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布局
第5章 布局
皇後從瑩貴嬪麵上一劃而過,平淡無波,再度看向徐思婉時才又露出幾分笑意:“瑩貴嬪所言也不無道理。後宮如今人多了起來,萬不可起欺淩之事。徐才人,你且將昨日經過細細說來,讓本宮聽一聽。”
“謝娘娘關懷,其實真的也沒什麽。”徐思婉含著笑,低一低頭,“貴人姐姐差來的人隻說她是貴人、臣妾是才人,這是陛下欽定的位份,霜華宮的宮人們自當以她的吩咐為先,不曾說過別的。”
四下裏一靜,轉而聞得瑩貴嬪嗤笑:“徐才人覺得明貴人這話在理?”
“娘娘以為不在理麽?”徐思婉露出茫然,側首望向她,滿眼懇切,“臣妾的位份確是低於貴人姐姐,這也確是陛下欽定的位份。宮中規矩森嚴,萬事自當以位尊者為先……所以臣妾以為,貴人姐姐所言並無不妥。”
瑩貴嬪聽得愈發好笑,居高臨下地睇著徐思婉,眼中飽含玩味:“本宮聽聞才人出身侍郎府,隻道才人必定讀過不少書,卻不曾想把書讀死了。”
一旁的明貴人急了起來:“皇後娘娘,不是的,臣妾沒說過……”
一直沉默的花晨這會子開了口:“貴人所言,奴婢與賢肅閣一眾宮人親耳所聞,貴人怎好不認呢?”
明貴人噎了聲,皇後黛眉微挑,含著不悅舒了口氣:“宮中確是規矩森嚴,當以位尊者為先。可妃嬪身邊的宮人除卻陛下、本宮與太後,便隻有各自宮中的主位妃嬪可以差遣。明貴人你才剛進宮就這樣倚仗身份去給徐才人下馬威,莫不是當本宮瞎了聾了,無力管這後宮了?”
這一番話說得多有些費了氣力,皇後不禁又咳了兩聲,繼而吩咐聽琴:“傳本宮的旨,昨日替明貴人傳這話的宮女不辨是非,不能規勸貴人,打發去暴室服役。至於明貴人——”
她歎一聲,蒼白的臉色上多有些無奈:“既然行事不知分寸,一時也不宜侍駕。告訴尚寢局撤了她的牌子,再由尚儀局教她規矩去,學好了再說別的。”
“諾。”聽琴恭謹福身,明貴人驚住,怔了一瞬,忙要爭辯:“皇後娘娘……”
“住口。”皇後神情厲然,明明病容憔悴,竟分毫不失氣勢。
明貴人被鎮住,訕訕閉口。聽琴遞了個眼色,即有宮人上前,恭請明貴人離開。
被這樣的事一叫,殿中原本一團和氣的問安也失了氣氛,皇後擺擺手就讓眾人散了。
退出長秋宮又是姐妹兩個結伴而行,待走遠一些,思嫣終於鬆了口氣:“好嚇人,姐姐何不直接告明貴人一狀?原也是她理虧的。”
“我知道必會有人追根問底。”徐思婉噙著淺笑,腳下踱得悠閑,“先前後宮算上皇後也就四人,如今一口氣進來十七個,換做是我,也會覺得能少一個都是好的。今天的事追問下去,倘若明貴人真理虧,倒黴的便是她;她真無錯,倒黴的就是你,旁人橫豎不虧,如何能放過這機會?”
“這我明白……”思嫣皺皺眉,“可直接論個明白也沒什麽差別,倒可少費不少口舌,也省得跪那麽久了。”
“是啊,沒什麽差別,我隻是想充個好人罷了。”徐思婉複又笑笑,簡單地了了話題,不再與思嫣細說。
其實差別大得很。
就像棋局上有些子一舉除掉便可,有些子則可拿來借力。前者自要快刀斬亂麻,如何最能了卻後患就要如何來;後者卻需更加謹慎,步步鋪墊,方能讓局麵為己所控。
隻是這番布局若要詳說,未免太過複雜。況且徐思婉心下憂心之事現下也隻是猜測,大可不必讓思嫣陪她煩心。
是以這場鬧劇便姑且了結。明貴人原是新宮嬪中最風光的一個,如今才向皇後問了一次安就備禁了足,連綠頭牌也被撤下,頓時變得前路渺茫。
賢肅閣的宮人們為著昨日的事多少對明貴人存了怨氣,聽聞這般發落都麵露喜色,花晨更直言道:“明貴人那樣的做派,就該一輩子見不著聖顏才好。”
徐思婉卻搖搖頭,平淡道:“她總會得寵的。”
隻憑著那張臉,明貴人也是有機會的。她也需要明貴人得寵,倒不必寵冠六宮,卻大抵需要皇帝心裏有這麽一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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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間夜色降臨,這是新妃嬪們開始侍寢的頭一晚,六宮靜得直有些詭異,人人都在等著消息。
依常理說,新宮嬪中位份最高的明貴人被禁了足,就是隻低她半品的徐思婉最該得幸了。然而戌時旨意傳來,皇帝翻的是寶林方如蘭的牌子。
花晨聞言不免有些失落,黛眉蹙起,為徐思婉不平:“明貴人禁了足,該是娘子排頭一個才對……”
徐思婉側坐在茶榻上讀書,聞言目光動也未動。
後宮的事,終究是皇帝說了算的。
隻不過經了這一遭,她心下的猜測算是有了著落——不出她所料,皇帝果然在意。
徐思婉一心二用,一壁讀書一壁沉吟。先前依她吩咐去庫裏尋東西的月夕進來,瞧見她的神色,便先安安靜靜地候在了一旁。
讀完一卷書,徐思婉終於回了神,看向月夕:“取來了?”
“是。”月夕這才上前,將手中捧著的圓筒奉到榻桌上。
圓筒為竹製,上麵漆了紅漆,殷紅似血。筒內別無它物,隻一根根純金簽籌盛放其中,皆是一式一樣的形狀長短,如同尋常求簽的簽子一般,隻是簽上並無一字。
徐思婉拿起竹筒沉吟半晌,將其放在了茶榻旁的窗沿上。
月夕不由好奇:“姑娘製此物究竟為何?足用了七八斤的黃金。”
徐思婉淡泊一笑,隻說:“留著日後做首飾。”
這晚,徐思婉一夜睡得平靜,而後又小半個月的光景轉瞬而逝。
這小半個月,泰半新宮嬪都已被翻過牌子,屈指數算,除了幾個尚未及笄的之外,竟就隻有明貴人與徐思婉尚未麵聖了。
這半個月裏,一應新宮嬪間的身份也又變了一變。最先侍寢的方寶林晉了從六品才人,還有位初封隻有從七品充衣的楚氏似乎頗得聖心,晉了從六品美人。
又因美人位列才人之前,而位份更高的明貴人又還禁著足,一時間這位楚美人風頭大盛,引得闔宮矚目。
到了五月初一,又是六宮嬪妃皆要去向皇後問安的日子。明貴人被關了小半個月,清減了一圈,規矩倒也好了不少。
皇後見狀不再與她計較,不必她開口相求,就吩咐聽琴知會尚寢局為她添上了綠頭牌。
待得從長秋宮中告退,徐思婉剛邁出長秋宮的宮門,身後就有笑音響起來:“這世道真是有趣,那日見徐姐姐伶牙俐齒,我還道必是徐姐姐能在陛下麵前撥得頭籌。沒成想這眼瞧著明貴人都能侍寢去了,徐姐姐卻還無人問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徐思婉冷冷回頭,身後婀娜而出的恰是那位自寶林晉上來的方才人。二人現下位份相當,方才人無意見禮,徐思婉亦無心客氣。
便見方才人在她麵前站定了腳,掩唇咯咯嬌笑:“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怪。宮裏頭誰不知徐姐姐在宮外還有位情郎,眼瞧著徐姐姐入宮還要去擋駕。陛下隻怕無心奪人所愛,便也不想招惹姐姐了。”
徐思婉靜靜聽完這番譏嘲,卻一個字都懶得理會,搭著花晨的手轉身便走。
“哎……”方才人不料她會如此幹脆,直是一愣,終是弄得自己麵上訕訕,窘迫地滯了半晌,隻得也回宮去。
當晚,夜色安靜如斯。
徐思婉坐在茶榻上,手指閑閑撥弄著竹筒裏的金簽,無所事事地等了不知多久,終於聽到珠簾一晃,花晨疾步而入,當即揮退房中旁人。
“如娘子所料,明貴人得幸了。”花晨輕道。
“好得很。”徐思婉舒氣,“她那張臉,男人該是喜歡的,陛下且能寵她幾日才是。你幫我瞧準時機把事辦了,記得謹慎些,別讓旁人起了疑。”
“諾。”花晨恭謹應下,徐思婉想了想,又道:“惹眼的那環,你推唐榆去,我另有打算。”
花晨淺怔,旋即再度應說:“諾。”
至此,翻身的一戰已近在眼前,徐思婉慵懶而笑,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支金簽,橫就於唇間,微微一抿。
殷紅的唇脂印在金上,被幽黃的燭光映照,像一條鮮血染就的道子。
若是真的就好了。
真正的血色多讓人興奮,尤其是宮裏的血。
徐思婉被這縷紅刺激,心底溢開一股莫名的激蕩,嗓中一聲笑音隨之沁出,嬌俏邪魅,纏著詭異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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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萬物初醒。宮中猶一片寂靜,唯宮人們灑掃的聲音輕輕響著。
為及時侍奉主子們起身,近前侍候的宮人早早候在了臥房外,唐榆剛到門口就被花晨喚住:“唐榆。”
他回身,花晨招招手,示意他去側旁僻靜處說話。
唐榆跟著她去了,拐到屋邊無人處,花晨塞來一枚布製的方包:“娘子自幼體弱,這是在宮外求的護身符,需找霜華宮北邊最高的一株樹掛上。你若今日得空,就去瞧瞧吧。”
“北邊?”唐榆一怔,即道,“明貴人可就住北邊。”
“又不全是她的地方。”花晨失笑,“況且她院子裏的樹也不算,你不必往她院裏走,隻消看看周遭最高的是哪一株就行了,掛好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得跟娘子複命呢。”
唐榆眉心緊鎖,躊躇半晌,終是應了:“好。”言畢將護身符揣進懷裏,就匆匆離開。
他不想招惹明貴人,自是趁著天色還早明貴人尚未回來就去最為合適。
作者有話說:
*後宮等級我貼第一章 的作者有話說裏了,如有需要請自行查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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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糾結明天還雙更不雙更,想盡快讓殺人婉拿下第一滴血,又有點懶懶的
看狀態決定吧
如果明天下午一點沒有更新,那就晚上九點單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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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隨機100條評論送紅包,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