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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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見她瞪著一雙詫異的眼睛,傻傻的看著自己發呆,走到她麵前,雙手扶住桌沿,彎著腰垂下頭來,側著眼睛看著錢如意:“怎麽,不認識我了麽?”
他身上的鎧甲,因為他這一連串動作,發出輕微的,悅耳的碰撞聲。
錢如意回過神來,下一刻原本缺少血色的麵頰驟然間騰上兩朵紅暈,慌亂的垂下了眼瞼。
周正微微一笑,將頭盔摘下,遞給一旁的刁氏:“給我盛碗飯。我剛從關上回來,早飯都還沒有吃。”
刁氏應了,連忙給他盛飯。
周正端起碗來,幾口就將一碗米飯倒進肚子裏去了。一連吃了幾碗,刁氏囁嚅道:“侯爺,沒飯了。”
周正一愣,果然看見沒有米飯了。他轉而道:“在去做些別的來,要頂飽的。”
刁氏連忙去了。
錢如意將自己碗裏剩下的半碗白飯,悄然的推到周正麵前:“將軍要是不嫌棄,就先吃我這半碗。”
周正看向她的時候,眼睛裏已經滿含起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墨發:“今天看著氣色好了很多。”
錢如意點頭:“吃飽,睡足了,自然就精神了。”
周正看著她,忽然又微微的蹙起眉頭,搖了搖頭道:“還不夠。你看你瘦的,要多吃飯才行。”
錢如意道:“我家窮。”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莞爾。
周正滿是寵溺的眼神,幾乎要將錢如意淹沒:“還是那樣的頑皮。”說著,夾了一筷子菜送到錢如意的碗裏,將碗推到她麵前:“你吃吧,這點兒飯就算進了我的肚子,也不過是落了一粒塵土而已。”
錢如意點了點頭:“你還是那麽能吃。”
周正便坐在那裏,看錢如意吃飯。似乎這屋子裏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滿心滿眼裏就隻有錢如意一個。又似乎,要將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盡都刻在眼底,每一絲,每一毫都要細細的描摹。
錢如意抬頭:“為什麽這樣看著我?難道我臉上有東西?”
周正反駁:“剛才你不也是這樣看著我麽?”
錢如意臉頰上才剛淡下去的嫣紅,頓時又升騰起來,咬著筷子,含糊道:“因為剛才你走進來那一幕,實在太過熟悉了。我在夢中不知道看見過多少回。剛剛,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周正沉默下去,許久道:“是我不好,讓你吃苦了。”
錢如意輕歎一聲,一瞬間宛如愁腸百結,百轉千回都不得舒展一般。一時間,屋內無比的寂靜起來。事隔經年,就算彼此刻意的回避,許多過往也是難以磨滅的。
周正意識到什麽,擺手道:“不提了。”轉頭看向關玉竹:“去看看飯食收拾好了沒有?這般的速度,在軍中要吃板子的。”
關玉竹連忙去了。
周正一抬頭,看見錢如意嘴角粘著一粒米飯,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去,將那飯粒擦去。就在這時,錢如意抬眸一顧,一雙星眸,盈盈仿佛秋水蕩波。周正忽然間就忘了呼吸。
“將軍……”錢如意喚了他一聲。
周正回過神來,胡亂的應了一聲:“哦。”接著,有幾分倉惶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不由分說,起來便走。
“將軍。”錢如意又喚了他一聲。
周正這的腳步定在地上:“什麽事?”
錢如意起身,將擺放在八仙桌上的頭盔抱起,走到周正麵前,雙手恭恭敬敬的遞到他麵前,無比感激道:“多謝侯爺搭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周正麵上些微的倉惶一點點的僵硬:“我以為你會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
錢如意豁然變色:“侯爺是要如意死麽?”
周正道:“何出此言?”
錢如意悲愴道:“侯爺隻是明知故問麽?”
周正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仿佛翻騰的陰雲,內中不知隱藏了多少電閃雷鳴。
錢如意卻並不怕他,失魂落魄的背轉了身去。隻將懷中的頭盔,從身旁遞出,悲鳴一聲:“將軍,慢走。”
周正陰沉著臉色:“我走哪裏去?”
錢如意道:“偌大宅院,哪裏都可。”
周正伸過雙手,將那頭盔接過。錢如意手中一空,心口也仿佛缺了一塊,眼淚驟然滑落。卻聽哐當一聲巨響,原來是周正將那頭盔扔在了地上。緊跟著,他開始卸甲。
訂滿寒鐵甲片的披甲,倏然落地。錢如意一驚,轉頭低呼一聲:“將軍……”
周正伸臂將她橫抱於懷中,向內室走去。
“不……”錢如意哀哀哭泣,形容淒慘:“如意如今,已然是髒汙之軀,怎可令將軍蒙羞……”
“你給我閉嘴……”周正一聲怒吼,仿佛霹靂,震得外頭那倆小丫頭,魂魄都要飛了。兩人倉惶的逃竄出去。迎麵遇見抬著飯食的刁氏和關玉竹。
那刁氏看見兩個小丫頭屁滾尿流的樣子,頓時勃然大怒,張口就要叫罵。丁香連滾帶爬跑到她麵前,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媽媽啊,好歹保命要緊。千萬出聲不得。
肉蔻也跟著倉惶點頭。
刁氏察覺到不妙,壓低聲音問道:“怎麽了?”
肉蔻道:“如意娘子,又惹侯爺生氣了。侯爺氣得臉都變形了,要吃人一般。”
刁氏倒吸一口涼氣:“這個錢娘子,從一來我就知道不是個好相於的,當真是做得一手好死。”
關玉竹也著急起來,扯著刁氏:“媽媽救我。”
刁氏道:“如今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來求我,我還不知道求誰呢?不如咱們娘兒四個,一起跪下求告一下老天爺。萬一老天爺開眼,讓侯爺將咱們幾個奴才忘記了,就是咱們的福氣了。”
這四個人,當真齊齊跪在小院兒裏,望天叩首禱告起來。
正禱告著,忽見遠遠的走來幾個人影。
刁氏偶然看見,拉了玉竹一把:“你看,那是不是二夫人帶著人向這邊來了?”
關玉竹抬眼一看:“正是呢,怎麽媽媽連二夫人都不認識了?”
刁氏道:“哪裏是我不認識,是我老眼昏花了,看不清楚罷了。”
玉竹便向刁氏討主意:“媽媽,咱們如今怎麽辦?要不咱們去求求二夫人,讓她救咱們一救?”
刁氏連忙打斷她:“你作死嗎?豬羊走到屠夫家,嫌自己命長麽?”
嚇得玉竹將脖子一縮。
說話間,二夫人已經帶著人走到了近前,一眼看見老少四個在院子裏拍拍跪著,涼涼道:“你們幾個倒是孝順,看見我來了,知道一早就迎接。”
這四個人要怎麽說?
難道說她們其實是在跪著向老天爺禱告來著?
那自然是不能夠的。
那刁氏的年紀最長,隻得硬著頭皮:“給夫人請安。”
餘下三個也連忙向二夫人請安。
那二夫人擺手,一股趾高氣昂的樣子:“罷了。怎麽不見你們主子出來?難道嫌棄我這二夫人的身份,沒將我看在眼裏麽?”
“不敢,不敢……”刁氏等四人,爬在地上磕頭。
“那她人呢?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絕色美人兒,竟能將侯爺迷的顛三倒四,三日裏倒有兩日在家,偏滿院子的人,連侯爺得影子都看不見。”
刁氏見二夫人的聲音越發的高了,嚇得連忙向她使眼色:“夫人,快請小點兒聲吧。”
那二夫人越發的惱怒起來:“怎麽?我在自己家裏,難道連話都不能說了麽?要你個奴才來管束於我?誰借你的狗膽?”
刁氏急的光想翻白眼,連連叩頭道:“奴才實實為了夫人著想。侯爺……”
“侯爺如何?難道連你一個奴才,都學會拿侯爺來壓我麽?真是反了天了。”那二夫人說著,吩咐左右一聲:“給我打這起子刁奴。”
她來時帶著的幾個侍女都是身體健壯的,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刁氏和玉竹幾個又不敢反抗的,頓時就被那幾個侍女推翻在地,一頓拳打腳踢。
偏她們幾個挨打,還不敢大聲的嚎叫,生恐驚動了周正,找來殺頭之禍。
這幾人越是隱忍,拿二夫人越是生氣。發一聲喊:“給我把那縮在屋子裏的狐媚子東西拉出來,一起打。”
有侍女就要往屋裏衝。刁氏奮力扯住那侍女的褲腳,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侯爺……”她想說侯爺在裏頭。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一個窩心腳,踹的差點兒背過氣去。
有侍女已經衝到了屋子門口,正要進去。
忽然哎呀一聲慘叫,身體淩空倒飛出去,撲通一聲遠遠的摔落在小院兒的籬笆牆外頭。四肢一挺,便沒了生息。
餘下的幾個侍女,連同那二夫人都吃了一驚。刁氏已經嚇得渾身瑟瑟發抖,連被人打的渾身的疼痛都忘了,隻管跪在地上,一個頭磕在地下,再不敢抬起來。
隻見周正一臉陰沉的站在屋子門口,一雙深邃的眼眸,仿佛利刃滑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每過一處,空氣裏的溫度就似乎冰冷幾分,等看到二夫人麵上之時。那二夫人早已嚇得花容失色,低呼一聲:“侯爺……”
周正隻是望著她,仿佛鷹隼看著渺小的獵物。
那二夫人如何能扛得住周正這一身戰場練就的殺氣,早已雙股顫顫,指著刁氏,結結巴巴道:“妾身……教訓奴才來著……”
周正慍怒道:“這裏的奴才,輪得著你來教訓麽?”
那二夫人還想爭辯幾句,最終慘白在周正的注視下,將身一矮,跪伏餘地:“侯爺饒命,妾身知錯了。”
周正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滾。”
那二夫人聞言,如蒙大赦,連滾帶爬便逃了開去。留下那幾個侍女,一個個瑟瑟發抖,呆若木雞,連求饒都不會了。
周正看向刁氏:“去叫人,將這幾個目無主上的東西送到關上去。”
刁氏連忙叩首,起身急急忙忙走了。
玉竹等幾個丫頭早已嚇得麵如土色。將女子送到關上,能有什麽好事?這幾人光是想想就夠毛骨悚然了。
那幾個侍女聞言,頓時就有人別嚇得暈厥了過去。周正對此視而不見。想他一個帶著叫花子兵,在那樣嚴酷的環境下,打出如今這般境地來,屍山血海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幾個惡奴的生死,又怎能進得了他的眼睛。
他望向玉竹:“讓你催的飯食呢?”
玉竹連忙爬起來:“有的。”又招呼那兩個小丫頭,一起抬到屋子裏去。
走進去才發現,周正的盔甲都散落在地上。一個守邊大將的盔甲,和他手中的兵器,胯下的寶馬一樣,都是第二條生命。如今這樣重要的東西,卻被隨意的散落在地上。
這怎麽不令這幾個丫頭心驚。
玉竹將食盒裏的牛肉往外拿。丁香和肉蔻連忙去將那盔甲都收拾起來。仔細的擦拭幹淨每一分每一寸,而後端端正正的擺放好。崇敬之情,就差對著那盔甲磕兩個頭了。
周正看了一眼,對此未置可否,重新坐下來吃飯。
玉竹侍立在一邊,側耳聽不見內室裏錢如意的聲音,心裏十分的慌張,也不知錢如意如今是死是活。
周正見了,向她擺了擺手,示意她進去照顧。
玉竹有些害怕看見死人,可是又不敢違拗周正的吩咐。隻好硬著頭皮向內室靠。好不容易等她靠到門口,掀開門上的簾子,探頭進去。隻見錢如意擁被所在床角,雖然神情有幾分異樣,可還活著。
玉竹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不要過來。”錢如意發覺有人靠近,立刻就像刺蝟一般張開了渾身的鋒芒,兩眼驚恐的望著玉竹。
玉竹道:“是我啊。”
錢如意散亂的眼神,似乎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的人來,低低喚了一聲:“玉竹。”而後撲過來,伸手將她緊緊地抱住,淚水奔湧。
關玉竹回抱著錢如意,有心規勸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娘子啊,你這是何苦呢?侯爺可是很好、很好的男人啊。多少女人想要嫁給他都不能夠,您怎麽不明白呢?”
錢如意壓抑著哭聲:“我知道啊,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不能……”
關玉竹輕歎一聲:“娘子啊,您這樣,讓天底下那些癡心女子,如何自處啊?”
錢如意哭道:“我管不了那麽多,我連自己都管不好啊。我不願意這樣的,可是我能怎麽辦……”
這時,周正已經吃飽喝足。吩咐了一聲:“將這裏收拾了。”
丁香和肉蔻連忙上前收拾。
周正則掀簾進了內室,向關玉竹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