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肅靜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阿青哭道:“那你也一定知道,被封了郡王的皇子,等到成年之後,就要遠走封地。我兒子還那麽小,他就打算將他遠遠的送走了。如今你又是怎麽狠毒的心思,蠱惑他讓我接著生的?我就一人一身,隻一個孩子的時候,大不了到時候他去南海,我也去南海。


  可要是再生一個,我要將自己劈成兩半麽?”


  錢如意再次愕然,簡直對胡大郎佩服的五體投地。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種本事,本來好好的日子,好好的事情,他就能整的身邊的人都不痛快。胡大郎就是這樣的人。


  胡大郎這個人有潔癖。在夫妻之事上,他既然有了阿青,就定然不會再有其他女人。人常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別管阿青是不是和胡大郎一心,反正胡大郎肯定會對她白首不相離的。


  這對於一個妻子來說,無疑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可胡大郎就能給她整的別別扭扭,讓兩個人都不舒服。


  再說生孩子這件事。


  夫妻兩個在一起,難免是要生孩子的嘛。這是水到渠成的事。


  胡大郎就能給整的好像生離死別,痛不欲生。他這本事,錢如意自愧不如。


  阿青拿胡大郎沒辦法啊。她武功沒有胡大郎高,腦袋瓜子不如胡大郎聰明,被他吃的死死的。心裏憋氣,隻能來找錢如意發泄。


  當然了,這也是胡大郎一手造成的。是他故意給錢如意留個小尾巴,讓阿青捉住。隔三差五的就找她來打砸哭鬧一會。


  這便是胡大郎,他自己不痛快,就讓周圍的人都不痛快。他自己高興了,更要讓周圍的人都不痛快。


  錢如意到了後來都習慣了。隻要阿青來打砸哭鬧,便知道她又懷孕了。


  比如眼前這一次。阿青哭夠了,罵累了,才告訴錢如意她又懷孕了。而且胡大郎告訴她,這一胎要還是個兒子,封為東海郡王。


  要是個閨女就什麽都不封,放在宮裏隨便養養。


  這是人說的話嗎?

  胡大郎真的以為皇帝就是真龍天子,剩下的孩子都是龍子啊?這是打算要生出個東西南北四大龍王出來麽?


  也難怪阿青要吵鬧起來。哪有孩子還沒出生,就告訴孩子她娘說,等將來你兒子長大了,我要給他送到萬兒八千裏之外。到時候母子想要見一麵,簡直難如登天了。


  阿青那脾氣秉性,不鬧騰才怪。


  可話說回來。錢如意著實的冤枉。她昨天才和胡大郎說了那番話。阿青今天就懷上了,傻子才相信是錢如意的話起了作用。錢如意的話要真那麽靈驗,不成送子娘娘了?

  總之一句話,胡大郎這兩口子,其心可誅。就是看不得她安寧。


  不過,阿青如此這般的鬧騰了一番之後,胡大郎倒是再沒提讓錢如意回宮的事情。胡大郎不提,皇後自然也樂得自在。要知道,


  錢如意的位分不高,但她的身份在宮中,著實的令人頭痛。遠不得,進不得。親不得,後不得。她離宮居住在周府,皇後不知道多自在呢。


  但是,緊跟著京城就又發生了一件轟動四九城的事情。


  衛家的小公子,就是寄養在宮中那個。因為年長不便在宮中居住,才剛回到本家。就一把火將京中小有名氣的青樓……醉月樓給燒了。


  誰都不知道前因後果,有很多目擊者都看到了。那小公子騎了一匹棗紅馬,提著兩桶清油。徑直走到那醉月樓門前。因為是白天,醉月樓的門雖然開著,但是隻有一個看門的龜公,依著門檻打瞌睡。


  那衛小公子也不言語,就在馬上將提著的兩桶清油摜進醉月樓的門裏,晃燃了火折子就拋在了清油上。潑灑開來的清油遇見明火,頓時便升騰起衝天的火焰,引燃了醉月樓懸掛的竹簾、幔帳,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京城的水龍隊趕到的時候,那火已經竄到醉月樓的樓頂了。但見滿大街衣衫不整的男女,以及呼天搶地的鴇母。幸虧那天沒風,火勢雖猛但也隻燒了醉月樓,旁邊的人家都沒有收到牽連。


  這個時候,那衛小公子在哪裏呢?

  他放完火,便騎著馬直奔由檢司,投案自首去了。


  由檢司的主事正是他的三堂叔衛元章。衛元章在京中素來有鐵麵無私之稱。這下可好,他的侄子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縱火可是重罪。


  錢如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當場就嚇得腿肚子都轉筋了。


  想當年,小九就是縱火燒了經略司的馬棚,被衛善的親信當場誅殺的。死後還不得免罪,屍體陳列在衙門前曝屍示眾。驚的錢家老少,滿堂惶然。錢五郎和葛六女棄家逃命。


  雖說衛勇亮的身份是貴族,遠遠高於隻是平民百姓的小九。可是,衛元章在京中可是素來以鐵麵無私著稱的。他要是大義滅親,那衛勇亮還有命在麽?


  錢如意當即就慌了手腳,一邊吩咐人進宮去報信,一邊就倉惶出了北定候府,往由檢司趕。


  到了那裏的時候,隻見由檢司的大門前,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其中不乏幸災樂禍的。因為由檢司四日常負責京城內外治安的。得罪的人既有王孫貴胄,又有平民百姓。日常也不乏有人想要打點通融,可衛元章一概不受,更不會給任何人麵子。


  如今他的侄子縱火,投案在他麵前。自然是不缺等著看他笑話的人。


  縱火罪一般有兩種判罰,一種是罪行惡劣,致人死命的。比如小九縱火燒衙,就屬罪行惡劣。這種都是斬立決,絕無通融。因為影響太過惡劣了。


  另一種就是情節相對輕一些的。比如衛勇亮縱火焚燒醉月樓。


  一則,醉月樓是煙花場所,多為百姓所不恥。而且,似那等煙花之地,雖然朝廷一再的令審,不許買良為賤等等,但是個人就明白。要是真的不買良為賤,哪裏來的那樣多的賤籍女子充盈那煙花風月之地?


  二則,衛勇亮縱火是白天,即沒有傷及人性命,撲救及時又沒有累及周邊的房屋。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他的身份貴重,醉月樓的老鴇非但不敢訛詐於他,反而還要在報自家損失的時候掂量一下。寧可自己吃虧些,將價值十兩的物件兒報成五兩,甚至二兩,也絕不敢多報。


  衛善這些年身為大吏,自是有些積蓄的。此時又逢西南地大捷,他正在炙手可熱的時候。


  他的兒子燒毀醉月樓這點兒損失,賠償起來根本不在話下。


  似這等罪責便輕很多。


  但那也得杖三十,流放千裏。


  衛元章長年累月行走於市井之間,似這等毫無難度的案子,斷起來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其中有一宗為難的。衛勇亮雖說大了,可畢竟才十二歲。而且,衛善為了家國,將幼子寄養於宮廷多年。如今要是問罪他的獨子,未免令人心寒。


  可要是不問罪,這案件清楚明白,衛勇亮自己供認不諱。


  因此,當衛元章看見躺下跪著的自己的侄子的時候,差點兒沒被氣的厥過去。


  錢如意趕過去的時候,衛元章正指著衛勇亮的鼻子罵呢。


  衛勇亮那孩子,四五歲了還不會說話,自來脾氣怪異。衛元章被氣的七竅生煙,罵的唾沫亂飛。他挺直著脊背跪在躺下,連眼皮都不抖一下。更別提回衛元章的問話了。


  氣的衛元章,抽出一根簽子就要打他。


  嚇得錢如意也顧不得什麽公堂不公堂了。連滾帶爬就衝了進去:“且慢。衛大人手下留情……”


  衛元章抬頭一看,但見一個子嬌小的婦人,從外頭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不由分說一下子就撲在了衛元章身上,仿佛護崽兒得老母雞一般,用身體緊緊地將那孩子護住。


  衛元章的腦殼當即都像被雷擊了一般,劇烈的疼痛起來。


  這一個祖宗還沒有判斷清楚,又來一個祖宗。


  錢如意自己可能沒有察覺。其實她的身份在各人的心目中都是十分棘手那種。對於皇後娘娘是這樣,對於衛元章也是這樣。她是陸子峰的前妻,當今萬歲宮中的閑才人。


  要是普通的宮妃也就罷了,偏偏麻煩就麻煩走這個閑上頭。


  別的妃子都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麽討皇上的歡心。錢如意是真的閑啊。以至於皇後把她放在北定候府裏,讓她去幫犯官帶孩子去了。要是她就此消沉了也算,偏偏還有個清貴妃,隔三差五的找她打鬧一回,讓她在人前出出名,生怕人忘了,北定候府裏還住著一位娘娘。


  你說說,她這樣亂七八糟的身份,哪個達官貴人遇見了不頭疼的?


  就比如眼下這個情景。


  衛元章手裏捏著令簽要打衛勇亮,錢如意用身體護著那孩子,就是不讓打。這令簽落地,衙役們要是敢去拉錢如意,那就是殺頭的罪。錢如意頂著皇封呢,她是閑才人。


  可要是不將錢如意拉開,就沒法行刑。衛元章的令簽就成了笑話。


  錢如意也知道自己這樣十分的冒失,會令衛元章十分的為難。可是她顧不了那麽多了。她至今還記得,小九就是因為縱火被打殺的。她不能讓衛勇亮也步小九的後塵。


  她望向懷中的孩子:“亮亮,你快說,你為什麽要燒醉月樓?”


  衛勇亮將耷拉的眼皮抬起來,輕蔑的瞥了錢如意一眼,又將眼皮垂下了。這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絲樣兒,令錢如意於驚嚇緊張之下,頓時又生出無邊的怒意來。抬起手來,不由分說便朝著他的後背上一頓捶:“你這孩子,是啞巴了嗎?

  你為什麽燒醉月樓?你快說啊,說給你三叔聽。他聽了才會有正確的判斷。”


  卻見衛勇亮麵無表情道:“這裏沒有我三叔,隻有衛大人。”


  錢如意差點沒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將自己給嗆死。不由分手又打了衛勇亮一巴掌,低吼道:“說,快說。”


  衛勇亮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不為什麽?我就是聽見醉月樓三個字來氣,燒了幹淨。”


  這算什麽回答?典型的肆意妄為,無法無天。不這樣說還好,這樣說了,不罪加三等都對不起上首坐著的衛元章頭頂上掛得那塊匾。


  錢如意都快被衛勇亮給氣死了:“你瘋了還是傻了。這是公堂,公堂上也是能胡說八道的嗎?一定有原因的對不對?你說啊,你快說啊。”


  衛勇亮這次,索性不理會錢如意了,轉而望向衛元章:“衛大人,您盡管從公判斷,小人未有不服的。”


  話音未落,錢如意感覺自己簡直要瘋了,大叫一聲:“不行。衛大人,你不能打他。他還隻是個孩子。就算你不看他父親是你親叔叔的份上,看在他還隻是個孩子的份上,也不能打他。”


  此時,許多百姓看著呢。衛元章也是騎虎難下,將驚堂木一拍:“放肆。”


  錢如意以為他要執意行刑,再次一把將衛勇亮緊緊地擁進懷中,望著衛元章:“衛大人要打,便打我吧。”


  衛元章頭疼欲裂,指著她:“哪裏來的瘋婆子,還不快快退下?妨礙公務,咆哮公堂,可是要下大獄的。”


  錢如意死死抱著衛勇亮:“我願意替這孩子受罰,願意替他流放。”


  衛元章心說,我的姑奶奶,你搗什麽亂。我倒是敢判,可你倒是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啊。


  正在鬧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忽聽外頭有人叫道:“求衛大人網開一麵。”


  圍觀的眾人,正等著看衛元章的好看呢,聞言紛紛的煩惱起來:“是誰搗亂?”


  卻見一個婦人從外頭擠進來。跪倒在公堂上連磕幾個響頭:“回稟大人,小婦人是醉月樓的鴇母。衛小公子失手引起的火災,如今已然作價賠償了我們。民婦願意和衛小公子私下裏和解。”


  衛元章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再鐵麵無私,也不願意自己的侄子犯事啊。


  那圍觀等著看熱鬧的卻不幹了,紛紛指責道:“定然是衛公子仗勢欺人,令那鴇母不敢追究。”


  又有人給那鴇母打氣:“衛大人最是鐵麵無私的,你又怕個什麽?”


  鴇母心裏也苦啊,轉頭憤然的揮手:“去,去,去,你們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


  看熱鬧的隻是不滿。


  衛元章看著不像話,將驚堂木一拍:“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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