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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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很快就找到了。原來昨夜她將周唯心交給瑪莎之後,便去找薑先生了。
宮女找到二人的時候,二人正相擁在一棵梨樹下睡夢正酣。
雖然二人並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可也足夠錢如意生氣了。
這件事傳揚出去,這二人的名聲是真的不能要了。
偏偏二人所處的地方,就在善園入口處。一大早上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看不見的。
還沒等錢如意就這件事想出個究竟呢。胡大郎那邊已經得到了信息。當場將薑先生的翰林院撰修革去,下放往金山縣為吏。
這件事其實說不上來好還是不好。
翰林院的撰修是從五品京官。金山縣的縣令是七品芝麻官。
但是,翰林院的撰修是清閑的官職,金山縣的縣令卻是有實權的地方官員。況且如今的金山縣早已不是以往那窮困潦倒的地方。
也不知多少朝中有門路的人等著候補這個差事。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錢五郎年紀大了,總是想要回鄉。可是思及以往所作所為,實在汗顏。
如今,珠兒必定是要跟著薑先生往金山縣就職的。順理成章的,可以帶攜著錢五郎一家回到家鄉去。
想明白這些,錢如意簡直對胡大郎感恩戴德。望著前朝,誠心誠意的跪謝了,這才打發珠兒回家去備嫁。
心裏又感歎,自己當初要是有珠兒一半的果斷,恐怕也不會落到後來,半生飄零的結果。
她這裏才將珠兒打發走。緊跟著胡大郎的又一道聖旨,不獨將錢如意打懵了,連滿朝文武都打懵了。
按道理,胡大郎此時年富力強,又剛剛成功將一場宮鬥化解於無形。正是滿朝文武歸心,君臣齊心協力的時候。
他更應該勵精圖治才對。
誰知他轉臉就幹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他要給清貴妃所生的,今年才十一歲的皇八子選妃。
不過,他這個皇帝一向做得隨心所欲,大臣們也得習慣了。
隻不過,那些官宦名流們,哪一個不是留著嬌生慣養出來的女娃兒,去爭奪那後宮裏唯一的位子呢。無論如何不肯給一個自出生就注定了隻能是藩王的皇八子做妃。
幾經篩選,最後禦史台主事的長女被擠了出來。
禦史台主事是誰啊?
和陸子峰相熟的宋老爺子的長子,慧雅郡主膝下五小姐的丈夫是也。
慧雅郡主失蹤之後,她家那一脈就斷絕了。雖然提起來尊貴,但其實並無什麽根基。
因此,便在這件事上被擠了出來頂缸。
話說那宋小姐已經十八歲了。平日裏就有個眉高眼低的毛病,不然也不可能長到那麽大還沒婆家。
消息傳出,那宋小姐差點沒哭死。
誰願意嫁個小娃子當丈夫啊。
可惜,君命難為。
這位宋小姐還是在約定的日子裏,洗刷幹淨,不對是打扮整齊,上了宮中的花轎。
錢如意看得明白,胡大郎這是要抽身而退了。
這人的精明果幹之處,當真是世間少有。
錢如意直到皇八子的婚事敲定那一刻。才恍然察覺他的意圖。
不過這個時候,她被困在閑池閣中,與世隔絕一般。
別說她從來沒有想到要阻止胡大郎。就算想到了,也是白搭。因為她根本就出不去,更傳遞不出去任何消息。
果然如同錢如意所料。皇八子成婚後不到白天,胡大郎就以他以成婚,等同成年,給他轟往封地去了。
阿青聞訊,大鬧禦前。胡大郎順勢就連她一起轟往南海封地去了。
留下另外兩個年幼的皇子和一大堆公主。胡大郎全都扔給錢如意。
一時間,閑池閣空前的熱鬧。小小的院落裏,整日裏裏外外人滿為患。
幸好,胡大郎驟然和清貴妃翻臉,令後宮中那些嬪妃人人噤若寒蟬,一時間並不敢生出什麽事端來。
因此,雖然皇後抱病,清貴妃被貶。後宮驟然無主,也沒有興起絲毫波瀾。這也是胡大郎厲害之處了。
說起來話短,其實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已經又是一年春來到了。
錢如意望著閑池閣牆下的桃樹,心裏感歎:“這桃樹怕是真的老了,今年竟然連一朵花都沒開。”
侍女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語:“皇上來了。”
自去年中秋之後,胡大郎就再沒進過後宮。他今日忽然來了,錢如意有一種預感,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轉頭看過去的時候,胡大郎已經不知在院門口站了多久了。看見她轉過了頭,發現了自己,這才走了進來。
“父皇……”那些個孩子們撲過來,紛紛向他磕頭。
胡大郎一一將他們抱起:“想你們娘嗎?”
“想……”孩子們知道什麽,總是有什麽就說什麽。
胡大郎望著他們,目中露出難得的慈愛之意:“好孩子,玩兒去吧。父皇和閑妃娘娘說說話。”
這些孩子們是極懂規矩的。聞言便都去尋各自的乳母,出去玩兒了。
錢如意看向胡大郎:“你今日怎麽有空到後宮來了?”
“自然是,想找人說說話。”他倒是直接。
錢如意驚訝的發現,如今的胡大郎似乎換了一人一般,似乎阿青走了,也將他那一身淩厲之氣帶走了。
胡大郎笑道:“怎麽,陸夫人連杯茶都舍不得麽?”
這又是令錢如意意外之處。以前的胡大郎是不會稱呼她陸夫人的。
甚至有那麽一瞬,錢如意以為當年死的那個其實就是胡大郎,如今站在她眼前的依舊是太子勇毅。
這倆人長得實在太像了。要不是胡大郎眉宇間總有一股戾氣,整個人都顯得十分鋒利,相信這世上在無第三個,能分清楚他們兩個。
“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錢如意道:“我以為活見鬼了。”
胡大郎一笑,竟然難得的沒有反唇相譏:“我不是鬼。我是個影子。不過那都是以前了。”
“影子?”
胡大郎點頭:“有件事你大約不知道,我雖然被送歸外家,自幼不得我外公的歡喜。但是,先帝為了安撫我外公對他和朝廷的不滿,曾允許我外公組建一支私軍,用來保護胡家後人。
我外公叫那支私軍為影子。而我就是那影子的頭領,最大的一個影子。”
錢如意不解:“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胡大郎道:“我要將那支影子軍,交給你。”
“……”錢如意打張著嘴:“這怎麽行?”
胡大郎道:“實不相瞞,我早已厭倦了這宮廷。我努力過了,可結果……”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索然:“可結果得到的還是背離。我無法忍受。倘若我還在這裏,定然會忍不住打亂我之前的布局。”
錢如意明白他的意思,試探著問道:“你真的想要殺太子麽?”
“我也隻是個凡人啊。而且你是最知道我的,我這人睚眥必報。想要讓我不殺太子,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永遠不可能再有操刀的理由和能力。”
他望著錢如意:“太子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這些年雖說還缺少些曆練,但有朝中大臣的輔佐,也差不多能夠獨當一麵了。
或許等他真的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才能略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到了那時,我也不枉來這宮廷裏走一匝。”
話雖如此,胡大郎的語氣裏卻滿是蕭索之意。任憑是誰,半生嘔心瀝血,換了的卻是被逼宮背離。心裏也會十分的難過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胡大郎還能保持最大的理智,不廢太子,已經相當的不容易了。
“可是……”錢如意有些憂愁:“我不過是個鄉野女子,從未領過兵,掛過帥,又怎麽能統領得好你的人馬呢?”
胡大朗淡然道:“不是有趙豐收在麽。你隻許能統領得了趙豐收一人就足夠了。”
錢如意恍然大悟,胡大郎這是要將影子交給趙豐收,又不放心,因此又拐著彎來托付她。
胡大郎望向錢如意:“除你之外,我是真的再我可以信托之人了。
我和阿青的這些孩子們,就全靠你照拂了。”
錢如意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味兒:“你要去哪裏麽?”
胡大郎道:“我打算親征西南地。這一去大約是回不來了。等我龍馭歸天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你便帶著我的這些孩子們,往南海去。
之後,天高海闊,隨便你是隻鳥,或者是條魚。都和旁人無幹。”
一瞬間,錢如意鼻子酸澀的難受,隻是無淚哭不出來。她隻好擠出一個笑容來,望著胡大郎躬身施禮:“多謝皇上成全。”
胡大郎擺手:“你不當謝我,我也不謝你。我們不過是相互成全罷了。沒有你和陸子峰之前,我看不清我自己。沒有我,你們也看不清你們自己。
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所以一直以來都覺得我是想要你的,我喜歡你。直到阿青要走的那天我才想明白。原來我隻是想要一個鮮活的女子,能給我的生活帶來色彩的女子。
阿青就很好。我其實應該一早就喜歡上她了。”胡大郎說著,嘴角浮起溫柔的笑意。
錢如意頓時看得呆了。
“嘿……”胡大郎低喝了一聲:“你這個狂放的丫頭,不知道別人的男人,不能盯著看嗎?”
錢如意回過神來,有幾分訕訕:“我就這一個毛病,但凡好看的總要多看幾眼。”
“你的毛病可不止一個。首先,你這個人矯情。明明你和趙豐收是青梅竹馬,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偏要轉著圈子,滿世界的男人都要看一遍。結果把自己坑進去了吧?”
錢如意想了想,還真的是胡大郎說的那樣,於是,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你這人還別扭。招惹了人吧,對人家還不滿意。”
“哪有?”這個錢如意可不承認。
胡大郎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沒有才怪。你和陸子峰吵架,我又不是沒聽到。”
“你聽到了什麽?”
“你想嫁給周正。”
“那你怎麽沒聽到,陸子峰其實喜歡的是衛如言。”
胡大郎張口結舌:“你們兩個還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錢如意想要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可終究黯然:“我師兄是世上最最端方的君子。”
“你可真是女子中,萬中無一的混蛋。”胡大郎咬牙切齒:“和你的三心二意相比,矯情根本就不算什麽。你即愛周正的權勢,又愛陸子峰的端方,說不得還愛周玉郎的風流,還有趙豐收的忠貞。
錢如意,你怎麽不去死?我大業屈指可數的好男兒,都被你給霍霍了。”
錢如意張口結舌,目瞪口呆。
胡大郎憤然道:“你無話可說了吧?”
錢如意後知後覺,這貨交代好自己的事情,臨別還要誠心給她添一次堵。而且是絕世大堵。
吵架拌嘴,她錢如意可不是省油的燈:“萬歲爺,你知不知道,你這種人,如果不當皇帝,會被人分分鍾打死。”
胡大郎一噎:“你就說,我說你的對不對?”
錢如意搖頭:“沒有一句對的。”她認真道:“小時候,我家很窮。我又十病九災的。經常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我自然渴望自己嫁一個厲害的人物。能夠保護我的家人。能夠讓我們大家過上好日子。
周正是我那個時候見過的最威風,最了不起的人物。我自然想要嫁給他。
而且,他也是唯一一個答應幫我把趙大妹贖出來的人。
你大約想象不到,那年月,窮人家賣兒鬻女是個什麽光景。”
胡大郎道:“那陸子峰呢?,周玉郎呢?你想嫁周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趙豐收?”
錢如意忽然就失去和他分說的興趣,歎息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提起也沒有什麽意義。不說也罷。總之我問心無愧。”
“那你還恨不恨周玉郎?”
錢如意毫不猶豫的點頭:“恨。”
胡大郎一拍大腿:“罷了。我去幫你報仇雪恨。你幫我照看好我的孩子們,將他們平安帶到南海郡去。”
錢如意點頭:“好。”
胡大郎起身要走,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我怎麽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錢如意在心底嗤笑一聲,胡大郎不給添點兒堵就不是胡大郎了。
不過她可不想慣他這個毛病,因此憋著沒吭氣。
胡大郎忽然道:“是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日前一時興起又賜了陸子峰兩個小妾。聽說他又要當爹了。”
錢如意一梗,差點沒被一口老血嗆死:“萬歲爺,可夠神通的,竟然連臣子家事都了如指掌。”
胡大郎一笑,這才轉身走了。
錢如意忽然回過味兒來,連忙追了出去。無如胡大郎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