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時光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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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哀求道:“你把我放下來吧。”
趙豐收卻仿佛胸有成竹:“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到了。”
錢如意以為他說的一會兒就到了,是指一會兒就跑到玉匣關外了。誰知峰回路轉,山坡上出現了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看見有人來了,先後站起身來。
趙豐收一怔,錢如意也跟著一腦袋霧水。
隻見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問道:“你們就是發十字令的人麽?”
錢如意忽然想起什麽。而趙豐收卻已經慘白了臉色。
原來,老賢王以前給錢如意的那個十字令,錢如意不是又給了陸子峰嗎?陸子峰失蹤之後,那十字令被那個假冒的陸子峰又給帶了回來,被錢如意從那人脖子上抓了下來。後來就落到了趙豐收的手裏。
相傳,老賢王手裏有一支連朝廷都忌憚的武裝力量。這個十字令就是號召那些勇士的信物。趙豐收前來救錢如意,也並非全無準備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那樣輕易的就把錢如意從候府中帶了出來。他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為他自以為做了周密的計劃和準備。
隻不過,誰能想到。那所謂的能夠令朝廷忌憚的力量,如今隻剩下幾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了呢?
時光如刀,白了紅顏發,鈍了英雄刀。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感歎的時候。周正的軍隊緊緊在後頭追趕著,眼看就上追過來了。就憑眼前這幾個老人家,去阻擋周正那些正在壯年,意氣風發的軍隊,簡直就是滑天下之稽。
趙豐收的臉色從蒼白變成青鐵,頭上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說好的利器呢?說好的能令人微風喪膽呢?”
隻見其中一個老人,將幹癟的胸膛一拍:“咋著,小子看不起人是不是?想當年,誰人聽見咱們的名號不心驚的。咱們在那邊庭走一走,外族那些小蒼蠅,小蚊子,個個嚇得屁滾尿流。”
錢如意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那老者想了想:“大概是四十年前吧。”
另一個擺手道:“不對,有五十年了。”
“我記著是四十年。”
“五十年。”
好嘛,為首的這兩個老人倒先吵起來了。好像那些呼喝追趕來的兵士,根本就不放在眼裏一般。
錢如意扶額:“幾位爺爺,好漢不提當年勇啊。”她從趙豐收的背上滑下來,不著痕跡的向旁邊靠。暗暗的身後撿起一塊石頭來。
趙豐收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懵的,低吼道:“別吵了。想想怎麽辦吧?”
其中一個老者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爺們兒手中的家夥也不是吃素的。”說著從身後拖出一把刀來,原本想要十分瀟灑的揮舞起來,但是那刀太重了,這老人家太老了,連站立都費勁,更別提舞刀弄劍了。
趙豐收這時,似乎終於從一開始的倉惶無措中冷靜下來,抬起手道:“大家聽我的……”一語未完,忽然頭上一痛,耳中嗡的一聲,眼前金星亂舞。
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下一刻腦袋上又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向前撲倒在地上。
那些老者們目瞪口呆的望著站在趙豐收身後的錢如意。隻見她雙手抱著一塊石頭,一臉的狠絕。剛剛趙豐收挨得那兩下,就是她下的黑手。她手上沒力氣,砸了兩下才把他砸暈。不過,估計也暈不了多久。
錢如意將手中的石頭一扔,望著那十幾位老者:“趙豐收就拜托給諸位了。”說著抱拳一躬。雖然身材嬌小,可是氣質莊嚴決絕。
為首的老者望著她,老眼之中露出佩服之色:“沒看出來,你這小丫頭還是個狠角色。你是誰家的?”
錢如意道:“陸家的。”
老者道:“怪不得,原來是武侯的後人。他們家的女人都彪悍的很。你不愧是陸家的後。”
這時,那追兵已經到了近前。錢如意急道:“拜托了。”說完,提起裙子,轉身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那幾個老者合力扯手的扯手,抬腳的,抬腳合力將趙豐收拖起來,向著山林茂密出撤退。
山上的灌木低矮且茂密。錢如意原本就是個不良於行的。這樣的境況,對於她來說,想要走快不亞於登天了。可是,為了給趙豐收贏得更多的逃走時間,她什麽都顧不得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向前,向前,再向前。
她也顧不得灌木拉臉,也顧不得荊棘刺痛皮膚。更不管走到哪裏去了。
忽然腳下一空,她的身體驟然失控,順著山坡急墜而下。
錢如意心道:完了。而後,整個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置身於火上炙烤一般,渾身火辣辣的疼。錢如意本來就身嬌肉貴,頓時就痛的倒抽冷氣。
“如意娘子醒了。”玉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幾乎是一瞬間,錢如意就從渾噩中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我還活著麽?”
玉竹連連點頭,眉眼裏都是高興的神色:“如意娘子,你有身孕了你知不知道?”
錢如意哪裏能不知道呢,隻是此情此景,她身處此地,就算是知道也隻能裝做不知道:“怎麽可能?”
玉竹一疊聲道:“真的,真的,千真萬確的事情。咱們府上的大夫就這麽說,侯爺不信,又請了外頭的大夫來,也是這麽說。說你的脈相初初顯露孕相,務必得好生將養著。”
錢如意皺眉:“我才來府裏幾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定然是那大夫看錯了。”
玉竹聞言,頓時也猶豫了起來:“侯爺也這麽說。可是,那兩個大夫都說,必定是有孕了的。”
這時,刁氏從外頭進來,向玉竹道:“你去後頭看看,給娘子蒸的羹湯好了沒有。”
玉竹不疑有他,起身去了。
刁氏走到錢如意麵前,安撫道:“娘子不用驚疑。是玉竹自己巴不得你有孕了,所以才將四五分的可能,說成十成十的樣子。那大夫並沒有這樣說呢。隻是說,似乎是有孕相。隻不過,就算有萬分的可能,咱們也不能大意,要好好的將養著才是。”
錢如意道:“那大夫也是好笑的緊,這種事情是可以胡亂說的麽?”
刁氏附和道:“誰說不是。”
兩人正說話,外頭的小丫頭道:“侯爺回來了。”
刁氏連忙站直了身體,躬身迎接。
周正從外頭進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氣息虛弱的錢如意。轉向刁氏道:“這裏不用你。”
刁氏點頭,走了出去。
周正又轉頭盯著錢如意望了許久:“你好生養著。”說完便走了。
刁氏隨後進來,頗有幾分不滿道:“都是玉竹那丫頭咋呼,如今隻怕侯爺心裏存了疑惑。要是以後再不來咱們這裏,咱們得日子須不好過。”
錢如意對此是十分清楚的。但是,要真的被周正發現了她懷了周玉郎的孩子,她也無可奈何。如今隻能聽天由命。
果然,之後的十多天,周正再沒有來過。原本整天神采飛揚,高興的合不上嘴的玉竹,漸漸的也察覺到了不對,變得愁眉不展。
角樓底下是候府裏最偏避的地方,本來就少有人來。這下,整日裏就隻剩下錢如意和刁氏、玉竹帶著兩個小丫頭。
“娘子,有人往這邊來了。”在院子外頭玩耍的小丫頭,忽然跑了進來。指著遠處的花叢。
錢如意抬頭,隻見兩三個人影,迤邐而來。
錢如意的目力極佳,這一看頓時便怔住:“如言?”下意識的就從椅子裏站了起來,向著門外迎去。
衛如言帶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婆子,並她的貼身丫頭春香。攏共就這三個人。當她看見站在柴扉前迎接她的錢如意時,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幾步奔過來,一把捉住錢如意的手:“如意,你怎麽在這裏?”
錢如意張著口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早知如今的尷尬,卻無論如何找不到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
衛如言驚訝之餘,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緊緊握著錢如意的手,好不容易讓自己顯得平靜下來,神態氣度附和她的身份:“那屋裏……”
錢如意明白,衛如言肯定想不到,她就是這茅屋的主人。因此略垂下頭:“屋裏沒有別人,隻有我。”
衛如言再次震驚,她驚愕的望著錢如意,一時間竟然無路如何轉不過心神來。
春香輕輕喚了她一聲:“奶奶。”
衛如言似乎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她看了看錢如意,又看了看身後帶來的那個婆子。向錢如意道:“這位是董媽,一向跟在夫人身邊。尋常婦人的小毛病,她都懂得一二。”
錢如意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周正信不過這裏的大夫,特意等周夫人來到,請他自己府裏的老人,來給錢如意診脈,以判斷錢如意腹中到底有沒有孩子,以及倘若有,那孩子能是誰的。
錢如意十分清楚,周玉郎已經是周正能夠突破的最後一道防線了,再往下,認孫兒做子這種更加無恥的事情,周正是無論如何接受不了的。
今日,隻怕就是她的死期。可惜她籌謀的大事,尚未有寸功,就要前功盡棄。這大約就是她的命。雖然叫做如意,奈何事事盡不如意。
錢如意在內心仰天長呼,老天爺,你大爺的……
她實在想不出別的話來抒發此刻內心的悲愴和憤懣了。隻能爆一句粗口。
那婆子見衛如言和錢如意,隻是兩兩相對,執手無言。便有些不耐煩,冷聲道:“這位娘子,你看咱們是去屋裏,還是就在這裏診視?”輕蔑之意,溢於言表。
無他,她是周夫人身邊的人,連衛如言都要讓她三分,像錢如意這等,在府裏無名無份的野女人,她自是更加的不放在眼裏。隻恨不得就地拿她個不是,將她打發了幹淨。
隻因這天底下的男人、女人都是一樣的。雖然周夫人年長周正二十歲,可她也是周正堂堂正正的妻子,能容得下周正的小妾已經是海量了,如今才到長水縣來,還沒有站穩腳跟就冒出來個野女人。誰心裏能不膩歪呢?
衛如言聞言,確實對於錢如意無端受辱,感同身受一般。頓時臉色便不好看起來:“董媽媽這是怎生說話的?大家都是女人,難道就沒有一些兒的同情憐憫之意?”
董婆子並不怕衛如言,冷哼一聲:“夫人那邊想必還有許多事情吩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衛如言在周家一向人微言輕,此時就算有心替錢如意撐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聞言也隻能無奈向錢如意道:“咱們屋裏去吧。”
錢如意卻不肯就走,望著那婆子道:“既然你人貴事多,不如就走了吧。我自生自滅,左右於你無關。”
那婆子一梗,大約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十分落魄的女人,竟然敢和她嗆聲。因此下意識的將錢如意打量了幾眼:“我白來一趟倒是沒什麽,隻怕過會兒我們家奶奶在夫人麵前不好交差。”
錢如意看向衛如言。
衛如言無奈道:“如意,莫若咱們就回屋去吧。我們好久不見,正好敘敘舊。”
錢如意道:“既然你開口,我沒有不聽的。隻是有些話我要說在前頭。這位董媽媽顯然是十分的嫌惡我的,隻怕等會兒虛虛實實胡亂說上一通,你又不懂那岐黃之道,醫家的禪機。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衛如言還沒有開口,那董婆子已經憤怒起來:“你竟敢懷疑我?”
錢如意道:“咱倆素未平生,你一見我便夾槍帶棒。換了是你,你待怎樣?”
那董婆子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錢如意:“哪裏來的狐媚子東西,忒是伶牙俐齒。怪不得能將侯爺迷得五迷三道。”
錢如意將眼睛一瞪,厲喝一聲:“大膽,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也敢侯爺長,侯爺短的胡沁?”她雖人微,可是吵起架來氣勢絕對不輸陣仗,竟然將那婆子鎮住。
衛如言見狀,連忙叢中勸解:“好好的,怎麽就吵起來了。”
錢如意擺手道:“如言,不是我今天不給你麵子。實在是這刁奴太過猖狂。我要是屈服,讓人知道,還道你這做奶奶的是個燈籠紙糊的樣子,在這個家裏,原本就是奴才當家的。退一萬步講,我就算不為你,為了侯爺待我恩重如山一場,今天也不能縱容了這老刁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