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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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抬起頭,望著錢如意,天真道:“姑姑,你叫錯了。這是我爹,不是你爹。”
錢五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隻是保持著那眯眼上望的姿勢,愣愣的回不過神兒來。
錢如意將手裏的碗塞進珠兒的懷裏,伸出雙手來去扶錢五郎。
錢五郎回過神來,雙腳一軟,非但沒有站起來,反而一跤跌坐在了地上。錢如意也跟著被他牽連的,撲通一聲跪在旁邊。她望著錢五郎:“爹啊,我是如意。”
錢五郎羞愧的別開頭,衝她擺了擺手:“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是你爹啊,我不配……”
“你說什麽呢?要不是你也不會有我啊。”
珠兒在一旁瞪著眼睛看著,有些不明所以。
“哎呦,老頭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這樣不小心,偌大個人了,竟然還摔跤。”珠兒的娘從大門外看見了,一路大呼小叫的就跑了進來。
在她的攙扶下,才算將錢五郎給扶起來了。要不然,單憑錢如意一個人,隻有幹著急的份兒。
珠兒看看錢如意,又看看錢五郎,向自己的娘道:“娘,姑姑管我爹,也叫爹。”
“胡說什麽呢?小孩子家家的一邊兒玩兒去。”那婦人根本就不信。
珠兒一本正經道:“真的。”
那婦人看向錢如意,再看看錢五郎:“什麽意思?”
錢五郎指了指錢如意:“我先頭的閨女。”
那婦人一愣,許久道:“這麽回事啊。”
一時間,院子裏寂靜一片,大人們誰都不說話,珠兒一手拿著麥芽糖,一手抱著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莫名其妙。
忽然,那婦人一拍大腿:“得,既然是一家人,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那灶也不用壘了。都家去。有爹有娘的,怎麽能讓別人養著呢?家去,家去。”她說著招呼錢如意和她一起走。
錢如意原本對這個婦人快人快語的直爽性子還挺喜歡的,這時候知道她是自己的後媽之後,頓時心裏就不是滋味了。她可沒忘記,這婦人將她的親娘給賣了。且別說葛六女對錢如意怎麽樣。就算她天天打著錢如意玩兒,那也是錢如意的親娘。母女們,骨肉相連,一榮俱榮,一辱俱辱,這是割舍不斷,也無可奈何的事。
因此,錢如意頓時就冷下了臉色:“你也想將我賣了麽?”
那婦人愣住,錢五郎則一臉的愧疚,抬起手來,啪的一聲就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如意啊,是爹當年糊塗,不該聽了你娘的
話,辦出那糊塗的事來。你心裏有怨氣,爹知道。”說著又要打。
“爹……”錢如意一把抓住錢五郎的手:“我不是為我自己。我問你,我娘呢?我娘去哪兒了?”
錢五郎本來滿臉愧疚,聽見錢如意的話,頓時便憤怒起來:“不要提那個眼皮子淺的東西了。她害的咱們家破人亡,看我窮了,填不起她的娘家,自己夾著僅有的幾個錢兒跑了。”
錢如意一怔,她做夢也沒想到錢五郎會是這樣一個說辭:“跑了?”
錢五郎道:“那還有假?你娘什麽樣的德行,你還不清楚麽?她心裏隻有她的兄弟娘家,哪裏有過咱們爺兒幾個?也是我之前,不知道怎麽就鬼迷心竅了,總以為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比咱們莊戶人家有見識。她說什麽,便是什麽。到後來,她跑了,我才幡然醒悟啊。可是……”錢五郎的眼圈紅了:“晚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錢如意本來是不信錢五郎的話的,可是聽錢五郎這樣一說,不由得也信了三分,葛六女的德行,就像錢五郎說的那樣,錢如意是十分清楚的。實在是自私的出奇。自己娃兒挑著單,她能把簇新的棉衣送給她娘家。自己娃兒娶不上媳婦,她能買房子買地送給她娘家。
而且一向以大家閨秀的身份自居,倨傲的很。
這一邊是爹,一邊是娘,錢如意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這時,那婦人反應過來:“哎呀,閨女啊,你莫非以為你娘是我給賣了的?”
錢如意看向她,沒有說話,默認。
那婦人頓時哭笑不得:“不是我後來的非要說嘴。你那個娘真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最奇葩的一個人。當初,她和你爹都在李家做工。你娘那個人,我不說你想必也知道。她做得一手好繡活兒。正巧我們家二小姐要出嫁,找繡娘呢。就找著她了。
你娘說了,繡娘的手要保養著才能做出好活兒來。不然粗糙了容易把緞子麵兒刮毛了。因此,主家派我去幫你家幹雜活兒。洗衣服做飯,灑掃庭院,沒有我不幹的。
你娘看我能幹,身體好。就求了主家,讓我給你爹當小的。
我和你說。你沒有當過丫頭的你不懂。但凡當丫頭的,就沒有不想除了賤籍,從良的。你爹這個人,除了年紀大一些,為人挺老實,也能幹,能下苦。我就歡歡喜喜的答應了。
過門兒頭一年就給你生下個弟弟。你娘得了兒子就容不下我了。月子就要將我賣了。你爹和她爭吵了兩句,她便走了個無影無蹤。”那婦人說著,舉起一隻手掌來朝著天:
“我錢劉氏對天發誓,要是有一句謊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旁的珠兒年幼無知,看著好玩兒,也學著她娘的樣子舉起一隻手來:“我錢如花對天發誓,要是有一句謊話……”
“妮子,幹啥呢?”錢五郎嗬斥了她一聲:“小孩子家,怎麽啥話都學?那賭咒罵誓的話,是能瞎說的嗎?”雖是嗬斥,可語氣裏寵溺的意味不言而喻,令一旁的錢如意好生的嫉妒。
珠兒根本就不怕錢五郎的,聞言吐了吐舌頭,做了鬼臉。把懷裏的碗重新塞回錢如意手裏,拿著麥芽糖蹦跳著:“玩兒去嘍……”
錢五郎望著女兒的背影,向錢如意解釋道:“你這妹子,讓她娘給寵壞了。不懂事。”那語氣中的疏離和客氣,就仿佛是遠房的親戚一般。
錢如意的心裏更加的不是滋味。
她從小不缺人寵,就是沒得到過父母的寵愛。
劉氏看向錢五郎:“老頭子,別愣著了。快領著閨女回咱們家去吧。你們先走。我去奶奶那裏回稟一聲,免得奶奶到時候不見了
人著急。順便的,我再拐到街市上去,割二斤肥肉,一會兒做一鍋香香的大燴菜,再炒幾個雞蛋。咱們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一頓。慶賀咱們一家團聚。”
這婦人心直口快,一看就是心裏藏不出話的人。錢如意這時,便有分相信這夫妻二人的解釋了。於是跟著錢五郎回家去。
劉氏則真的去了隔壁,和衛元章的妻子說一聲。還說回頭從家裏帶些新鮮的菜蔬來,答謝衛家夫妻對錢如意的照顧。
錢如意跟著錢五郎到了他現在的家裏,才知道錢五郎家距離衛元章的府上也不遠,究其原因,城南本就是普通百姓聚集的地方,像衛元章那樣的官員住所,實在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了。反而像錢五郎這樣的普通百姓,在這裏正常的很。
劉氏說,要拿新鮮的菜蔬去給衛元章,也不是信口開河,而是因為他們家平日裏就是靠種菜為生的。劉氏也不是衛家的奴仆,隻是幫傭。平常,白天在衛家做工,晚上就回來了。
錢五郎和劉氏確實還有一個兒子,看上去和珠兒差不多大。長得十分結實,之所以不見他在外頭玩兒,是因為劉氏讓他去幫錢五郎幹活兒了。
平常看菜地,摘菜,甚至推著小車沿街買菜的活兒,這小子全能幹。小小年紀已然一副大男子的樣子了。講話也老成。和小七那種放不穩的樣子孑然不同,小九那種更是和這孩子沒法兒比的。
錢如意由衷的替錢五郎感到慶幸,卻又不免替葛六女感到悲哀。同樣都是嫁給錢五郎,養育出來的孩子,品性卻是天差地別。將來的結果,也幾乎一眼就可以看盡了。
而且,葛六女當年嫁的還是年輕的錢五郎。劉氏如今嫁的已經是上了年紀的錢五郎。
可見這居家過日子,女人是十分重要的。
錢如意看見這兩個同父異母的幼弟,幼妹。總是不其然的想起當年笨笨和丫丫在一起的情景。這兩個雖然是她的弟妹,她卻將二人當成兒女一般來看待。
這兩個孩子見她也親,因此,錢如意雖然落難到此的,日子卻過得比之前許多年都要愜意。
劉氏見她體弱,並不肯讓她幹什麽活兒。錢如意其實是個閑不住的。自然會找力所能及的活兒來幹。反正普通人家,飯菜也不怎麽講究,生的做成熟的,能吃就行。
往日裏,錢五郎和兒子錢雙陸……
說到這裏還要講一講錢雙陸這個名字的由來。
錢五郎掰著手指頭算,這個兒子在家裏應該排行十二。可是叫錢十二有些怪怪的。正巧巷子的末尾住著一個教書先生,平常總從錢五郎門前過。大家很熟悉。就給錢五郎出主意,將十二從中拆開,就得到兩個六。
六通陸。因此,這娃子就叫個錢雙陸。
錢五郎和錢雙陸平常,不是在菜地,就是在賣菜。
劉氏一個人,帶著小女兒還要去衛家幫工。顧不上珠兒的時候,就隻好讓她在衛家門外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