。又聽聞……聽聞倩貴嬪娘娘八字也硬,若她身體康健便也罷了,如今她鳳體漸虛,倩貴嬪娘娘就會傷了她……”


    “無稽之談。”皇帝聲音冷漠,那宦官急切又道:“下奴也知怪力亂神之事不可全信!可是……可是太後娘娘信了,適才傳了倩貴嬪娘娘過去,說要要要……要賜死,崔嬤嬤怕拖久了真要出事,差下奴趕緊來稟陛下……”


    不待他話音落定,耳邊疾風一過,皇帝已起了身,周遭的宮人們忙上前侍奉他更衣。


    長樂宮中,徐思婉被崔嬤嬤請進了側殿,太後賜下的鴆酒就擺在殿中的案桌上,唐榆與花晨在旁邊守著她。


    花晨不知這事背後的底細,臉色慘白得沒有分毫血色,連呼吸都在顫栗:“娘娘……太後已為差不多緣故殺過幾個宮人了,這回這關怕是……怕是難過。”


    徐思婉靜靜看著前方,循循地緩了一息:“莫慌。”


    隔著殿門,她隱約聽到寢殿那邊,太後再怒不可遏地罵著:“你們……你們這些不忠不孝的東西,都在這裏氣哀家麽!還不將那鴆酒給倩貴嬪灌下去!哀家乃當朝太後,難不成竟要為了一個小小嬪妃傷及自己!”


    “太後娘娘息怒!太後娘娘息怒!”寢殿之中,宮人們跪了滿地,一個個磕頭如蒜搗。


    崔嬤嬤早已焦灼地迎到長樂宮的宮門處去等皇帝,現下一眾宮人中是掌事宦官郭茂才身份最高。他自是不敢去逼死倩貴嬪的,卻也怕太後氣急了傷了身子,膝行上前,苦苦哀求:“太後娘娘容稟!適才已差人……差人去請陛下了,倩貴嬪雖說是……是在天象與八字上都衝了您,但這些事上門道頗多,取其性命也未見得就是更好的法子,太後娘娘且等一等,一會兒陛下來了……”


    “混賬!”太後不及他說完,一耳光摑了過去。


    郭茂才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下來。還好太後病得久了,這一巴掌也沒有多大力氣。


    太後氣得胸口幾經起伏:“誰不知她是寵妃,皇帝必要護著她!好啊……哀家瞧明白了,你們這是覺得哀家病久了不中用了,一個兩個都學會了吃裏扒外!”


    “下奴不敢!”那宦官心中苦不堪言。他自問並未吃裏扒外,隻是以倩貴嬪如今的身份,若真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他們這一幹宮人怕是即刻就要被皇帝杖斃。


    徐思婉一壁聽著寢殿那邊的鬧劇一壁靜等,等了不過一刻,殿門處響起宮人們的問安聲:“陛下聖安!”


    她睇了個眼色,唐榆幾步行至側殿門前,一把將門打開。正往寢殿走到皇帝聞聲止步,目光在唐榆麵上定住:“阿婉在?”


    “是。”唐榆躬身。徐思婉亦起身迎去,行至臨近殿門的地方,他恰好走進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去寢殿:“別怕。”他的手很用力,卻帶著一種嗬護的意味。如若沒有那些舊怨,她大約真的會感念他的偏袒。


    他拉著她一同步入寢殿,太後罵得久了,倚靠在床頭軟枕上正歇息。


    察覺到有人進來,她睜開眼,在看見徐思婉的刹那,臉色驟然大變:“讓她出去,休要衝撞了哀家!哀家如今這身子是受不得了!”


    她口吻厲然,虛弱而蒼老的眼中泛著一種狠厲的精光,徐思婉不作聲地看了看她,垂眸恭順福身:“太後娘娘,天象與臣妾的八字都已有定數,並非臣妾不見太後娘娘就能改變。求太後娘娘準許臣妾在此聽個明白,若當真臣妾一死能換太後娘娘鳳體康健,臣妾絕無二話。”


    約是因她態度和善謙卑,太後的怒意緩和了幾許,隻是仍不想看她,冷聲吐了兩個字:“都坐吧。”


    皇帝睇了她一眼,遂徑自舉步,坐去了床邊。徐思婉心領神會地坐去了離太後遠些的案桌旁,皇帝溫聲勸道:“母後,那些怪力亂神的話可信不得。阿婉對您素來是孝順的,如何會衝撞了您?”


    太後冷笑:“你這是為了一個寵妃,連哀家的身子也不顧了。”


    皇帝垂眸:“兒子沒有那個意思。可母後……”他頓了頓,不好將話說得太明白,隻道,“您是過來人,後宮爭端您都是熟悉的。這樣子虛烏有的說法能有幾分真,您該有數才是。”


    眼下之意,顯是疑此事背後有人指使,意欲借刀殺人。


    徐思婉聽得心弦緊繃,生怕太後被他勸服。太後眼底略有一顫,轉而口吻緩和了些:“這些哀家自然明白,隻是哀家問你,萬一此事是真呢?”


    還好。


    徐思婉鬆了氣。


    皇帝搖頭:“兒子會著人去查,查明這般說法從何而來、又是被何人遞進了母後耳中,給母後和阿婉一個交待。”


    太後則道:“便是其中真有人從中作梗,也未見得這些說法就是假的。八字之說,哀家也看過一些,倩貴嬪的八字哀家瞧了,的確是命硬得非比尋常。”


    徐思婉安靜地垂眸坐著,一派乖順。


    她早便猜到了,太後聽到了那些說辭,勢必要看她的八字。


    而她的八字也當然是硬的。所以她當年才能逃過一劫,才能站在這裏,一步步地複仇。


    太後深深地望著皇帝:“皇帝,哀家從未求過你什麽。如今為著這條命,哀家求你一次。”


    皇帝眉心狠跳:“母後……”


    “聽哀家的吧,賜她一死。”她枯黃的手緊緊攥住皇帝的手,就像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哀家願意追封她為妃、貴妃,你若是想,追尊後位哀家也不阻攔。徐家那邊……你可以為他們加官進爵,封王……封王都可以……”


    她的口吻中隻餘哀求,似乎什麽身份榮耀在此刻都不重要了,能讓她在意的,隻有這條岌岌可危的性命。


    皇帝望著母親,怔忪搖頭。他有些不可置信,不可置信於她這樣的瘋魔,啞聲道:“兒子不能為了這種緣故要她的命。”


    太後倏然又動了怒:“萬一是真的呢!”她緊盯著他,目眥欲裂。


    皇帝薄唇一抿,沉穩反問:“萬一是假的呢?若到時母後的病症不見好轉,阿婉豈不枉死?”


    “你……”太後杏目圓睜,亦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好似沒有料到他會這樣為了護徐思婉而枉顧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性命。


    徐思婉按兵不動,任由他們母子相爭。


    茲事體大,她沒指望今日就能爭出結果。今日他又在氣頭上,想是斷斷不會對她放手的,且讓太後磨他幾日再說。


    如她所料,這日長樂宮一敘不歡而散。之後幾日,他尋機將欽天監的幾名官吏革了職貶了官,又巧立名目發落了長樂宮的幾個宮人。


    他這樣做,自是想讓傳言淡去,好教太後不再多想。


    然而太後也並未讓徐思婉失望。她病了太久,日日被病痛折磨,不肯輕易放過一丁點求生的契機。見她還在後宮,太後就日日著人去請皇帝,有時哪怕正有朝臣在紫宸殿中議事,太後也不管不顧地再三催促。


    但礙於太後的身份,一時並無人敢指摘什麽,反倒有翰林上疏,道百善孝為先,求皇帝依照太後心意,賜死徐思婉,為其追封,在對徐家加以封賞。


    徐思婉在後宮中聽說,皇帝不及看完奏章就已然大怒,當即下旨將那翰林革了職。


    彼時思嫣也恰在拈玫殿中,聞言重重舒了口氣,道:“這樣就好。我聽聞太後近來鬧得厲害,什麽分寸都不顧了,心裏隻怕陛下一時煩亂會直接順了太後的心思。現下這般看來,陛下還是有心護著姐姐的,那就且由著太後鬧吧,姐姐少去見她便是。”


    “已許久不去見她了。”徐思婉坐在茶榻上悠閑地翻著繡樣冊子,輕輕一哂,“我去見她,陛下也不放心,專門叮囑了我,哪怕是她下旨傳召我也不要獨自去,務必先去紫宸殿找他。”


    “那姐姐可要按陛下說的辦。”思嫣舒了口氣,“隻是這事我想著也怪,欽天監和姐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麽就突然跟姐姐過意不去了?也不知背後是何人支使。”


    徐思婉手中的繡樣冊子又翻過幾頁,看見合心意的就夾個紙條,回頭讓尚服局做衣裳。聽思嫣這樣說,她淡笑:“若是林氏在的時候,不用問也知是林氏。但現下林氏沒了,你說還能是誰?”


    思嫣啞然一瞬:“……姐姐是疑皇後?”說罷怔了怔,黛眉輕蹙,“也是,皇後前陣子就找咱們徐家的事來著,還好陛下不肯信。”


    徐思婉不再作聲,任由思嫣去猜。人人都猜到皇後身上才好呢,尤其是皇帝。


    所謂三人成虎,所謂眾口鑠金,她要皇後背負著這個嫌隙永遠也洗不清。這樣就算她一時離了後宮,也能讓帝後間的嫌隙越來越大。


    這顆種子埋下去,她必能收獲豐厚。帝後間生出嫌隙,他一邊厭惡著皇後,一邊也會一度度地想起她。


    她按部就班地一顆顆布好棋子,再兩日後,又讓唐榆想辦法遞了些話給欽天監。


    宮中勢力盤根錯節,欽天監聽說她授意的那些天象之說時,自知是因宮中鬥爭,卻想不到是她親自安排。加上她出手豪闊,送到麵前的真金白銀總會有人想要,便也沒人會探究那些說辭背後到底是誰,便直接依照她的吩咐將事情辦了。


    但後來天子震怒,不僅欽天監有人被革職,連瞎湊熱鬧的翰林院都受了牽連。這些日子欽天監便過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個個心神緊繃。


    這樣的時候,她給欽天監遞去的話若能救他們的命,哪怕是不給半分好處,他們也會聽。


    待這一切安排妥當,她就靜靜等著,等到太後再一次不管不顧地硬將皇帝請去長樂宮,她就不緊不慢地更了衣、梳了妝,打扮成他最喜歡的嫵媚樣子,乘著步輦,緩緩往長樂宮去。


    行至長樂宮門口時,她往院中看了一眼。宮人們照例都被趕了出來,但若細看,他們神情間已沒了之前的恐懼與小心,一個個都變得有些麻木,顯得沒精打采。


    所謂的“久病床前無孝子”,大抵都是從這份麻木開始的。


    這世上終是心存善念的人多些,“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話背後所說的人也未必就是真的不孝。隻是照顧重病親眷久了,難免心力交瘁,就會漸漸變得麻木、繼而變得不耐,也變得不夠體貼。


    日日近身侍奉的宮人們已然如此,近來屢次被太後強行叫到跟前的皇帝,應該也差不多了。


    徐思婉倒不盼著他“不孝”,但她需要他的“不耐”。


    她長緩一息,步入宮門,走向殿門。守在殿門處的宦官見了她連忙躬身問安,又遲疑道:“娘娘……”


    徐思婉腳下頓了頓,側眸看他,他目光閃爍:“娘娘……還是別進去了,太後正發著火,是為著娘娘的事……”


    “正因是為本宮的事,本宮才不能躲。”她笑笑,隨手脫了枚玉鐲遞給他,“多謝你的好意。”


    語畢她不再停留,徑自入了殿,穿過外殿與內殿,直接轉入了寢殿殿門。


    繞過屏風間,太後正罵著:“哀家生你養你,如今為著一個嬪妃,你就是這樣待哀家的!”


    徐思婉抬眸一掃,皇帝在病榻前垂眸而立,一語不發。太後看見她,臉色驟然變得更冷:“你來做什麽!”


    皇帝聞言回過頭,看見她的刹那,神情一變:“阿婉!”


    “太後娘娘安,陛下安。”她駐足福了福,就繼續行上前,唇角染著笑,行至皇帝身側,“臣妾聽聞太後娘娘動怒,心覺這樣拖著也不是事,於太後的病體也無益處。”


    太後冷笑:“倩貴嬪慣是會撿好聽的說。可你若真擔憂哀家的病,該怎麽做心裏也當清楚。如今這樣,怕不是巴不得早早將哀家氣死,就不礙你的事了。”


    “太後娘娘多慮了,臣妾不敢。”徐思婉抿唇,掩在袖中的手往前挪了兩寸,拽了拽皇帝的衣袖:“陛下,解鈴還須係鈴人,召欽天監來問一問話吧。若當真唯有取臣妾性命才能保太後娘娘鳳體無虞,臣妾萬死不辭。可還有別的出路,陛下便也不必與太後娘娘這般爭執了。”


    她一邊說,明眸一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真誠溫柔。


    皇帝眉宇緊鎖:“這樣的算計,朕不會合他們的意。”


    她望著他眼底深沉的怒色,覺得有趣。


    他是天子,沒有向旁人退讓的道理。萬般暗鬥若不讓他察覺也就罷了,可眼下既被察覺,就該是欽天監識相一些,滾來謝罪。


    又或者,他在等皇後來謝罪。


    隻可惜,皇後必定是不會來的,因為皇後在此事上實在無辜。至於欽天監那邊……


    她心下一聲歎息,想跟他說,別逼欽天監了。


    她就是要他退讓,不是向欽天監退讓,而是向她退讓。


    日後他要為她退讓的事,還多著呢。


    於是她的手離開了他的衣袖,探入他的廣袖間,攥住了他的手:“也未必就是陛下想的那樣,且傳來問一問吧。總不好為著這些說法一直僵持著,平白傷了母子情分,倒讓臣妾覺得自己有罪。”


    “你大可不必這樣想。”他道。


    可她目光堅定,與他又對視兩息,他終是鬆了口,神情疲憊地吩咐王敬忠:“傳欽天監的人來。”


    徐思婉暗自鬆氣。


    她其實知道他會答應。因為這些日子,他應該也已覺得很累、很煩了。她在這時為他出這種建議,他當然會動搖。


    況且他大權在握,本也不必欽天監說什麽就聽什麽。欽天監所言若不合他的意,他不理會也就是了。


    在欽天監監正入殿之前,殿中的氛圍已平和下來。


    皇帝坐到了床邊,徐思婉坐到了近前的繡墩上。太後怒色不再,沉吟了良久,一聲哀歎:“倩貴嬪,你是個好孩子。這些事,是哀家對不住你。可事關哀家性命,哀家別無他法。”


    徐思婉聞言自然不惱,和和氣氣地笑著:“臣妾都明白。臣妾是晚輩,自當顧及太後娘娘的安康。這些日子,臣妾不是沒想過走個痛快,隻是臣妾也怕疼怕死,這才拖到了今日。一會兒咱們且聽聽欽天監究竟如何說,有沒有別的法子。”


    “嗯。”太後點了點頭。徐思婉仔仔細細地看著她麵上的疲態,隻覺她在這個時候,也不過是個尋常的老婦人。


    等了約莫三刻,監正終於趕了來。近來欽天監觸怒聖顏,他這個監正最是不安,前兩日聽到宮中又遞出來些說法能將此事收場,他正猶豫是否寫個折子上奏,就被傳到了長樂宮來。


    入了寢殿一看,太後、皇帝、倩貴嬪三人皆在,這監正冷不防地打了個寒噤,下拜間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並不叫起,也不看他,說出的話平淡得尋不到分毫情緒:“關乎母後與倩貴嬪的天象和八字之說雖非你所呈奏,但你身為監正,該當心裏有數。朕問你此事非殺倩貴嬪不可麽?可還有旁的解法?”


    監正呼吸屏住,旋即想到了宮裏飄出來的那些消息。


    那些說法他未敢直接稟奏,是因覺得也會觸怒聖顏。可現下皇帝這樣問起,他倒覺得比先前的賜死之說好。


    而且既能留倩貴嬪一命,也不會太得罪背後想要她命的人。


    監正重重叩了個頭:“陛下,女子本為陰,倩貴嬪娘娘卻八字俱陽,是以命格極硬,以致衝撞太後。但若要解此困局,也未必就要取娘娘性命。隻需……隻需讓娘娘離開後宮,挑一處極陰之所供娘娘居住,直至太後病愈便可。”


    皇帝一怔:“極陰之處?”


    徐思婉略作忖度,即道:“大人,敢問冷宮可算得極陰之處?”


    監正僵了僵,避著皇帝的視線道:“是,冷宮……確是極陰之處,可平衡娘娘的命格。”


    “這便簡單了。”徐思婉舒氣一笑,離席下拜,“陛下,若能保太後娘娘平安,臣妾願自請廢位,住去冷宮。”


    “阿婉!”他低喝,意欲製止她的話。


    她不急不慌地抬起頭,神情坦蕩:“百善孝為先,臣妾身為兒媳,自當以婆母的安康為重。隻是冷宮素來是關有罪妃嬪的,臣妾並未落罪卻要去那樣的地方,為著自己的平安,想求陛下和太後娘娘準允幾件事,陛下且聽一聽,如何?”


    他定定地看著她,一喟:“你說吧。”


    有了這三個字,她就已知他會準她入冷宮了。


    他果真是煩得撐不住了,她不怪他。


    但她會讓他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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