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兩條路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胡大郎轉身:“好。”率先向那小門內走去。“


  趙豐收還被五花大綁著,急道:“如意。”


  錢如意轉頭看了他一眼:“你走吧,這裏的事情原本就和你無關。”而後隨著胡大郎而去。


  趙豐收從地上爬起身,掙紮了兩下,無奈那繩子太結實。一眼看見愣在一旁的趙大妹,吼道:“你倒是給我解開。”


  趙大妹聞言,急忙走過來幫忙解繩子,可是她婦人家,手上沒有力氣,根本就解不開。


  趙豐收急道:“去拿刀來。”


  趙大妹去灶房拿來的菜刀,好不容易才將那繩子解開。趙豐收將那繩子團吧團吧扔在地上,抬腳就往正院走。趙大妹一把拉住他:“哥,你還是快跑吧。”


  趙豐收看了她一眼,揮開她的手:“你別管。”而後追著錢如意的後影兒,往正院去了。


  趙大妹轉頭,隻見常雲容正站在廂房的門口看著她。很顯然,外頭的情景她全都看在了眼裏的。見趙大妹看過來,常雲容目光閃了閃了,將眼底的驚詫掩蓋起來。


  趙大妹有些慌了:“二太太,我哥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冒充陸大人的。”


  常雲容再有韌勁兒也隻是個女子,驟然聽到一直以來都是趙豐收在冒充陸子峰的時候,已經就大吃一驚了。這個時候聽到趙大妹的解釋,她頓時就想要崩潰。她一個小女子,孤身一人落在這尷尬的地步,能做到眼前這個地步,已經是十分地不容易。她所求所能依靠,隻有陸子峰而已。


  如今這個陸子峰是假的,那真的呢?


  她望向趙大妹:“那你和我說,真的陸大人在哪裏?我丈夫在哪裏?”


  趙大妹語塞,她哪裏知道?

  常雲容怕自己的眼淚流出來,轉身將門閉上,將趙大妹關在外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了許久:“你走吧。我就當從來沒有看見過你。”


  要知道,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殺頭的大罪。趙大妹之情不報,就是包庇。如果冒充的罪問下來,她也罪責難逃。常雲容讓她走,說就當沒看見她,已經是十分的開恩了。


  趙大妹一時間也有過逃走的念頭,但轉念又搖頭道:“我不走。如意和我哥都在這裏,我哪兒也不去。”


  常雲容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留下。要知道,如今事情已經被朝廷的欽差揭發出來,離定案也就一步之遙,不走就是等死。常雲容出來陸家的時候,全賴趙大妹的照顧。她因此才想放她一條生路,誰知趙大妹竟然不肯走。


  她將房門打開一線,望著外頭的神色平靜的趙大妹:“為什麽?”


  趙大妹垂眸,並沒有解釋什麽,而是用淡然的口氣道:“反正,我是不會走的。不管生死,我都會記得您今日想要放我一條生路的恩德。”她說完,自去像平日裏一樣,找事情做。


  錢如意隨同胡大郎來到主院。隻見主院偌大的院子裏,跪著一大片人,個個都是五花大綁。就連宋守義都在其中。這些人都是經略司的吏薄、差官。趙豐收冒名頂替陸子峰的事,大家都是知情的。


  看樣子,如今東窗事發,被胡大郎給一鍋端了。


  可是,誰又能想到,此次來金山縣的欽差,竟然是當今太子呢?

  胡大郎進了主院的正房之內,這裏原本是作為正堂主事休息的地方,不坐堂的時候,陸子峰便是在這裏看案卷,處理其他的公務。以前老賢王在這裏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裏。


  因此,這裏的裝飾要比別處華貴很多。隻不過老賢王走了之後,陸子峰將這偌大屋子裏,前前後後都擺滿了卷宗。陸子峰已經失蹤一個多月了。趙豐收雖然冒名頂替著他,期間也做了許多事情,不過他從來不去動這些卷宗,以至於這些卷宗上都落滿了灰塵。


  胡大郎當先一步走進屋去,看見那一堆,一堆的卷宗,莫名的來氣。抬手拂去桌子上的卷宗,也不敢那些傾注著陸子峰心血的卷宗,灑落一地。


  他大刺刺往那桌子後的椅子上一坐,將雙腿翹在桌麵上。望著後頭跟進來的錢如意:“說說吧。”


  錢如意垂眉站立:“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陸子峰呢?”


  “不見了。”


  胡大郎冷笑一聲:“什麽意思?”


  錢如意提起這件事,心裏就忍不住疼:“他遇刺失蹤了。”


  胡大郎指著錢如意身後:“那是個什麽鬼?”


  錢如意轉頭,才發現趙豐收也跟著來了。


  趙豐收衝上前一步:“這件事和如意沒有關係,全是草民一個人的主意。陸大人遇刺失蹤的事要是傳揚出去,恐怕他之前的心血付之東流。於公於私都是十分的不妙。因此,草民才鬥膽,冒名頂替。”


  “你?”胡大郎瞟了他一眼:“你以為任憑是誰都能有這樣的本事,令我偌大衙門上上下下,都不顧自己的腦袋,和你同流合汙麽?”


  趙豐收張口結舌。要是光憑他,別說收服這一衙門上下了,就算是冒充這樣的大事,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並不傻,頓時就明白過來。眼前這個欽差,就算和錢如意不十分熟悉,也是對她有著一定了解的。所以,他追過來,想要替她辯解,一切都是白費。因為,這兩個人之間根本就不需要第三個來多言。


  趙豐收想明白這個,向胡大郎拱了拱手:“草民懂了。草民告退。”


  胡大郎擺手:“滾。”


  趙豐收看了錢如意一眼,心知今日大約隻是虛驚一場,這項上人頭多半還是自己的。隻是……


  錢如意垂著眼皮:“你先出去吧。”


  趙豐收收起心裏異樣的擔憂,垂首退了出去。


  胡大郎望著錢如意:“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麽?”


  錢如意道:“沒有。”


  “你打算怎麽辦?”


  錢如意沒有說話,她哪裏知道該怎麽辦?陸子峰要是還活著,已經一個月了,就算回不來,也總該設法往回傳遞個信息,可是音訊全無。她有時候都懷疑,之前得到的那個信息,是不是趙豐收故意讓人那樣寫的。可是又不願意相信,陸子峰真的出了事。


  至於經略司的事,以及趙豐收冒名頂底的陸子峰的事。錢如意明白,她根本就不用和胡大郎多言。以胡大郎的才智,他早就明了錢如意的苦心。隻不過他不明白的是,錢如意這樣做,為公是假,為了她自己才是真。


  但是,這樣的真假,對於胡大郎來說,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他要的是朝廷之前的部署不亂,至於那位子上坐的是陸子峰,還是張子峰,趙子峰他根本就不在乎。


  胡大郎見錢如意不語,也不糾結,轉而道:“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麽親自出京麽?”


  錢如意搖頭。


  胡大郎沉聲道:“我父皇已經殯天了。”


  錢如意心裏咯噔一下,驚詫的看向胡大郎。她一直知道胡大郎是個神經病,如今看來,他何止神經,簡直就是個瘋子。老皇帝死了,他不在京裏待著繼承大統,竟然跑到這裏來了。這不是將天下都視作兒戲,又是什麽呢?


  胡大郎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之所以會鋌而走險,親自來到這裏,還不都是因為你的好丈夫辦的好事?他接連兩次擋回朝廷的政令,當真的膽大包天。我這次來,其實就一個目的。他要是敢三次抗命不尊,我就立斬他於門前,坐地換將。誰知……”胡大郎頓了頓:“他自己先不見了,你先行一步幫我做了這件事。你說,我是要獎賞你呢,還是懲罰你?”


  錢如意道:“你應該盡快回京去。”


  胡大郎站起身,在屋內溜達了半圈:“我還真不稀罕皇宮那地方。”


  錢如意覺得自己現在呼吸都是燒灼的,有眼前這個將蒼生都當成兒戲的郡王,陸子峰這樣鞠躬盡瘁還有什麽意義?要是換成以前,她早就怒了,可是現在,她竟然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盯著胡大郎,再次道:“你應該回去。”


  胡大郎反問:“我回去做什麽?你知道朝中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境況麽?各地藩王割據,臣強君弱。你信不信,玉匣關這裏沒有個結果,不要一年半載,你就該望著京城一哭,替我收屍都找不到骸骨。”


  錢如意道:“可是,先帝已經駕崩了。”


  胡大郎臉上露出一絲瘋狂的笑意:“是啊,他死了。”


  錢如意道:“你就不怕有人趁機上位麽?”


  胡大郎反問:“你覺得這世間有能夠令我害怕的事情麽?”


  錢如意再次語塞,胡大郎就是個瘋子,能讓他害怕的事情,似乎真的沒有。


  胡大郎豎起兩根指頭:“眼下有兩條路。第一,你設法盡快促成玉匣關,開關通商。第二,你跟我走,自此江湖逍遙,管他天下誰坐。”


  這兩樣對於錢如意來說,都無疑於登天。


  錢如意道:“有第三條路麽?”


  胡大郎道:“你不用和我講條件。我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被逼到山窮水盡。”


  錢如意又何嚐不是呢?她自出生,雖然曆經九生九死,可也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被逼迫的山窮水盡過。她不過是個鄉下女子,到如今的餓身份也隻是一個九品官員的老婆。


  她做夢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站在江山之巔,有個人對她說,是進是退全憑她一念之間。


  “不要逼我。”錢如意覺得自己又快要崩潰了。


  胡大郎反問:“憑什麽?”


  “不要逼我。”錢如意下意思的後退:“我就是個鄉下丫頭,什麽都不懂。”


  胡大郎冷笑一聲:“我還隻是個江湖浪子呢。”


  錢如意抬起頭來:“你要怎麽才肯放過我?”


  胡大郎轉頭,頂頂的看著她,看了足足有一刻鍾:“不是我逼你,是天下大勢在逼迫我們。我是君,你是民。民為水,君為舟。


  如今我這破船,倘若沒有你夫妻相助,能行多遠呢?

  以我個人之見,我萬分的願意選第二個選擇。從此江湖逍遙,何其快意。可是,以天下百姓之慮,又不得不選第一。如今,朝廷之內,黨羽勾結,朝廷之外藩王割據。遠的不說,那周家父子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籌謀。倘若先帝駕崩之事傳出,你信不信,他們父子立時就挑起事端來。到時候,玉匣關內自亂陣營,蠻夷必定趁機來攻。朝廷自顧不暇,無兵可派。到了那時,我難逃昏君之名,你身為百姓,難道就能獨善其身麽?”


  錢如意知道他說的都對:“可我隻是一介女子。”


  胡大郎已然明了,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你必然會選第二。”他從袖中取出一卷赭黃色絲綢織成的聖旨,放在麵前的桌子上,而後看了錢如意一眼,拂袖而去。


  錢如意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卷聖旨,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好一會兒,她轉過頭去。隻見趙豐收站在她的身後。滿臉的擔憂。


  錢如意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卷聖旨,遞給他。


  趙豐收打開一看,隻見上頭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和前頭陸子峰擋回去的三道政令一般無二,就是要經略司主導開關通商的政令。


  而且,胡大郎說的明白。老皇帝已經死了,是他悶喪不發。這種情況下,留給錢如意的時間又有多少呢?

  趙豐收做事,已經算雷厲風行的了。可是,經略司如今式微,這是無可反駁的事實,因此,他也並不敢十分的妄動。如今看見這和政令,當即也是一籌莫展。


  錢如意思想了許久道:“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要和周正正麵相對的。危險在所難免,你要是害怕,現在就可以走了。”


  趙豐收看了她一眼:“難道我在你心目中,永遠都是個慫人麽?”


  錢如意搖頭:“這是性命攸關的事,你是在不必意氣用事。”


  趙豐收反問:“我孑然一身,你都不怕,我又有什麽怕的呢?”


  錢如意便不再勸他,將那聖旨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桌子上,望著那聖旨恭敬的三拜,而後站起身來:“使人發布公告,自即日起,凡是到金山縣貿易的客商,不問出處。隻要遵守金山縣的行規就行。”


  趙豐收道:“什麽意思?”


  錢如意道:“我要將那鬼市,變成正當的集市。讓那些人可以正常的貿易,再不用躲躲閃閃。”


  趙豐收道:“可是,朝廷律例,走私貨是重罪。”


  “所以我才說,不論出處。隻問貿易公平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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