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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個中心酸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甚至有大媽,忙忙的從家裏拿了香燭出來,在路邊遙遙的路祭於他。


  可惜,那往京城去了的真胡大郎,隻看見了自己生前身後的寂寥,卻並沒有看見這鄉親間的深情厚誼。


  有些人生來就注定了孤獨,每每總是能夠完美的錯過世間那情誼深長之處,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就在‘胡不取’的靈柩才剛出了城門的時候,有斥候來報:“陸大人,前方發現玉匣關的兵馬。”


  錢如意頓時就緊張起來,下意識看向陸子峰。陸子峰問道:“領兵的是誰?”


  “似乎是北定候。”


  陸子峰坐在馬上,抬頭張望。片刻之後就見道路盡頭湧現出一片旌旗,前頭一個大旗上,寫這一個大大的‘周’字。玉匣關內,能有如此陣仗,又姓周的,除了北定候真的再沒有別的人了。


  陸子峰的官階小啊,雖然他現在坐鎮經略司,可他隻是個九品小官。古往今來,這樣小的官階,擔當這樣的官職的人,估計除了陸子峰再沒有第二個。


  俗話說的好,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北定候高出陸子峰的官階可不是一級。陸子峰又是後生晚輩。所以,他看見北定候的依仗

  之後,二話沒說就打馬上前。而後滾落在馬下。望著北定候的依仗就大禮跪下,高聲道:“金山經略司使陸子峰,跪迎北定候,請侯爺得安。”那做小伏低的樣子,令錢如意再次對他的印象刷新,一度以為眼前這個陸子峰是假冒的。


  卻見那周正勒住馬頭,垂眸望著跪在塵埃中得陸子峰:“金山經略司使不是姓衛麽,什麽時候姓陸了?”


  陸子峰伏地道:“回稟侯爺,家師有重孝在身,回家守製去了。晚輩自知不才,但至此朝廷用人之際,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周正冷眼道:“我知道你。你叫陸子峰,武侯之子。以你的家世,做這個經略司使倒也不至於辱沒了。”


  “侯爺誇獎。”陸子峰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整個一順杆爬。說完也不等周正叫他起來,他自己就從泥土地上爬起來,又向著周正抱拳道:“侯爺公務繁忙,下官就不耽誤侯爺趕路了。”那話裏的意思,似乎周正隻是正好路過這裏一般。


  然而,那周正卻並不吃他那一套:“我並非路過這裏,而是專程前來參見賢王爺。順便的,我聽說我的那些猴崽子們全殲了橫行在關內得悍匪,大獲全勝。特意命人帶了許多美酒,前來犒賞我那些猴崽子們。”


  陸子峰訕訕一笑:“屬下臣駑鈍。侯爺這話,下臣聽不明白?”


  周正看了他一眼:“陸大人,這話可就好笑了。當初衛善從我這裏借去三萬人馬,關內人人皆知。怎麽,陸大人要翻臉不認帳麽?”


  陸子峰連忙搖頭:“不、不、不。下臣哪裏有那樣的膽子,敢眛侯爺的東西。隻是,家師走得倉促,彼時下臣官小位微,這等大事下臣實實的不知。”


  錢如意遠遠的看著,心裏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想哭的是,周正是行伍出身,他如今的權位,都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陸子峰一介書生,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去他麵前耍花槍。


  想笑的是,虧得陸子峰一向以正人君子的樣子示人,不知從什麽時候,竟然學會這無賴行徑了。


  周正顯然並未將陸子峰這個九品的小書生看在眼裏,明顯不耐煩道:“我也不和你磨嘴,自去找賢王爺理論。”


  陸子峰涎著臉,陪著笑:“侯爺,有句話下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正瞥了他一眼:“你且講來。”


  “那個……賢王爺護送太子,回京了。”


  一瞬間,就連錢如意隔得那麽遠,似乎都能感覺到周正渾身冷冽的殺意:“你說什麽?”


  偏那陸子峰,就跟絲毫沒有察覺一般,依舊不知死活的涎著臉,重複道:“獻王爺護送太子……回京了。”


  周正悶哼一聲:“看了我來遲一步。”轉而向陸子峰道:“不知賢王爺身體可好?太子可好?”


  陸子峰躬身道:“侯爺忠君愛國,下臣著實佩服的五體投地。回稟侯爺,賢王爺健朗的很,太子爺也好的很。可惜您來得晚了一步,太子臨行之前還念叨,您欠他一場酒呢。”


  周正眉峰一挑:“太子果然這樣說的?”


  陸子峰點頭:“千真萬確。”


  周正在馬上沉吟片刻:“看來,我果然來遲一步。既然你師父衛大人和賢王爺都不在,有些事情和你也說不清楚,我就先回去了。


  你告訴你師父,我會去找他的。”


  陸子峰點頭:“謹遵侯爺吩咐,下臣絕對不敢怠慢。一定將信傳到。”


  周正連眼神都不稀罕多給陸子峰一個,正要拔轉馬頭,眼光忽然瞄見遠處聚集的不多的幾個人,隨口問道:“那是在做什麽?”


  陸子峰卑躬屈膝道:“回稟侯爺,是下臣的一個長隨沒了,今日出殯。”


  周正又往那邊看了一眼,不屑道:“男人們在外頭的事情,怎麽還有婦人混攪在其中?”


  陸子峰弓腰道:“侯爺教訓的是,下官慚愧。”


  周正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都說讀書人明事理,如今看來,有那一等讀書人將那聖賢書都讀進狗肚子裏去了。比起那大字不識一個老粗,不過沒有廉恥的更精致了一些。”


  陸子峰一再的將腰拱得更深一些,幾乎要將頭杵在地上一般:“侯爺說的對。”


  周正這才調轉馬頭,帶著一眾人馬,如同他來的時候一般呼嘯而去。那氣勢威風凜凜,頗有令風雲變色之勢。但是,錢如意看著他走了,便知道,他這一去,半生英雄,半生梟雄,隻怕難以善終。


  周正年輕得意,又無人教導。還是桀驁囂張了些。如果他今日不因為陸子峰是微末晚輩,看不起他,因此而不屑於進城裏去。如今的陸子峰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他將陸子峰殺了,於他的聲名也並無太大的影響。他在這玉匣關內,依舊是揮斥方遒的存在。在那朝堂之上,依舊可進可退。


  可惜,這人呐,總是不可能麵麵俱到的。


  陸子峰望著周正遠去驚起的塵埃,怔了許久,這才轉身回來。旁若無事的指揮人將棺木下葬,立起一塊石碑來。碑上簡單的一行字:胡不取之墓。既無銘文,也無落款。


  兩口子又在碑前祭奠一番,這才回城裏去。


  臨近年關,吏部發來一紙嘉獎令,嘉獎金山縣剿匪有功。隨同嘉獎令而來的,還有一份著命原金山縣令,官複原職的公文。原本葛世文回家丁憂,是要守孝夠三年,才能去吏部報個道,等著朝廷重新安排官職的。以葛世文如今的年紀,若是正常情況下,他這一生就再沒有可能被重新啟用了。因為,他畢竟不年輕了。隻不過,如今情況特殊,朝廷提前啟用了。這種例子比比皆是,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葛家被焚燒一空,葛世文和二太太一直都借住在錢家。如今得了上令,在休衙之前就又重新搬回了縣衙之內。原來熙熙攘攘的一大家子,如今卻隻剩下了兄弟三人和老邁的二太太。


  葛世文官複原職的第一件事,就是安葬家中被土匪殺害的親眷家下人等。


  足足六十七口,紅白棺木在殘垣斷壁的葛家莊上,停了一片,當真是見者驚心,聞著淚目。葛家莊幸存的人口連同葛家四人在內,不過十幾人。十個人稀稀拉拉站在一片棺木中間,好不淒慘。


  葛世文命人,將自家棺木和莊中其他無人收斂的鄉親一起,就地葬在了原村舊址上。


  將心存的村民,有願意追隨他的,盡數帶走。


  他命人在葛家莊的舊址之上,豎起一塊巨大的石碑,正麵書:天下為公。背麵書:告葛氏後人,自某年某月某日起,凡我子孫隻知有國,不知有家。


  話語雖然豪邁,但其中心酸也隻有當事人知道。


  葛世文在年前走馬上任,陸子峰這邊就輕鬆了許多。


  話說當官也不是沒好處的,要是那窮苦人家,倘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冬月裏最最難熬的。因此,過年才叫做年關。


  陸子峰的官階雖然不大,但是到了年節下也是要封衙休沐的。休沐顧名思義,就是放個假,回家洗洗澡,換換衣服的意思了。陸子峰這一二年間,錢不見往回掙多少,人卻是極忙的。不管他是真的忙,還是假的忙,反正很少在家裏待著。


  眼下匪患解除,又到了年下封衙的時候。連錢如意也覺得,自從嫁給陸子峰,幾年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愉快過。


  陸子峰在寫對聯,小七領著倆孩子和孫氏的那個孩子去喂馬。七嫂帶著孫氏和買來的四個丫頭忙著蒸製各種年味。趙大妹一直不受歡迎。連知道了她經曆的王氏都排斥她,因此她便獨自在一旁做些針線活兒。


  王氏最歡實,仿佛個孩子一樣,家裏家外,走來走去手腳都沒個閑,但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忙個什麽勁兒。大約是,她從來沒有在這樣和和美美的環境裏過年,所以興奮的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至於錢如意,她便窩在陸子峰的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幫他研墨。


  忽然,王氏高亢明亮的聲音響起:“你是誰啊?怎麽一徑的就往人家裏闖?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這樣橫衝直撞的,仔細你的皮。”


  錢如意抬起眼皮。


  陸子峰也正望向她,眸中的意思很明顯:不管他。


  錢如意皺了皺鼻子:以為我願意管嗎?


  而後,她接著有一搭沒一搭的研墨。


  卻聽七嫂的聲音驚詫道:“趙豐收,你來幹什麽?”


  錢如意眼皮一跳,陸子峰的手一抖……


  兩人同時止住了手中的動作。


  許久,陸子峰毛筆尖兒上一滴墨珠落在大紅的之上,形成一點突兀的汙漬,就仿佛他此刻原本平靜的心境,落入一顆石子。


  又過了片刻,趙大妹掀簾進來,望著夫妻二人,許久低聲道:“我大哥來了。”


  陸子峰看著錢如意,錢如意也正看著陸子峰。兩口子都莫名其妙。錢如意望向趙大妹:“年下了,他是來接你回家過年的吧?”


  趙大妹搖頭:“我奶奶死了。”


  錢如意道:“原來這樣。那你收拾一下和他一起回去吧。過後你要是依舊願意回來,就還回來。”


  趙大妹搖頭:“我大哥並不是來接我回去的。是他要留在這裏不走了。我奶奶上兩年就去世了。他已經守孝夠三年了。就來了。”


  錢如意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他來這裏做什麽?”


  趙大妹搖頭:“我不知道,他說你知道。這會兒,七哥要將他趕走。他就是不走。我怕一會兒兩人再打起來。”


  陸子峰將眼皮一掀,眸中滿是幽怨道:“那你就去看看吧。”


  錢如意看了一眼他那酸不拉幾的樣子:“去就去。他還能把我吃了?”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陸子峰喊道:“等一等。”


  錢如意轉頭:“你也要去嗎?”


  陸子峰順手將她的鬥篷扔過去,正扔在錢如意的頭上,將她的臉都罩住了。錢如意將那鬥篷扒拉下來,披在身上。


  趙大妹隻是遠遠的看著,並不幫忙。不光別人嫌棄她,她自己都嫌棄自己。平常都是當隱形人,不該她碰的東西,她絕對不會碰。而且,整天將自己收拾的一塵不染。比胡大郎那個潔癖有過之而不及。


  錢如意批好鬥=鬥篷,招呼她一聲:“走吧。”


  趙大妹才喏喏的跟在她身後,走出屋子。


  一出屋門,一股冷風迎麵而來,撲得錢如意呼吸一噎。


  隻見院子裏,小七正拿著一根大棍子,和趙豐收對峙。


  趙豐收則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他今日穿了一身寶藍色棉袍,頭發梳的光溜溜,紮著同色的頭巾。整個人打扮的整整齊齊,別說還挺喜慶。


  話說趙豐收這個人,小時候不好看,長開了之後模樣還是挺養眼的。如今也三十來歲了,褪去了那青澀稚嫩,長身玉立的往那裏一站,隱約間似乎還有一些書卷氣息。


  錢如意舉頭望天,深感老天爺搞笑。趙豐收一個鄉下漢子,給他這樣一副容貌有個毛線用。還不如自小就讓他長的五大三粗,高高壯壯的呢。那樣的話,她那時候也不用整天因為趙豐收被人欺負而去替他強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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