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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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如意頓時便笑了:“隻不過巴掌大的一塊,哪裏就值得興師動眾。你要真的想約人看油菜花。不如在城外尋個合適的地方,開墾禦田。一則,滿足一下你獵尋野趣的趣味,二則,收下的糧食,油料作物,可以供做內廷食用。三則,如遇災荒之年,禦田的收獲可做種子,賑濟災民。


  反正你宮中養著這樣多的閑人,不用白不用。”


  胡大郎靜靜的聽著,眸中的神色越來越亮。忽然哈哈大笑,指著錢如意道:“你完了。”


  錢如意不解的看向他:“什麽意思?”


  胡大郎高興的就差手舞足蹈了:“我原本還打算著,過兩年時局穩定一些了,放你回歸田園。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這人雖然挺招人恨的,但是講話實在。


  比前朝那些老東西務實的多。我要留著你,當個內相,和前朝那些老東西打擂台。你的特長就是氣人。有了你幫忙,我就算一時幹不過他們的時候,氣一氣他們也是好的。”


  錢如意張口結舌:“我能收回我剛才的話不?”她剛剛真的隻是順著胡大郎的話鋒,隨口那麽一說。


  “你說呢?”胡大郎就是個屬狗的,狗臉翻起來比天變得還快。剛剛還雷霆暴怒,現在就雨過天晴。下一刻,你又不知道那句話惹著他,他就又暴怒起來。


  不過,屬狗的也比神經病好。以前的胡大郎,可是那種笑眯眯的,毫無預兆就能忽然跳起來要人命那種。錢如意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他殺人,但是,那個時候她被胡大郎擄到荒郊野外的大樹杈子上,嗅到的他渾身上下仿佛來自地獄的氣息,錢如意一輩子都不會忘。


  這人,內裏絕對是個狠角色。現如今,趙豐收還給他做死士頭子呢。錢如意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胡大郎的那些死士是他當了皇帝之後才開始豢養的。


  要知道,豢養死士是一件十分耗費時間的事情。那些死士要從很小的年紀就開始培養。就像熬鷹,熬出來才是利器,熬不出來會反噬傷主。


  一個豢養死士的商人,可見他的陰險狠毒之處了。


  這時,那個中年太監站在門口道:“回稟皇上,餃子做得了。”


  胡大郎道:“那還等什麽?吃飽喝足好搬家。”


  “哎。”那太監應了一聲。


  片刻之後,兩個侍女捧著托盤進來。那侍女頭發上濕漉漉的,一看就是在大雪裏待過的。而且都麵生的緊。不用說,是胡大郎來的時候帶著的隨身伺候女侍。


  外頭那樣大的雪,錢如意那顆容易柔軟的心啊,頓時就軟的一塌糊塗,向胡大郎道:“雪下得這樣大,咱們還是這就走吧。難道皇後娘娘那裏,還缺咱們一口飯吃麽?”


  胡大郎搖頭:“我不。我要在你這裏吃了飯才走。你欠我一頓酒還沒還,還不行我討一點兒利息麽?”


  那中年太監見狀,原本也要幫著錢如意勸胡大郎的,也隻好閉嘴了。


  侍女將兩盤餃子擺放在桌子上。旁邊還布置了醋碟兒。錢如意這裏就這條件,捏餃子的麵粉還是之前攢下來的。平常大人都舍不得吃,都留給倆孩子。


  胡大郎也不嫌棄,夾了一個餃子就要往嘴裏塞。


  “皇上……”那中年太監一臉的欲言又止。


  胡大郎十分不滿的轉頭看向他。


  那太監將脖子一縮:“小心燙。”


  其實,燙個錘子。這樣冷的天,從外頭端過來就冷的差不多了。那太監之所以三番兩次想要阻止胡大郎吃,是因為那餃子是他看著春桃包的。裏頭的餡料他十分清楚,就是白菜、蘿卜,加了點兒油鹽。其餘的調料一些兒都沒有。這餃子對於窮苦人家來說,固然不錯。可胡大郎是皇帝啊。


  這樣的餃子放到他麵前,顯然粗鄙的難登大雅之堂。


  胡大郎卻已經一口將那餃子塞進嘴裏,隻是一咬,他便將錢如意此時的窘境盡數了然於胸了。他倒是並不怎麽心疼錢如意的窘迫。因為當年他捐盡家財,投奔陸子峰的時候,比這更艱苦的食物都吃過。吃這樣的飯食完全可以養活人的。


  他就是忽然間發現自己原來也有很多的無能為力時,那種前所未有的無奈和無助,令他心裏窒息般的難受。


  一個自持甚高的人,能夠審視自己很難,發現和承認自己的不足,顯然更難。那種痛苦,不是言語能夠形容的。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概括,估計隻有‘冷暖自知’這句了。


  “皇上……”那太監擔憂的聲音傳來。


  胡大郎回過神來,忽然發覺自己臉上癢癢的,下意識抬頭一摸,摸到一片冰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落淚。


  隻聽錢如意那獨特的帶著些許輕蔑嘲諷的語氣,涼涼的傳來:“一碗餃子而已,何至於就把萬歲爺給感動成這樣了?”


  錢如意有一種本事,大概她自己都沒有發覺。那就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人恨的光想打死她。她這話說出來,連那中年太監都想揍她了。胡大郎就更別提了,抬手不假思索的就給了她一個腦瓜崩:“我隻是忽然想起一件舊事來。你這破餃子,我還不稀罕吃了。”說完將筷子一扔:“傳旨。”


  那中年太監躬身:“奴才在。”


  “一年到頭了,前朝和後宮都辛苦了。餃子形似元寶,又有交子之意,寓意吉祥。朕特賞與眾卿共享。願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那太監躬身:“是。”


  繼而又抬起頭來:“皇上,前朝和後宮都送到麽?”


  胡大郎點頭:“凡是京官,不論官職大小,這樣的餃子一人一碗。後宮也一樣。順便告訴他們,這就是今年的節賞了。”


  那太監追問道:“那宗室府上送不送?”


  “送。”


  “哎。”那中年太監這才去了。


  錢如意笑道:“我好不容易積攢了些過冬的菜蔬,就被你一句話都給送完了。恐怕還有不夠的,你還要搭上一些去。”


  胡大郎看了她一眼:“走吧。免得雪下的越發大了,你那兩條小短腿兒陷在雪裏拔不出來。我還得拎著你走,實在是有失體統。”


  錢如意點頭:“好。”正要走時,才發現,錯眼不見懷裏的娃子自己抓了一個餃子,啃得津津有味。頓時笑道:“這孩子倒是個十分有福氣的。”


  胡大郎才剛剛吐出去的一口悶氣,這會兒又噎住了:“也不知西南地這會兒怎麽樣了。”


  錢如意見他又鬱悶起來,實在是可憐他的辛勞,故意岔開話題道:“這孩子還沒有名字呢。他母親一直叫他小混蛋,這也不像個樣子啊。正好你在,莫若賜他個小名兒叫叫也好啊。”


  胡大郎道:“這個容易。就叫他福氣好了。”


  錢如意笑道:“那我就替他謝主隆恩了。”


  胡大郎不耐煩聽這個:“別人這樣說,我知道是在恭敬我,你這樣說,我總覺得你是在諷刺我。以後沒人的時候,少說那樣的話。”


  錢如意點頭。


  旁邊有侍女幫胡大郎將鬥篷披上。胡大郎順手從錢如意懷裏將小福氣抱過去,攏在鬥篷裏頭。


  錢如意又招呼春桃去叫小丘和衛勇亮。


  等她走出屋門才發現,外頭的雪已經到了腳踝處。那些隨侍的儀仗都落滿了雪花,白皚皚一片。每個人的帽子上,肩膀上都是厚厚的雪花。


  錢如意心軟,看向胡大郎:“這樣大的雪,恐怕路上滑溜的很。你和我們一起走一走吧。”


  胡大郎聞言,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活動活動筋骨。”


  於是乎,一行人浩浩蕩蕩在大雪之中穿過禦花園,向皇後的中宮進發。不是雪大路滑人家走不快。是因為,就像胡大郎說得那樣,雪深,錢如意腿短走得費勁。


  胡大郎也不著急。反正過了臘月二十三就休朝了。小福氣攏在他的鬥篷裏也挺乖的。慢慢走唄。等真的走到中宮門前的時候,胡大郎倏然發現,他還有些嫌棄路太短了。


  以前他的日子每一天都寡淡如水,以至於他要拚命歌舞笙簫才能稍稍填充自己內心的空蕩。如今的他,連在這這樣大雪紛飛裏,平靜的漫步竟然都成了難能珍貴的時光。一時間,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如今是過得好了,還是不好了。


  門口值守的侍人早已通報道宮殿裏頭去。皇後帶著人忙忙的迎接出來。望著胡大郎就要叩拜。


  “皇後免禮。”胡大郎連忙製止住了她:“這樣大的雪,屋裏說話吧。”


  錢如意看了他一眼,這胡大郎大約是要做父親了的緣故,除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之外,似乎也多了幾分溫情。


  胡大郎似乎這才想起她來,向皇後道:“你不是要個人說話解悶兒麽?我把人給你帶來了。”


  一瞬間,錢如意清楚的看見皇後某種升騰起的感動。她似乎是下意識的又要下跪。胡大郎示意旁邊的侍女將她扶住。而後,他抱著小福氣,抬腳上了台階,進到屋子裏去。


  皇後這裏地方足夠大,原本就設有隨從歇腳的地方的。比方說那回環的連廊,比如那專門設置的執事房。


  皇後緊隨胡大郎進屋,錢如意隨後。才一進了屋子,一股濃濃的仿佛三春氣息的暖意就撲麵而來。且不說屋子的大小和擺設,但是這暖意,就是一百個閑池閣不能比擬的。


  去年冬天的時候,因為胡大郎的緣故,沒有敢慢待錢如意,閑池閣裏的光景還好。今年這般情況下,閑池閣其實是很冷的。


  皇後這裏是沒有錢如意的座位的,不過看在胡大郎的麵子上,皇後也不會讓她站著就是了。


  因此,有宮女給錢如意搬了個凳子坐了。


  因為幾個人是踏雪過來的,中宮的又暖和,一會兒功夫,各人身上的積雪便消融了。衣服就潮濕了起來。初進屋的時候覺得暖和,這會兒卻變得有些冷了。


  胡大郎自進了中宮,便將小福氣放在寶座上,逗著他玩兒。那娃子還不足周歲,又知道什麽?又是一慣好帶的,竟然和胡大郎玩兒的不亦樂乎。


  皇後看見了,也隻是微微一笑。轉而來招待錢如意,見她衣服都濕了,於是便讓人領著她去偏殿裏更衣。又讓人找了太子小時候的衣裳,給衛勇亮換。


  侍女將錢如意引到偏殿。說是偏殿,也比閑池閣不知好了多少。


  皇後的正殿之中,擺設十分端莊大氣,雖不見奢華,卻處處透著貴氣。這個偏殿顯然是專門收拾出來的給錢如意住的。顏色就鮮豔了很多,也溫馨了很多。內中的擺設很多錢如意都是沒見過的。


  “呀,這是什麽,怪好看的。”春桃那個沒見識的,忽然低呼了一聲。


  錢如意循聲望去,隻見花櫈之上擺放著一大簇殷紅欲滴的珊瑚樹。珊瑚易得,珊瑚樹卻不易得。這東西說價值千金也不為過。可見皇後為她安置住處,下了血本了。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當初的自己。


  那個時候,陸子峰將常雲容領回來。家裏其實很拮據,許多年她自己都沒有幾件像樣的首飾,但她還是竭盡所能的給常雲容打了頭麵來。


  如今皇後對她,大約就像是當年她對常雲容的心思一樣的吧。


  領著她來的侍女,見她的目光停留在珊瑚樹上,於是解釋道:“這是東海出產的血珊瑚們很是難得。還是皇後娘娘的嫁妝呢。”


  什麽叫盛情難卻,這就叫盛情難卻。錢如意就算心裏不在意這皇宮,可是麵對皇後如此的盛情,她還是感到難以報答的。


  春桃這才想起什麽:“哎呀,咱們的東西都在閑池閣呢。”


  卻聽那侍女笑道:“無妨的,皇後娘娘一早就準備好了。讓我們把她當年還在閨中的衣裳找出來,改了改,讓閑主子先用著。還說讓閑主子千萬不要嫌棄才好。”她說著,走到高大的雕花壁櫃前,打開櫃門給錢如意看。隻見櫃子裏整整齊齊放著許多絲綢的衣裳。


  那些絲綢,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錢如意身上穿得這種宮中同意分發的料子,根本就沒法和那櫃子裏的比。


  “這怎麽使得?”


  那侍女笑道:“回閑主子知道。皇後娘娘說了,她如今上了年紀的人了。留著那些閨中時候的衣服也穿不得,給別人吧,一則舍不得,二則又怕人嫌棄。隻有閑主子,就像皇後娘娘的親妹妹一般,是沒有這個思慮的。


  這些衣服又太過鮮亮了,正該您這樣年輕的人穿了,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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