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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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就在經略司一進門的地方。兩旁侍衛執著明晃晃的刀戟,威風凜凜。鄭氏一個內宅婦人,哪裏見過這個場麵,先在心裏吃驚起來。
原本,衛善一早就要升堂的。
鄭氏等在大堂外,等著傳喚也用不了多久。
可是,今天奇了怪了,衛善遲遲沒有露麵。他去哪裏了呢?
衛善被老賢王拉去下棋了。
老賢王那脾氣,說不放他走,借衛善八個膽子他也不敢說走。
要說這老賢王也是真能熬,硬是拉著衛善下了一天的棋。可憐衛善一介書生,又一向養尊處優的。被老賢王拖著,一天沒吃沒喝,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渾身虛汗直冒。這個時候,老賢王才忽然想起了什麽:“你一會兒要去做什麽來著?”
衛善道:“問案。”
老賢王望著他:“那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衛善頓時又出了一頭汗,著此不是累得,是氣的。明明是老賢王拖著他不讓他走,這時候反而成了他的錯誤。可是,他不敢說啊,隻能打哈哈:“都這個時候。”
老賢王並不給他麵子:“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公事要緊啊。”他說著,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我一直覺得你這裏少些什麽,忽然想起來了,你這裏缺一麵鼓啊。要是外頭有什麽事,你在裏頭怎麽知道呢?明天去製一麵鼓來,擺在衙門口。”
衛善連忙點頭。
老賢王見他還在那裏站著,催促道:“你還不去問案,還在這裏做什麽?”
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秋意寒涼,衛善一個大男人,下了一天的棋都累得有些受不住,更別提鄭氏一個婦人,獨自一人在陰森森的衙門內站了一天了。早就累得快要虛脫了。
忽然聽見內裏升了堂,正精神一震。忽然後頸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朦朧中,她聽到頭頂一聲爆喝:“下跪何人?”那聲音之大,仿佛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來一般,尋常人無論如何發不出那樣的聲音。鄭氏一驚,清醒了過來。一抬頭,頓時又嚇昏了過去。
昏沉中,她隻覺得寒意入骨。那可不麽,已經是深秋時節,到了夜間,夜涼如水,不冷才怪了。可這鄭氏已經被剛才一眼嚇昏頭了,根本就想不起來這一檔子。
她渾身顫抖著,哆嗦著跪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但見映照在地上的光影,綠慘慘,光怪陸離。不時有一二聲淒厲的聲音,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傳來。
隻聽上頭驚堂木一拍:“下跪何人?”
鄭氏渾身已經顫抖的不成樣子,哆嗦了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那上頭道:“那婦人,抬起頭來。”
鄭氏不敢不聽,將頭抬起。這一看,再次肝膽欲裂。隻見那陰森森,綠慘慘的大堂之上,坐著一個黑臉大官;兩邊侍立著四員大將,脖子上頭長的卻不是人頭,而是牛頭馬麵。再旁邊,還站著兩個紙紮一般的人,一黑一白,帶著高帽子,吐著兩條紅豔豔,血淋淋的長舌頭,分明是吊死鬼的模樣。
那鄭氏頓時又要被嚇得暈死過去。許久才從格格打架的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是……”
隻見那黑臉大官,將一本案卷扔在她的麵前,聲如洪鍾般問道:“現有冤死母子,狀告你買凶殺害她母子二人,你可認罪?”
鄭氏的膽子也算女子裏大的了,總算理智還沒有全被嚇失掉,本能求告道:“大人明辨,民婦冤枉。”
那黑臉大官道:“你可敢和那母子對質?”
鄭氏垂下頭去,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我……我這是……死……死了……麽?”
那大官道:“你陽壽未盡,隻是那母子怨氣衝天,將狀紙押在本君案前。本君才發了令簽,命黑白無常,拘你生魂於此。鄭氏,你可知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倘若你並未做那傷天害理之事,現有那母子二人就在案前,你可敢和她們對峙?”
鄭氏顫抖著,伏在地上,並不敢抬頭。
隻聽那黑臉道:“帶秋色母子……”
這一聲,聽在鄭氏耳中,如同炸雷,她忽然就又暈死在地上,屎尿流了一地。
扮成厲鬼的阿青,飄然過去,伸手一試:“死了。”
衛善急匆匆跑來升堂問案,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鄭氏雙眼大睜,臉上表情驚恐萬分,死在一片屎尿之中。陸子峰雙手背縛,跪在案前請罪。身後跪著他的媳婦錢如意。
跟著衛善過來的老賢王,看見這情景也有些發懵。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鄭氏不經嚇,讓錢如意出的這兒餿主意給一嚇,什麽都沒說,直接嚇死了。
衛善這個人,是個十足的無膽小人,頓時就嚇得頭皮發緊,頭發絲兒往起豎。他倒不是怕那死屍,而是心裏清楚,鄭氏這樣莫名死在大堂上,對他的前程那是相當的不利。他的個人名聲,因為凝翠的緣故,早已成了狗屎一樣,僅有的三分官聲,也還是老賢王給他掙得。
老賢王這個人,殺伐果斷到令人驚心的地步。也可以用殺人不眨眼來形容了。
隻不過,但凡從經略司裏出去的命令,造成的結果,無論功過都是要記在衛善頭上的。少不得那殺伐之名也是衛善的。之前死在經略司刀下的鬼,還都不算冤枉。
這個鄭氏卻是不同。
她本是原告來著,現在一堂未過,一句未審就死在了大堂之上。這要是傳揚出去,衛善一個濫殺無辜的名頭少不了。那小人為了前途,因為一件小事就能輕易的將兒徒陸子峰送上斷頭台,更何況如今這般境地了。他也顧不得什麽老賢王了,當即命人將陸子峰夫婦捉拿問罪。
陸子峰是個板正的有些迂腐的人,今日之事雖然是錢如意瞞著他幹的,但是,既然出了事,他便不會推卸。衛善拿他,他毫無怨言。就這破性子,確實如同太子勇毅說的,太過容易被人利用、轄製。
但是,因為衛善生恐做的不夠,對自己有一絲的影響,要連錢如意一起捉了。陸子峰就有些不願意了:“衛大人,賤內無辜,對此事一無所知。”
這話一出,說實話錢如意挺意外的,要知道,以陸子峰的為人,釘就是釘,卯就是卯,讓他說謊話比要了他腦袋還難。
旁邊還有老賢王在呢。衛善自然知道老賢王對錢如意分外的不同,因此也不想趕盡殺絕,將老賢王得罪狠了,於是問道:“錢氏,你怎麽說?”
錢如意心知自己這次闖大禍了,要是換了以前,她肯定能躲就躲了。誰人不惜命啊。可是,眼下不行,她要是躲了,陸子峰就懸了。撇開夫妻不說,她也不能讓一個中正良善之人,替自家背鍋、
她向著衛善磕了一個頭:“回稟大人,嚇死鄭氏是我的責任。我原本想詐她一詐,或許能有所收獲。可沒想到,鄭氏不經嚇。”
她的話音還未落,陸子峰嗬斥道:“明明是我的主意,要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裏多嘴多舌。”
錢如意不緊不慢道:“若是旁人,你說這話的時候,少不得還要斟酌個真假。偏偏是在衛大人麵前。你是他一手養大的,難道他不了解你的脾氣秉性嗎?這等餿主意,舍我其誰?”
陸子峰啞口無言。
衛善這會兒又餓又累,早就不耐煩了。擺手道:“就這樣了。將陸子峰暫且押下。錢如意自行回轉。”
有人問道:“衛大人,那鄭氏怎麽辦?她的侍女下人們,可都還在外頭等著呢。”
衛善也是頭疼,要是就此將鄭氏已死的消息放出去,說不得他今天晚上就別想睡覺了。不要懷疑,一個極度自私的人,真的會為了一己之私,輕易就罔顧人命的。
衛善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想了想道:“暫且壓下,明日一早去請葛家大爺來在做論斷。”
他是正堂主事,他既然吩咐下來,誰敢不聽。於是,大堂中的一應人等退散個幹幹淨淨,留下屎溺之中的鄭氏屍體,再無人問津。
老賢王雖然看衛善這般的作為,心裏暗自惱火,但是現在這種局麵,他也很被動。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到了這個時候,錢如意快要把腸子給悔青了。當初要不是自己一時衝動,幫王氏寫什麽狀紙,陸子峰壓根兒就不會接這個案子。陸子峰要是不接這個案子,葛世文就不會來鬧。葛世文不來鬧,就不會驚動老賢王。也就沒有後來這一大堆的麻煩。
這下可好,不獨那王氏要被充軍,就連陸子峰都牽連了進去。鄭氏又被嚇死了,就算那無名女屍以及後來的王氏失子都是鄭氏一手操縱的,如今也是死無對證。
“咚……咚……咚……”前頭忽然傳來一陣沉悶的鼓聲。
錢如意一怔,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衛善新安置的鳴冤鼓,這麽快就開張了。也不知是哪個冤家苦主,前來擊鼓鳴冤。
“娘子,不好了。”阿青從外頭一溜小跑衝進錢如意的屋子,指著外頭道:“那鄭學監聽聞女兒死在了公堂上,一大早就來擊鼓鳴冤。要衛大人嚴懲凶手。陸大人的大麻煩來了。”
錢如意一驚站起身來,但隨即就又坐了回去,向著阿青擺了擺手:“容我想一想。”她自來便是這樣,一旦到了驚恐慌亂的極致,便會自動的冷靜下來。
阿青卻已經急得跳腳起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好想的。不如讓我和哥哥去劫了陸大人去,從此逍遙江湖,總比做那勞什子的官要強的多。”
錢如意聞言,頓時冷笑:“隻怕這才是你們兄妹到陸子峰身邊的真實目的吧?”
阿青情知失言,索性大方承認:“不錯。是我看上了陸大人,從京城跟著他來到金山縣的。”
錢如意就不明白了:“天下之大,比陸子峰強千百倍的人,比比皆是。你為什麽非要跟定他一個有家室的人呢?”
阿青道:“因為遇見了,喜歡了啊。”
這個回答,還真的令錢如意無言以對。喜歡是最最不需要理由的理由了。
阿青見錢如意忽然不語,以為她氣苦起來無話可說,反而來安慰她:“娘子放心,我們江湖兒女雖然不拘小節,可也並非完全不知禮數的。今日我和哥哥截了衙門,帶了陸大人走。他日若有機緣再見,你仍舊是陸大人的發妻,我隻算作他的小妾。你若是有意,我便在這裏叫你一聲姐姐。從此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錢如意搖頭:“我不同意。我的男人,便隻能是我一個人的男人。陸子峰要是想再娶,須得先休了我。否則其他都是癡心妄想。”
阿青愣了愣,向著錢如意抱拳一拱道:“如此,妹妹我便得罪了。陸大人我是無論如何要帶走的。”說完轉身便於出去。
錢如意喚住她:“不是我托大,小看於你。他是不會跟你去的。”
阿青轉頭:“要是陸大人跟我走呢?”
錢如意道:“我便成全你們。”
阿青抬起一隻手來:“咱們擊掌明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錢如意望著她:“要是陸子峰不肯跟你走,你待如何?”
阿青想也未想道:“那我便就此放手,永不糾纏。”
“好。”錢如意抬手和她擊掌:“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話算數。”
阿青又指天發誓:“若違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哎呀,不好了。如意啊,快去看看吧。山長要將陸先生斬立決啊。”七嫂驚慌失措的跑了來。
“這麽快?”錢如意始料未及:“就算定罪,也要過堂審了才能定吧?”
七嫂急道:“我怎麽知道?那鄭學監去告狀,才進去不到半個時辰,山長就要把咱們家陸先生給斬了,人都推到經略司外頭的空地上了。胡大正和那儈子手對峙著呢。不然這會兒恐怕就已經晚了。”
錢如意大驚,起身就向外走:“快去找老王爺。”大約是走得太急了,腳下一絆,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這時也顧不得疼痛,連忙爬起身來,向阿青道:“你快去前頭阻止他們動手。就說陸子峰是武侯之後,老賢王親孫,當今萬歲的堂兄弟。誰敢擅自傷他性命,罪同犯上。快去,快去……”她一口氣說出來,好無停頓。而阿青卻已經被這一連串的名頭給震懵了,直到錢如意催促她,她才慌忙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