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我畫的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錢如意想了想,她還真的沒什麽業餘愛好。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抬杠。她原來一直覺得老天對她挺苛刻的。就沒有讓她有一會兒稱心如意的時候。可這時候才豁然發現,哪兒是老天對她苛刻。就是她骨子裏自己作的。三天不和人吵架,都覺得憋得慌。難為她怎麽將自己憋了這麽久沒憋瘋的。


  仔細想一想,她和趙豐收從小一起長大,追根究底就是因為她喜歡強出頭。那時候,人人家裏都困難,餓死個把人根本就不是稀罕事。自己家裏都顧不上了,誰還有心力去管別人家的事,何況還是自己冤家對頭的娃。


  錢如意這個擰巴的孩子,偏不。她就要管。就要替趙豐收出頭,氣他爹娘。


  再後來遇見陸子峰。


  沒錯,錢如意是先遇見的陸子峰,因為陸子峰才遇見的衛如言,兩人才成了好姐妹。


  那時候,錢如意瘦瘦小小的,細脖子上支棱個大腦袋瓜子。陸子峰好心撿她回長風書院。她和陸子峰拌了一路的嘴。錢如意都不明白,她的嘴咋就那麽欠。要不是和陸子峰拌嘴,是不是也不會和他有什麽糾葛?

  再後來遇見周玉郎……


  想到這兒,錢如意胸中就炸裂般的疼。她隻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轉而望向阿青:“你哥哥如今在做什麽?”


  阿青道:“也沒什麽,就是在禦前,跑跑腿什麽的。我哥哥那個人,原本自由自在慣了的,如今是被我牽連了。不得不和那些他原本看不上的朝廷鷹犬打交道。我對不住他。”


  阿青的臉上浮起愧疚之色。


  錢如意安慰她道:“俗話說的好,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也許這也是對他的一種成全。人總不能做一輩子的江湖浪子。之前世道不好,往後要是太平起來。你們還像原來那樣四海為家,隻怕會更不容易。”


  阿青不欲繼續這個話題,擺手道:“你不懂。我們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樂趣。”


  錢如意卻還是忍不住要說:“豈不聞,俠以武犯禁。”


  阿青便不愛聽了,頓時沉下臉色:“你應該去禦史台,做禦史大夫去。窩在這裏,白白浪費了你的好口才。”


  錢如意見她惱了,也知道自己多言了,於是便涎下臉皮來:“對不起,你原諒我吧。以後再不敢了。”


  阿青翻了她一個白眼:“你呀,真的是三句話就狠得人牙根癢癢,和那人當真是天生一對,地設的一雙。得虧陰差陽錯的沒讓你們湊一對,不然天底下旁的人也就不用活了。”


  她越說越氣,起身便要走。


  錢如意扯住她的袖子:“好姐姐,千萬饒了我這一遭吧。”


  阿青將她的手甩開,回頭瞪了她一眼。氣呼呼的走了。


  春桃趕過來,擔憂道:“主子,你把清貴妃得罪了,咱們以後怎麽辦?”


  錢如意都替她累:“春桃啊,愛操心的人老得快。”


  春桃語塞,悶悶的走開了。


  錢如意頓時無語,在心裏抽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她的嘴怎麽就這麽欠呢。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嗎?春桃之所以擔心,也是為她。


  她這種人,看來活該孤獨終老。


  她滿心鬱悶的轉頭,將視線望向牆根下那棵桃樹:“桃樹,我再也不那樣說話了。”


  “不怎樣說話了?”胡大郎的聲音突兀的傳來。


  錢如意轉頭。隻見一團金光向院子裏飄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的眯起眼睛來。


  胡大郎將抱著的東西交給一旁站立的春桃,看向錢如意:”聽說你悶得慌,我特意給你帶了副畫兒來,請你鑒賞。“說著,示意春桃將那畫兒打開。


  錢如意轉頭看去,頓時愣住,有些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胡大郎睨著她的臉色:“你這是什麽表情?”


  錢如意最終決定,還是笑吧:“這畫我認識。”


  胡大郎點頭:“我知道。”


  “這是我畫的。”


  胡大郎的表情,哢嚓一聲,掉在了地上。


  錢如意望著那幅畫:“我也沒想到,還能再看見這畫兒。”說著,吩咐春桃,掛起來吧。也算是個念想兒。


  胡大郎凝視著她:“那你猜到這幅畫從哪裏來的了吧?”


  錢如意看向他:“你向玉匣關下手了?”


  胡大郎指著她:“你呀,你呀,生成個女人真的屈才了。你要是男人,咱們兩個聯手,肯定能叱吒風雲,藐視這蒼穹。”


  錢如意雖然一再的告誡自己要笑,可還是笑不下去了:“你把他殺了?”


  胡大郎反而一愣:“誰?”


  錢如意忽然發現,彼時她曾經日夜牽掛的人,這個時候,卻連提起他的名字都那麽的艱難。她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周正。”


  胡大郎反問:“你怎麽想的呢?讓他生還是死?”


  錢如意想了半天,搖了搖頭:“不知道。”


  胡大郎追問:“為什麽?按道理,你不是應該挺恨他的麽?怎麽會不知道?”


  錢如意看向他,十分沉靜道:“可你不知道,我曾經愛了他很多年,就算嫁給陸子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還以為,自己其實是愛著他的。”


  她的這些話,無疑令胡大郎十分的驚詫。他吃驚的望著錢如意:“你那時,心裏牽掛的竟然是他?”


  錢如意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她忽然發現,原來將事實講出來以後,竟然是一件十分輕鬆的事。過往的那些恥辱也好,相思也罷,講出來之後頓時便無足輕重起來。


  仿佛那些往事,還不如眼前的微風。


  事實上,不管再怎麽樣的過往,真的都比不上眼前的一陣微風。


  胡大郎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原來這樣。”他頓了頓:“我更不會殺他了。”


  錢如意聞言,竟然輕舒了一口氣:“不殺也好。他畢竟是國之重臣。曾經為了大業子民,建功立業。你要是真殺了他,恐怕會冷了朝野有誌之士的心。”


  胡大郎搖頭:“我不殺他,隻是因為,讓他死了太便宜他。”


  錢如意頓時笑開了,發自內心的笑:“這才是真正的你啊。睚眥必報,銖錙必較。”


  胡大郎道:“從前,你要是當著我的麵說這樣的話,我定然不會和你善罷甘休的。現在聽見你這樣說,我心裏反而有些歡喜。總算我在這世上並不孤獨。還是有個人一早就看穿了我的。知我如你,我也算不白來這世上一回。”


  錢如意福身:“萬歲過譽了,民婦誠惶誠恐。”


  胡大郎指著她:“你也原形畢露了。你就是這樣一個假惺惺的人,讓人看見了就恨得牙根癢癢。你要是個男人,我肯定一天揍你三遍。”


  錢如意笑道:“我也才意識到,所以準備改。”


  “隻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胡大郎隨意的在不大的院子裏轉了半圈:“還有個事。我準備在西南地設立第二個經略司。正好


  衛善丁憂期滿,我準備讓他去。但是,你也知道那老匹夫的。泥鰍一般,滑不留手。以家中有幼子無人照拂為由,不肯去。我答應了他,幫他撫養幼子。


  可是,這宮裏的人,相信我不說你也心裏跟明鏡一樣。所以……”


  錢如意心頭一動:“你想讓我代為撫養衛善的幼子?”


  胡大郎點頭:“你也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出身,沒有道理養閑人的。你在我這裏白吃白喝的,總要做些事情才行。”


  錢如意會心一笑:“萬歲啊,你的心意我明白,也領受在心。你不過是可憐我常日寂寞,給我找個人來做伴兒罷了。偏要用那樣涼薄的話來說出來。您這樣講話,會沒朋友的。”


  胡大郎反問:“朕需要朋友嗎?試問這天下間,誰人能和朕平起平坐,敢說是朕的朋友?”


  錢如意愕然,抬頭望著他,下一刻伸出一個大拇指來:“人說天子,天子。萬歲爺果然是天選之子。這份曠古爍今的氣魄,非天生不能有啊。”


  胡大郎睨著眼睛望著她:“我怎麽覺得你是在罵我啊?”


  錢如意頓時一頭黑線。她這破嘴,何人抬杠多了,如今就算說好話,也沒人肯信了。


  胡大郎甩袖道:“話就說到這裏吧,我先走了。”說完,心情十分高興的走了。


  春桃拿著那幅畫,問道:“主子,這畫掛到哪裏?”


  錢如意看了看:“就掛到中堂上吧。”


  春桃找了小丘,兩人合力將那副畫掛上。


  錢如意站在中堂前,抬頭看去。這是一副地圖,楣首寫著的三個字……山河圖,字跡俊逸端方。看字如同看人,看見那字兒就仿佛看見那俊逸端方的男子一般。


  錢如意從不曾提起,但是卻也從不曾忘記。那時候家裏窮,飯都吃不飽。爺爺奶奶顧著她,難免令家裏其他人受委屈。她賭氣離家出走,要把自己餓死在荒郊野外,或者喂野獸也行。


  可真的聽見動靜的時候,她卻嚇得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個刺蝟。


  草叢被撥開,她看見了這輩子見過的,第一個,長得那麽好看的一個人。她那會兒都奇怪,明明都是人,為什麽陸子峰就長的比村裏那些人好看呢?


  等她見著了衛如言的時候,更是驚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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