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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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賢王道:“這事情太過突然,我怕她受不了。”
何止老太妃聽見這個消息會受不了,錢如意這樣年輕,這件事和她又無切膚之礙,她都有些難以接受。單單武侯是女人這件事,
就足夠她驚詫好幾天了。
老賢王這時需要的其實是安靜,需要的是老太妃的陪伴,錢如意在不在並不重要。
錢如意又記掛跨院裏受了傷的小白,還有狂吐了一天,憔悴的陸子峰。更重要的是,她現在十分就糾結怎麽把,陸子峰其實是他
爸爸生的,這件事告訴陸子峰本人。
她回到跨院的時候,阿青正好從夫妻二人的房間走出來,和從外麵回來的錢如意走個頂頭。錢如意心裏頓時就有些不是滋味,問
道:“白大俠怎麽樣了?”
阿青道:“無事,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將養一些日子就好了。”
錢如意看她說的這樣輕描淡寫,心裏更加的不淡定了:“我看著,那皮外傷可是不輕,你怎麽不照顧他,跑到我屋裏來了?”
阿青道:“我看陸先生臉色不好,過來看看要緊不要緊。”說完,抬腳便走了。
錢如意轉頭,看著她的背影。要是在村裏,有女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往她屋裏跑,說不得,她早就要指桑罵槐起來。可是,這裏
不是鄉下,阿青的身份又有些特殊。她是跟著哥哥來投奔陸子峰的,屬於幕僚。就算錢如意心裏有氣也不好罵。
錢如意那叫一個氣悶。
忽聽一聲若隱似無的輕笑。
她順著笑聲看過去,隻見胡大郎依靠著他房間的門框,正一臉張揚的嘲笑。
錢如意頓時大怒,四下裏尋了尋,沒有找到可以扔過去的東西,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胡大郎已經回屋去了。她有心忿忿的撣了
撣身上的塵土,抬腳回屋。
陸子峰正坐在窗前出神。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你回來了?”
錢如意應了一聲,本來想著不要問的,可她實在不是個能沉住氣的人,事關她的切身利益,她是憋不住的。於是望向陸子峰:“
阿青來幹什麽?”
陸子峰將手中一個碗抬了抬:“送了些雞湯來。說是她給她哥哥熬的,順帶著給我盛了一碗。”
錢如意看了一眼,那雞湯還在碗裏。於是問道:“你怎麽不喝?”
陸子峰苦笑一聲:“你就別問了。我現在……呃……”說到此,再次幹嘔起來。
錢如意有些無措,頓時將阿青的事情給忘到了腦後,扶住陸子峰道:“你這到底是什麽毛病?難道你們家男人真的會生孩子的?
陸子峰幹嘔了半天,無奈腹中空空,吐不出來什麽。倒是別的鼻涕眼淚一大把。他無力的支棱起腦袋,任憑錢如意幫他擦臉,有
氣無力道:“我都這個樣子了,你就不要再東拉西扯的擠兌我了。男人要會生孩子,那要女人做什麽?”
錢如意道:“別人家的男人大約是不會生的。可是你們陸家的男人,就難說了。”
陸子峰根本就沒有往別處想,他這會兒也沒力氣胡思亂想,擺手道:“你饒了我吧。如果我們陸家的男人真的會生孩子,我一早
就生個女兒給你了。”
錢如意一怔:“陸子峰,你話裏有話啊?什麽意思?”
陸子峰察覺到失言,含糊道:“什麽就什麽意思了?我不過是順著你的話說的。”
“你以為我是真傻子麽?”
陸子峰見含糊不過去:“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麽?可是你那身體,怎麽能行呢?所以我說,如果我能生,我就生一個給你。”
錢如意頓時不滿起來:“我的身體怎麽了?笨笨不是我生的麽?”
陸子峰不語。
錢如意忽然仿佛明白過來什麽,指著陸子峰:“你……”
陸子峰神奇的竟然明白她什麽意思,連忙解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別的心思。”
“你騙鬼呢。當我是瞎子看不見麽?”錢如意指了指門外:“那個阿青……”
陸子峰頓時舉手投降:“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有。”
錢如意氣惱起來,轉身不再理他。
陸子峰仰靠在椅子裏虛弱的嚎叫:“你看看我成什麽樣子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現在命都要吐沒了。”
錢如意悶聲道:“活該。”
陸子峰見她真的生氣了,沒話找話說:“你為什麽說,單我們陸家的男人會生孩子?”
錢如意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告訴陸子峰實情:“你其實是你爸爸生的。”
陸子峰神色一僵,他為人板正到有些迂腐,是無法容忍誰拿著先人開玩笑的。待要生氣,又覺得錢如意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於
是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錢如意將之前在跨院知道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子峰整個人都要傻掉了。他支起身子,看看錢如意,再抬頭看看屋頂,然後又在地上轉了三圈:“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錢如意看著他無措的樣子,鄭重的告訴他:“這不是玩笑。”
陸子峰整個人都茫然了,回頭望著錢如意:“若果這是真的,我怎麽辦?”
錢如意心裏的酸澀翻上來:“這句話應該我說。”
陸子峰道:“你自然還是你。”
“那可未必。”錢如意意有所指:“自此之後,你是王孫,是皇親國戚。前程無量。而我,隻是你落魄之時娶的一個糟糠罷了。
”她原本半真半假的說著,可是,說到後來,語氣中不覺帶上了淒涼之意。
她從沒想過嫁陸子峰,也是料到會有今日的處境。陸子峰的前程不管怎樣坎坷,以他的才能和抱負,都是要做官的。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別人身邊都是花紅柳綠,他想要獨善其身十分艱難。
如今隻是這一天來的早了一些罷了。原本,陸子峰可能要到了四十多歲,甚至年紀更大一些,才能到達那種高度。
倘若陸子峰認祖歸宗,成了老賢王的嫡孫,原本的艱難,便不複存在。他少年得誌,身邊的迎來送往,更加可以預見。
錢如意想到這些,怎能不生出淒涼之感呢?
而陸子峰此刻仿佛真在夢中,自顧尚且不暇。
“叩……叩……叩……”外頭忽然傳來叩擊窗欞的聲音。
屋內的夫妻二人這才各自回過神來。
隻聽胡大郎的聲音道:“陸先生,我要回京一趟。”
陸子峰道:“怎麽忽然要回去了呢?”
胡大郎沉默了片刻:“我要回去祭拜我的外祖。”
陸子峰連忙走出屋去:“這時又不是清明,又不是寒食,怎麽忽然想起這個?”
胡大郎隻是沉默,並沒有解釋。
錢如意跟著走了出來,問道:“你走得這樣急,總得容七嫂給你預備上一些幹糧。”
胡大郎搖頭:“不用。我一個大男人,路上難道還能餓死麽?”說完,向著陸子峰微微抱拳:“我這就走了。”
錢如意看他,一人一劍,連包袱都沒有一個。有些不放心:“那換洗的衣裳總要帶上兩件。”
胡大郎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錢如意看向陸子峰:“他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陸子峰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時,阿青又走了過來:“我大約知道。我聽哥哥說,胡不取好像和追魂令主有仇。他今日趕著回去祭拜,大約是告慰先人去的
。”
錢如意有些不喜歡阿青,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話。
陸子峰也隻是點了點頭:“原來這樣。”
阿青似乎完全沒有察覺這夫妻二人的冷淡,接著道:“如今我哥哥受了傷,陸大人要去衙門的時候,少不得招呼我一聲。這金山
縣,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平。”
錢如意原本就不是個能壓製得住性子的人,聞言實在忍不住,冷聲道:“阿青姑娘有心了。隻是自古男女有別,還是不麻煩你了
吧。”
阿青無所謂道:“我們江湖兒女,一向不拘小節……”
錢如意打斷她的話:“我在乎。我們鄉下人在乎。阿青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男人又正年少。你們走在一起,總是不合適。”
話說這還是錢如意第一次這樣張揚的稱呼陸子峰為‘我男人’。
陸子峰若有所感的深深望了她一眼,但是並沒有說什麽。
阿青被錢如意說的啞口無言,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可是,金山縣進來匪盜橫出,就連消隱於江湖幾十年的追魂令主都出現了。
陸大人獨身來往於縣衙,你就放心麽?”
錢如意自然是不放心的,不過這話不能和阿青說:“這是他們男人們的事情,自然是不必我們女人家操心的。”
阿青再次啞然:“好吧。”
錢如意見她還站著不走,於是催促道:“阿青姑娘不用去照顧你的哥哥嗎?如果缺了什麽,短了什麽,或者我們夫妻有想的不周
到的地方,你可不要客氣。盡管直說。”
阿青點了點頭:“謝謝娘子。”這才有幾分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錢如意轉頭看了陸子峰一眼,心裏便無限的煩惱。
陸子峰跟著她回到屋裏,看怪物一樣看著錢如意:“剛剛,還是你麽?”
錢如意翻了他一個白眼,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怎麽了?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
錢如意索性抬起頭來望著陸子峰:“你是不是看上阿青了?”
她原本就不是能忍住性子的人,有些話憋在心裏真的很不好受。索性說出來,反而舒坦多了。
陸子峰一怔,隨即失笑:“青天白日的,說的什麽夢話?”
“是,還是不是?”反正說出來了,錢如意便要問個清楚明白:“你隻管實話實說就是了。你知道我這個人的,雖然愛東拉西扯,
胡說八道,但我是講理的。以你的身份,三妻四妾的原本也正常。你要是有那心思,趁早的和我說了,我好有所準備。”
陸子峰一巴掌蓋在她的臉上:“你這胡說八道的毛病沒改,什麽時候又多了胡思亂想的毛病。”
錢如意捉住他的手,硬拉下來:“你要是真的沒有那心思,為什麽不敢看我?”
陸子峰瞪眼睛:“我有什麽不敢看你的?你是我媳婦。別說看你了,我什麽……沒做過?”
錢如意瞬間被氣哭了,眼淚劈裏啪啦就往下掉。陸子峰為人端正,遇到問題並不會東拉西扯。唯獨錢如意問他阿青的事情上,他
一反常態,閃爍其詞。他心裏怎麽想的,還用說麽?
意識到這個的錢如意,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你看你,好好的說話怎麽還哭起來了?”陸子峰連忙要給她擦眼淚。
錢如意抬手將他的手擋開,自己拿起手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我沒事。就是忽然被灰塵迷了眼睛。”
陸子峰要是信她的話才有鬼,但是,陸子峰並沒有再追問什麽,隻是言道:
“既然這樣,那你就好好的歇一歇。”
錢如意道:“有個事要和你說一聲。”
“嗯。”
“眼下縣裏真的不太平。你兼著縣令的職務,事物繁多。我又是個孱弱的,不但幫不到你,還要拖累你分心。所以,我想帶著笨
笨和七嫂一起,回鄉下去。”
陸子峰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鄉下有伯父、伯母們照應你和孩子,我還放心些。等忙過這段,我去接你們。”
錢如意心裏酸的要死,眼淚又要落下來。怕陸子峰看到,急忙低下了頭。陸子峰或許沒有察覺到錢如意的用意,又或者他察覺到
了,隻是認為錢如意在使小性子,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了。
因為,如今的陸子峰,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落魄到要靠宮門賣甲來維持生計的陸子峰了。倘若他認祖歸宗,前途一片光明。正所謂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恐怕都會生出輕狂之意來。
隔天,錢如意便收拾了東西。七嫂去四伯那裏,找了堂哥來,套著驢車把兩個婦人和兩個孩子送回鄉下。
在四伯看來,閨女走娘家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就連一向和錢如意生活在一起的七嫂,都沒有看出錢如意和陸子峰隻見的異樣。因為,兩人從始至終一句都沒有吵,甚至都沒有碰觸那矛盾的由來之處。
這大概是錢如意嫁給陸子峰的好處,也是不好之處。那就是兩個人實在太過了解對方,就連有了矛盾,也是不用言語來說,就彼此了然了。
回去的路上,錢如意還是能夠繃得住的,她甚至都沒有往別的地方想。一路上甚至還有心情看沿途的風景。可是,當板車轉過長風書院的山腳,一眼看見村頭的元寶橋時,錢如意卻忽然的鼻頭一酸,眼淚在還沒來得及去忍的時候,便滾落在了兩腮。
“如意……”七嫂擔憂的看著她。這時,才察覺到一絲不正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