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都沒了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錢如意連連擺手:“反正我不要。光是看見那幾個人,我心裏就老大的不得勁兒了。一想到他們活生生的大活人,被人賣來賣去,我心裏就難受。”
七嫂沉默了片刻:“誰說不是呢。你七哥罵的也對,咱們就是那糊不上牆的爛泥,有福都不會享,不如那外頭的大家小姐會做人。”
錢如意瞪眼:“你這是什麽話?這就好比兩軍交戰,還沒有看見敵人的影子,你就自己先氣餒起來。將來要真見了麵,還不得被那外頭的,牽著鼻子走?”
七嫂苦笑一聲:“這一半天的,我也想明白了。還見什麽麵啊。她在京裏過她的,我在家裏過我的。做個老死不相見也就是了。”
錢如意道:“要那外頭的也這樣想,也未嚐不可。就怕咱們不計較,人家不肯。到了那時,你要怎麽辦?所以,這種泄氣的事情,再不要想。就連那念頭,也都不要有一些兒。
我是個心軟的,注定不中用。不過,沒吃過豬肉,咱們還沒見過豬跑嗎?隻要你願意,莫說是咱們家這個暴發戶的樣子,就算是那世代簪纓,鍾鼓饌玉的鼎禮之家,不也都是人來當家的麽?咱們又比那些人不少鼻子眼兒、胳膊腿兒的。”
“什麽英?什麽禮?”七嫂根本就沒聽懂錢如意的話。
錢如意道:“你就說你想不想在那外頭的跟前站的住就行了。”
七嫂點頭:“那還有不想的嗎?”
“這就行了。我來幫你。”
一旁的陸子峰忽然低笑了一聲。
錢如意轉頭,凶巴巴道:“你笑什麽?很好笑嗎?”
陸子峰抬頭做迷茫狀:“什麽?”頓了頓:“哦,我看見一個好笑的典故,要不要講給你們聽?”
錢如意知道他是在顧左右而言他,但是也不好當著七嫂的麵和他吵鬧起來,況且又不是什麽大事。因此,又轉過頭來和七嫂說話:“你將那些身契拿著,那些人自然就會聽你的。”
七嫂道:“這樣大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錢如意瞪眼:“這才哪兒到那兒?等將來我七哥發了大財,家裏還不知道要使喚多少人呢。趁現在他還不怎麽樣,你還能收得住,先練著手。慢慢習慣也就好了。”
七嫂猶豫道:“能行嗎?”
錢如意點頭:“必須能行。不能行也得行。王氏說的好,就算不為了你自己,為了丫丫你都得行。從今兒起,咱們家你管家。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七嫂又要擺手。
錢如意捉住她的手:“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家裏以後的事情,你自己定奪了就行了。”
“不是……”七嫂頓時就犯愁起來。
陸子峰插話道:“七嫂,你就答應了吧。如意的秉性你還不清楚麽?她說著是讓你管家,實則是為了偷懶。你要是不願意,說不得她明日就把這管家的事情拋給旁人了。到了時候,咱們大家反而都不放心。與其這樣,不如一早你就接了過去。
再者,你一直說是傍著我們過日子。可是你想一想,分明是我們傍著你們過日子才對。這裏一應家事,連同那京裏的一應家務事,都是你和七哥在幫我們料理。這個家,你來當才叫理所應當。”
七嫂道:“我隻是怕當不好。”
陸子峰拿下巴點了點錢如意:“不是有這個狗頭軍師在麽。”
錢如意頓時瞪起眼睛:“你才是狗頭軍師。”
陸子峰一笑,並沒有反駁。
錢如意反而更生氣了。
七嫂連忙將勸阻她:“如意,你也是。都做人媳婦的人了,怎麽還是這樣的小孩子脾氣?也就是陸先生的脾氣好,要是遇見個壞脾氣的,可怎麽得了?”
錢如意轉頭:“七哥才回來不到兩天,你聽聽,可量你們是兩口子,竟然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樣。難道我嫁了人,就該天天挨打受氣麽?”
七嫂嗔責道:“你怎麽好賴話不分了。我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好。”
錢如意指著她:“聽聽,聽聽,也不知道誰之前哭了一宿,倆眼泡子哭得跟桃子一樣。這會兒氣兒順了,就一個鼻子孔出氣了。”
七嫂頓時就沉默下去。
錢如意見了,拐住她的胳膊:“惱了?”
七嫂轉過頭去:“你說呢?”
錢如意道:“我也不是非要說這話,讓你心裏難受。隻是讓你知道,這件事已經發生,你逃避是逃避不掉的。你那心,狠也得狠,不狠也得狠。這女人們的戰爭,雖不見硝煙,可也是暗藏刀光劍影。你想一想舅舅。他這半輩子,殫精竭慮,苦讀詩書。不過就是為了博上一二分的功名,光宗耀祖。可最後,半生努力全都葬送在鄭氏一個婦人手中。可見這婦人狠毒起來,比男人更加的入木三分。你要不狠,必定吃虧。”
七嫂長歎一聲,又發了一會兒呆。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去做飯。”
錢如意扯著她:“不是你去做飯,而是你去安排做飯。”
七嫂道:“怎麽覺得這麽別扭。”
錢如意笑道:“慢慢的也就好了。”
七嫂前腳剛剛離開,後腳陸子峰就悶悶的笑了起來,幾乎要將肚腸都笑破一般。
錢如意走上前去,伸手揪住他的兩隻耳朵,硬扯著:“陸子峰,你過分了啊。你說你這一會兒的功夫,笑話我幾回了?”
陸子峰反手將她的手握住:“不是我非要笑,實在是我今日才發現,你當真陰險的很。看見你就想起一個詞來。”
“什麽詞?”
“狼狽為奸。”
錢如意怒道:“你才是狼,你才是狽。”
陸子峰捉著她的手,順勢將她圈進懷中:“你是狽,我可不就是狼嗎。”
錢如意道:“你先別鬧,我有個正經事要和你說。”
陸子峰隻管在她耳鬢間廝磨:“你說。”
“二太太說,鄭學監不可能是馬匪。他要真是馬匪,其中必定有別的緣故。讓你趕早審一審,問一問。而且,二太太話裏的意思,
鄭學監十分的寵愛他的女兒。可那天在公堂上,你也看見了鄭氏的屍體倒在那裏,他臉上可有一絲一毫的悲傷樣子?”
陸子峰沉吟了片刻:“等我明日回稟了老王爺,再做定奪。”
錢如意道:“我有些擔心。要說那鄭學監的身份有貓膩,那些土匪的身份是不是也有貓膩?”
陸子峰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意,你這話什麽意思?”
錢如意搖頭:“我也說不清。”
陸子峰將她放開,起身道:“我去老王爺那裏走一遭。”
錢如意囑咐道:“快去快回,該吃完飯了。”
陸子峰點頭應了一聲,快步的走了。
錢如意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就十分後悔自己的多嘴多舌。陸子峰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被她多嘴給攪和了。也不知道他這一走,今晚還會不會回來。
“如意,出大事了。”
錢如意這邊還沒有從後悔裏走出來,陸子峰就匆匆的去而複返。
錢如意一驚:“出什麽事了?”
“太子丟了。”
“啊?”錢如意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陸子峰走進屋裏,又重複了一句:“太子丟了。”
錢如意傻眼了:“那怎麽辦?”
陸子峰在屋裏轉了一圈,顯然也是束手無措。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實在太過突然。
錢如意又問道:“老王爺那裏什麽反應?”
“一籌莫展。”
錢如意心念陡轉:“提審鄭學監,立刻,馬上。”
陸子峰道:“如今鄭學監押在這經略司裏,衛大人傷病臥床……”
錢如意道:“你傻啊。不是有老王爺在麽。以他老人家的權勢,就算是要仗勢欺人,誰又能怎麽樣?”
陸子峰大張著嘴巴:“這樣……不好吧……”
錢如意反問:“難道太子的安危不夠重要?”
“萬一鄭學監和太子失蹤一事並無關聯呢?”
“那萬一要有關聯呢?就算真的沒有關聯,誰又讓他撞上了呢,合該他倒黴。況且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大人不信,言而不行,行而不果,唯大義也。如今這情勢,為了太子的安慰,難道還夠不上大義麽?”
陸子峰啞然。而後將袍袖一卷,露出一副大義淩然之態,轉身用行動證明了他的決心。毅然決然的出門去了。
錢如意剛剛就在後悔,這時追著陸子峰的身影奔出門去,頓時更加的後悔,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嘴巴子。
“哎呀,娘子。你這是幹什麽?”王氏看見了驚呼一聲衝了過來,伸手捉住錢如意的手,查看她的臉頰:“哎呀呀,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都打出印子來了。”
錢如意卻越發的氣恨自己:“這破嘴,實實的該打。”
王氏不明就裏,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娘子若是心裏有氣,隻管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何苦糟蹋自己?”
錢如意道:“你不懂。不要理我。”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小七實在看不下眼了,走過來嗬斥道:“一天天吃飽撐的,淨會瞎胡鬧。爺們兒們在外頭多苦多累,你知道多少?鬧吧,鬧吧。有你哭的時候。”
錢如意正沒好氣,翻個白眼:“你個陳世美。”
小七掄起巴掌來:“皮癢癢了是不是?”
隻見小白快步走來:“七哥,陸大人要提審鄭學監。”
小七怔了怔,指著錢如意:“你等我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說完匆匆的走了。
王氏道:“這位七爺,怎麽能這樣呢?娘子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妹子?”
錢如意道:“自然是的。他也就嘴巴厲害些。比起……”想起自己的父母和死去的小九,錢如意長歎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陸子峰這一去就是一夜,天亮時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那時,錢如意正睡眼朦朧,看見他的神色,便知道不順利,但還是問道:“怎麽樣了?”
陸子峰搖頭:“那鄭學監嘴巴嚴實的很,隻是說自己的冤枉的,索性連被指認的馬匪一事都賴的幹幹淨淨。這樣的人,我倒是有些佩服起來了。”
錢如意道:“但凡人,就會有他的軟肋。”
“那人骨氣甚好,軟硬不吃。”
錢如意十分意外:“你對他用刑了?”
陸子峰並沒有否認。
錢如意想了想道:“如果他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那咱們少不得隻好將他當作鄭學監。以他犯的罪過,滿門抄斬雖然有些過分了,但特殊時期,也說得過去。他既然不開口,隻好從他身邊的人身上找突破口。”
陸子峰靜等下文。
錢如意起身道:“你且歇著。我去鄭家走一趟,看望一下鄭學監的夫人。”
陸子峰道:“能行嗎?”
錢如意也說不準:“總得試一試。”
陸子峰不放心道:“我陪你去吧。”
“不用。女人和女人之間好說話。你去了反而不美。”
陸子峰道:“那讓阿青陪你去吧。”
提起阿青,錢如意本來想諷刺他幾句的,可是看到陸子峰眉宇間坦蕩的神色,頓時就覺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了,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點頭道:“好。”
錢如意不但帶了阿青,還帶了王氏。依舊由小白趕車,往鄭學監家裏去。
鄭學監的家就在縣衙旁邊不遠處,是個二進的小院兒,在金山縣也算整齊的人家。
錢如意去到他家門首的時候,隻見大門緊閉,四下裏鴉雀無聲。王氏走過去拍了拍門:“家裏有人嗎?”
過了片刻,不見有人應聲,卻驚起幾隻鴉雀。
王氏又拍了拍門,卻仍舊不見有人應聲。她向著左右看了看,真想要去附近的人家詢問一下,看鄭家其他人去了哪裏。才剛走了兩步,迎麵被一個丐婆擋住去路。王氏向左讓了讓,那丐婆也跟著往左。王氏往右讓,那丐婆跟著往右。王氏頓時就惱怒起來:“你這人,眼睛是瞎得麽,不知道好狗不擋道?”
那丐婆被罵了,這才瑟縮著躲在一邊。王氏走去拍隔壁家的大門,但是,你說奇怪不奇怪。她接連拍了幾家的門戶,都是大門緊閉著,空無一人。
氣氛一下子就詭異起來。小白和阿青下意識的就把錢如意給護在了中間。
忽聽那丐婆問道:“你們要找誰啊?”聲音嘶嘎難聽,仿佛鐵絲擦過鐵板。
王氏道:“我們要找鄭學監的家人。”
卻聽那婆子長歎一聲,無不哀傷道:“沒了,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