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調包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錢如意卻在想別的:“這兩樣東西要是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重要,如何就會輕易的落在你的手中?”
常雲容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原先我們的嫁妝裏頭是沒有這兩個箱子的。”
錢如意問道:“那你們的嫁妝都在哪裏存放過?”
常雲容聞言,臉上露出苦澀之意:“也不怕姐姐笑話。我和雲顏雖說是一母同胞,但是自幼脾性不同,所以私下裏並不能談得來。雲顏獨得我父親的寵愛,因此分外跋扈一些。原本,我父親是想要將她送給周候為妾,我隻是作為陪嫁去的。誰知道,到了關上,我們連周候一麵都未得見,隻是被安置在大帳後頭的帳子裏。連嫁妝,並隨行的丫頭,奶媽也一並都被幽禁在那帳子裏。
沒幾日,便又聽說周候將我姐妹二人轉贈給了陸大人。因此,我們姐妹二人連同那嫁妝又被送到這裏來。這期間,忙忙亂亂的,多了什麽,少了什麽實在是無從考究。”
錢如意道:“罷了。這件事容我再考量、考量,你隻當什麽都不知道。”
常雲容道:“事關重大,姐姐是該三思。隻是,如今這情形十分的不妙。周候三番兩次請你們去喝喜酒,可是他不過是納個妾而已。如此大動幹戈,分明就是貓兒戲鼠的遊戲。怕是就算陸大人今日不練兵,周候的耐心也快消磨盡了。姐姐見了陸大人,應該勸他早做決定才是。”
錢如意道:“我知道了。”
常雲容道:“那這東西?”
錢如意道:“依舊做個原樣,且放著。”
常雲容點頭,可神色間不免有幾分忐忑。
錢如意看著這個身材高挑,容貌端莊,身體不知道比自己好多少的女子,忽然間竟然有點兒心疼。她抬起手來,想要幫她將垂在額前的亂發掠到腦後,手伸出去了才發現,她站在常雲容麵前,就像個孩子。
於是,她挫敗的將手收了回來:“你不用多餘的擔心,我師兄吉人天相,一定沒事。陸家人丁單薄,日後……”她想說,等她死了。可是到了嘴邊的話,終是不甘願就此吐出來,轉而道:“你很有眼光,我師兄很好,你也很好,你們會很好的。”她一連串說了好幾個很好。換了常人隻怕要被她說懵了,常雲容卻瞬間明白過來,頓時羞紅了臉龐。
錢如意心裏驟然的失落,為了不使常雲容看見自己的黯然,她轉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完出門去了。
她一口氣走回自己屋子,才將那滿腔的失落壓抑下去。扶著門框喘息了兩下,聽見王氏說話的聲音:“人呢?大白天的怎麽都不見個人影?”她並不知道陸子峰失蹤的事情。
錢如意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椅子前坐下,忽而又聽王氏陡然拔高的聲音大呼小叫道:“哎呀,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你怎麽不早說?”
片刻之後,她便風一樣卷進屋子裏來:“如意,我得去縣衙一趟。二太太怕是不好了。”
錢如意是早就知道的,於是點了點頭。
王氏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二太太年紀大了,要是有驚無險,我還要回來的。可萬一……”
錢如意點頭:“我懂。”
王氏這才著急忙慌的去了。
錢如意獨自坐在屋內,往日她也經常這樣,卻從來沒覺得這屋子如何的孤寂空曠,這時依舊是這間屋子,她卻有種獨身一人,置身於茫茫荒漠的無措感。
她坐了一會兒,覺得不能讓自己這麽閑著。人閑了就容易胡思亂想,她實在不是個堅強如鐵的女人。
於是,她站起身來,著手整理陸子峰的書架。
一本半舊的書籍從書架上掉下來。錢如意伸手撿起來,隻見上麵的數目和剛才她在常雲容屋裏看到的不謀而合。
這也難怪。書籍難得,尋常讀書人能得到的,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本而已。書目重複一點兒都不奇怪。隻不過,陸子峰的書裏寫的都是處世文章,常雲容屋裏的那些書,寫的都是兵戈戰火。錢如意想起這裏個,眼前似乎都能看到,因為戰火再起,百姓流離失所的淒慘景象。
曾經,她也是從那艱難的歲月裏,熬過來的。要不是爺爺和奶奶,她就連這副孱弱的身體,也早就付與黃土了。
“怎麽也不點燈?”趙豐收從外頭掀簾進來。他的身形神似陸子峰,每每恍惚,錢如意都會認錯。
趙豐收已經點亮了蠟燭,看見她拿著一本書站在書架前,問道:“怎麽了?往日都是你嫌棄我不愛說話,怎麽現如今換成你不愛說話了呢?”
錢如意疲憊的將那本書放回原位,走到桌前坐下:“你今日去練兵了?”
趙豐收點頭:“咱們得有兩手準備。那些兵馬有些是玉匣關調來的,有些是賢王爺留下的。和經略司並不一心。若是不及早打算起來,我怕真有個萬一,咱們就真的隻剩下欲哭無淚了。”
錢如意望著他,仿佛看一個陌生人:“趙豐收?”
趙豐收察覺到她目中的不信任,咬了咬下唇:“你不信我能行是不是?”
錢如意搖頭:“我在懷疑我自己的眼睛。咱們兩個到底是不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我怎麽好像從來就沒認識你一樣?”
趙豐收一笑,有幾分男子獨有的羞澀:“你呀……”剩下的卻是一聲歎息難以承載的無奈。而後他站起身來:“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錢如意點頭。
趙豐收便轉身走了。
向之前的很多個之前那樣,錢如意並沒有問趙豐收從哪裏來,做了什麽事情,又要往哪裏去。她似乎真的隻認識出現在她麵前的那個木訥的,憨厚的有些傻的趙豐收。其餘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去知道。
過去的三十年,她真的天真的可以。自以為看透世事,不問來處,不問歸處。卻令自己變成了一個傻子。她原本就什麽都做不了,如今索性就連身邊的人,也都變得陌生起來了。
她蜷縮在床上,感覺有些冷。下意識的床上摸索,沒有摸到陸子峰,也沒有摸到笨笨溫暖的身體。頓時,悲傷仿佛洪水,奔湧而出。然而,在這憊夜裏,她卻不能夠嚎啕慟哭。她怕人問起,發生什麽事了。她不想說謊,更不想麵對眼前的事實。可是不得不說謊,不得不麵對。
“奶奶,宋主薄來了。”小丫頭站在門外通報了一聲。
錢如意站起身來,隻見宋守義提著幾包點心,站在門外。他來金山縣的時候五十歲,如今才不過三五年的功夫,頭發就都花白了。
錢如意連忙將他請進來:“您怎麽有空過來了?”
宋守義將手裏的點心放到桌子上,看了看錢如意明顯憔悴的容顏,沉聲道:“我來看看你。你且放寬心,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
錢如意點頭:“我知道,多謝您關心。”
宋守義道:“當初來金山縣的時候,我就沒想著能回去。你放心,前頭的事我會多盯著些的。你隻管放心。”說完頓了頓,問道:“怎麽不見孩子?這幾天,亂糟糟的,要我說,你不如狠狠心,把孩子放到鄉下去,或者幹脆,送回京裏。你要是覺得家裏沒有人看顧,不放心。我給書城寫封信。你暫時將孩子托在我家裏,讓他夫妻照看著,這總是放心的吧?”
不提孩子還罷了。提起孩子錢如意的心裏就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隻覺得亂糟糟的,連嘴裏都是苦澀:“孩子丟了。”
“丟了?”宋守義聞言,大驚失色:“怎麽就丟了?”
錢如意無力的擺手,想要說話,無奈嗓子裏堵得像塞了舊棉花根本就發不出聲音。許久才喘過來一口氣道:“現如今,顧不上他了。隻要我丈夫能平安歸來。他還年輕,想要多少孩子沒有呢?”她說著,轉向宋守義:
“宋翁,我再逞強也隻是一介女子,出入不得廳堂之上。前頭的事,拜托您了。”說著一拜到地:“朝廷大事,我丈夫的生死,全在您一肩擔承了。”
驚得宋守義連忙扶她:“我也隻不過是個吏薄而已,也不敢誇海口能有什麽本事,隻是傾盡全力也就是了。”
錢如意聞言,已經是感激不盡,再次伏身在地:“承您厚義,再受我一拜。”
宋守義將她扶起來,想要再安慰幾句,終究不知道說什麽,轉身走了。
宋守義才走,孫氏拿著一封訃告走進來:“舅老太太沒了。”
錢如意早已料到二太太有些不好,隻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死了。她疲憊的向孫氏道:“去請二奶奶來。”
孫氏一愣:“哪個二奶奶?”
錢如意道:“就是常姑娘,以後切莫姨奶奶,常姑娘的胡亂稱呼了。她是過了明路的,陸大人正兒八經的老婆,都叫二奶奶吧。”
孫氏道:“似乎有些不妥。好歹也得等生下個一男半女的,才名正言順。”
錢如意道:“我認了的。”
孫氏便不再說什麽,片刻請了常雲容過來。
錢如意將那訃告遞給她:“舅老太太沒了。本該我親自前往吊唁,隻是我的身體實在是難以支撐,你便替我去吧。將家裏的人都帶上,或有忙得上忙的,就多襯襯手。”
常雲容猶豫道:“我年輕,又沒有經過事,怕是有紕漏。”
錢如意已經快要爬在桌子上了,整個人都顯得有氣無力:“自家人,無礙的。”
常雲容見她的樣子,確實有些支撐不住。想了想道:“要不要和陸大人商量一下?”
“不用,他男人家,自有男人家的事情。家裏的事情,聽我安排就行。”
常雲容又問了些吊唁的事宜,錢如意常年跟在爺爺、奶奶身邊,對於這樣的事,耳聽目染早已了熟於胸,一一交代了。常雲容又擔心她的身體,想要留孫氏或者趙大妹在家裏照拂。
錢如意道:“我舅舅那邊兩個小的都在月子裏,也隻有我舅媽一人支撐,人手定然十分的緊張。咱們家裏人手本來就不多,你一並全帶走了,隻怕到時候也是不夠的。不用管我,狗子在門上,有事我自然會叫他。”
常雲容便帶著四個小丫頭和趙大妹,王氏,雇了輛車往縣衙去了。
錢如意送她們出了院門,目送她們都走遠了,吩咐狗子:“你好好看著門。我乏了,要睡一覺。別讓人吵到我。”
狗子點頭:“嗯。”
錢如意又囑咐:“別光顧著貪玩,要記好了。”
狗子道:“那我把門關上,你從裏頭將門栓了,看行不行?”
錢如意誇讚道:“聰明的孩子。”於是將門關了,栓好。而後站在院子,望著空蕩蕩,靜悄悄的院子,出了一會兒神。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找出一張麻皮紙來,比劃了一下大小。而後在硯台中到了點兒水,一邊慢慢的研墨,一邊回想著在常雲容屋子裏看到的那副地圖。
想了一會兒,看墨研好了。她學著陸子峰的樣子,從筆架上拿下一支毛筆,用手捏著,沾滿了墨汁,在那麻皮紙上揮毫潑墨。不過一時三刻,就畫出一幅似是而非的地圖來。
沒辦法,錢如意的手,似乎天生就笨。無論是寫字還是做活兒,能做個籠統,似是而非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畫完之後,她本想著給那地圖上寫兩個字的。可是她的臭字兒,自己也知道的。
不過,她有辦法。從陸子峰往常寫的字畫裏,找出自己想要的幾個字。而後裁下來。然後去廚下打了細細的漿糊,用漿糊將那字兒貼在地圖的楣首。
別說,乍一看還真像那麽回事。
一副山河跌宕,巨瀾起伏的地圖,配上上首那‘山河圖’三個沉穩內斂的大字。誰敢說這是假圖?
錢如意端詳了一下,覺得這副圖她十分的滿意,大約是她有生以來,最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了。而後,她將那晾幹了墨跡的山河圖,折疊好。揣在袖子裏,貓悄的溜進常雲容的屋子裏,將那一副山河圖,用那箱子裏包裹原來地圖的油紙包了,依舊給放回原位。
沒錯,錢如意要做的就是將常雲容箱子裏的地圖也好,名冊也好,都給她來個狸貓換太子,來個大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