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搖擺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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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想怎樣去?等將來肚子大了,挺著肚子去麽?趁現在我還沒有被你氣死,你也還能跑能跳,趕緊收拾了去。你那山長要是肯留你,那最好不過。要是不肯留你,你也就不要再癡心妄想,麻溜的回來該幹什麽,幹什麽。”
凝翠道:“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帶著笨笨,能行麽?”
錢如意都快要被這傻姑娘的誠摯感動哭了:“這個你就別管了。”
凝翠喜憂摻半道:“那你要幫不過來的時候,就讓人給我捎個信兒。我還回來幫你。”似乎在她心中,篤定了衛善一定會留她。
錢如意點頭。
凝翠便真的去收拾東西走了。
七嫂不明所以,問道:“如意,凝翠幹什麽去了?怎麽還背著包袱?”
錢如意隨口敷衍道:“我讓她去辦點兒事。”話雖如此,她心裏其實是希望衛善能夠留下凝翠,並且善待那個傻姑娘的。凝翠真的是一個心如璞玉般純真的女孩子。
但是,錢如意又明白,凝翠多半會被辜負。
果然,凝翠早上走的。到了傍晚的時候就回來了。因為她在衙門外等了一天,根本沒見著衛善的人影。
到了第二天,這個不死心的丫頭,再次出發……
一連三天,她天天都去。結果一次都沒有等到心上那個人。
就在錢如意以為衛善故意躲著凝翠的時候。第四天凝翠沒有回來。
可是,沒等錢如意替她舒一口氣呢。第五天一早,忽然發現凝翠紅腫著雙眼,獨自躺在自己屋裏的炕上發呆。
這還用說嗎?小丫頭被甩了。
看著凝翠短短幾天就憔悴的不成樣子,雖然錢如意心裏明白,這是一早就注定了的下場,但她心裏還是十分的憤怒。更糟糕的是,她那張烏鴉嘴,一言中的。凝翠自己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可是生過一個孩子的錢如意卻看的分明,凝翠似乎懷孕了。
如果任由凝翠自生自滅,這姑娘真的沒有活路了。
若是別的事,錢如意少不得要去可陸子峰商量。可是這件事中,陸子峰受得傷害並不比凝翠輕。錢如意舍不得再去叨擾他。而她一個閨閣婦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上街都諸多的不便,想要於毫無掛礙之中,成全凝翠這個傻丫頭,那當真是千難,萬難。
首先,凝翠找不著衛善,錢如意也找不著啊。
但是,沒關係。她們找不著衛善,可以讓衛善來找她們。老天爺有好生之德,錢如意夠不著衛善,但是老賢王能啊。
錢如意收拾停當就去了老賢王那裏。
這老兩口,原本是打著聽書的幌子出京的。可是自從到了金山縣,看見了笨笨之後,老兩口似乎將那《楊家將》什麽的都忘的一幹二淨了。倆人,四隻眼睛,從早上睜開到晚上合上之前,一刻都不願意離開笨笨。
這老兩口每天哪兒都不去,就在屋裏,院子裏進進出出,哄著家裏的倆小孩兒玩兒。
錢如意過去的時候,老賢王正把笨笨攬在膝蓋上拆著一個什麽玩意兒。丫丫則窩在老太妃的懷裏,安靜的看著。話說,丫丫也是沾了笨笨的光。這丫頭自出生,葛六女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會兒,她終於在老太妃這裏找到點兒被奶奶喜愛是什麽感覺了。
看見錢如意過來,老兩口顯然十分的高興。老太妃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快來坐,你看娃娃多聰明。那魯班鎖可不是好開解的。”
錢如意將眼睛看過去,這才發現笨笨手中的果然是一個魯班鎖。她笑道:“可是沾了您二老的光了,要不然鄉下孩子,哪裏得這樣的玩具去。”
老賢王頓時就不愛聽了:“鄉下孩子怎麽了?我就看我這個孩子好。那王公貴族家裏的孩子都比不上。你讓他們誰不服,來爭辯一個試試。”
錢如意有些哭笑不得:“哪有您這樣誇孩子的。小孩子不經誇,將來您二位要是走了,我須得養不起他了。”
老賢王道:“那就你娘兒倆跟我倆一起走。”
錢如意以為老賢王說笑話,頓時笑起來:“那我可是樂意著呢,就怕您不樂意。”
老賢王望著懷中的孩子,笑道:“誰不樂意誰是小狗兒。”
錢如意越發肯定老賢王是說笑來著。
她坐了一會兒,這才向著老太妃開口:“有個事,我年輕,不知道該怎麽辦?還請您給出出主意。”
老太妃道:“什麽事?”
錢如意看看老賢王,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這男女有別,凝翠的事,要她當著老賢王說出來,她還真的有些張不開嘴。
老太妃見了,向老賢王道:“這倆孩子在屋裏好一會兒,天氣又暑熱,讓人領出去透透氣,散散悶熱去。”
老賢王的眼神兒可比老太妃好多了,早就明白這倆人是要支自己出去。但他上了年紀的,很多忌諱早已不當回事了。說道:“你倆不就是想把我支出去,好說悄悄話麽?我不聽還不行?”
老太妃嗔道:“叫你出去就出去。你以為誰都像咱倆這老皮老臉的,無所顧忌?”
老賢王笑道:“我又沒說不出去。”
於是領著兩個孩子去外頭玩兒了。
錢如意將凝翠懷孕的事情告訴了老太妃。
老太妃一驚:“誰的?”
要知道,男女大防從來都是重中之重。一個尚在閨中的女子有了身孕,可不是一件小事。
錢如意道:“衛善的。”
“衛善?”老太妃顯然對於這個名字不怎麽熟悉,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來到底是誰:“這名字怎麽聽著這樣耳熟?”
錢如意提醒道:“就是現如今金山縣經略司的正堂主事,衛善衛長風。”
“姓衛……”老太妃略一思索道:“想起來了。那個將好好的郡主撅在一邊,跟個怨婦似的,巴巴的給一個洗腳丫頭守節那個小子吧?我當是哪個,原來是他。你那個叫凝翠的丫頭,眼光可不怎麽好。”
錢如意點頭:“您說的對。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麽辦呢?總不能放任她不管,任憑她自生自滅吧?”
老太妃冷哼一聲:“一個姑娘家家的,自己不知道檢點,若是換了別的人家早就拿繩子勒死,遠遠的扔了。任憑她自生自滅都是她的福氣。”
錢如意自然知道老太妃說的並不是誇大的言辭,可是,凝翠跟了她好些年,她怎麽能真的忍心不管她呢?要真的不想管她,也就不會來這裏求告老太妃了。
錢如意低聲細氣道:“我知道您說的對,可是凝翠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怎麽能棄自己的親人於不顧呢?”
大約是錢如意的話哪一點觸動了老太妃的心,她瞬間就和軟了下來:“你能這樣想,可見你的爹娘將你教的很好。我心裏也是很高興的。”她說完,又思索了片刻:“別人都說那衛善情深不移,是個癡情種子。其實在我看來,他荒唐的很。你那丫頭我也是見過的,是個沒心沒肺的。要是不明不白的跟了去,恐怕日後不得好結果。那樣的話,你這個做主人的,臉上也須無光。這樣,你把那丫頭叫過來,我收她做個幹孫女兒。趕明兒讓人去找衛善提親。
衛善的媳婦兒是慧雅郡主。雖說慧雅郡主失蹤了,可旁人想要越過她去,卻是不能的。不過,咱們正兒八經的辦一場婚事,也能爭個不高不下的名分。免得日後她無憑無據,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錢如意連忙替凝翠謝恩。
老太妃將她扶起:“你要是當真感謝我,就叫我一聲祖母吧。我的年紀,早該含飴弄孫。隻是我命薄,福不住我那冤家孽障,以至於到了這把年紀,膝下冷冷清清。”
錢如意道:“那怎麽使得?”
老太妃道:“使得。你隻管叫,我隻管應。我倒要看看誰敢說個不字。”
錢如意有些為難起來:“隻怕我爺爺、奶奶多心起來。”
老太妃頓時就滿臉不悅起來:“說起的你爺爺、奶奶,也別怪我刻薄。哪有他們那樣的,我不過是向他們打聽一下你小時候的事情,兩個人顧左右而言他,很是不爽利。”
錢如意奇怪:“您打聽我小時候的事情做什麽?”
老太妃微微一怔:“這不是常日無聊,想要找人說說話,不知怎麽的就說起來了。”她說著,上身微微前傾,看著錢如意:“如意,聽說你家裏都是男孩兒,就獨獨你一個女孩子對不對?”
錢如意心說,這老太妃看著莊嚴肅穆的,沒想到也逃不妥女人的天性,愛八卦。於是點頭道:“是的呢。”
老太妃道:“那你就從來沒有好奇過,為什麽別的都是男孩兒,就你一個女孩兒?”
錢如意有些哭笑不得:“那生兒生女,又不是誰想怎樣就怎樣的。”
老太妃搖頭:“我就覺得很奇怪。不瞞你說,我總覺的你爺爺、奶奶瞞著什麽。要不然,你爹娘好好的跑什麽?”
錢如意更加的跟不上老太妃的思路了:“您到底想說什麽啊?”
老太妃長歎一聲,舉目沉思了半響道:“索性我也直說了吧。我覺得你不是你爹娘的親生女兒。”
“……”錢如意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這種懷疑她並不是第一次聽到,幾乎從她記事開始,就有了。要不是爺爺、奶奶和叔伯嬸子們都異口同聲表示,錢如意就是葛六女生的,連錢如意自己都要懷疑了。
可那些猜疑是建立在,錢五郎夫婦對錢如意的不聞不問上頭的。老太妃沒有見過錢五郎夫婦,而包括錢如意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和她說過,這對夫婦的為人,以至於老太妃覺得那對夫婦是個分外厚道的人,反而是她見過的爺爺、奶奶不厚道。
這種前提下,老太妃的那個結論,怎麽來的?
錢如意在心念陡轉之間,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無從捉摸。
老太妃看著她的樣子,道:“你也有這種感覺對不對?”
“不是,您到底想說什麽啊?”
老太妃臉色露出破釜沉舟一般的凝重表情:“罷了,罷了,我也不憋著了。我都這麽大年紀了,哪裏還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思前想後。”她拉住錢如意的手:“我有個不活的冤家孽障,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錢如意點頭:“略有耳聞。”
“他當年就是戰死在了玉匣關。我家老王爺,最後見他就是在這裏……”老太妃提起往事,頓時淚意上湧,老淚涕零。
“這裏?”錢如意吃了驚訝道:“這裏不是陸家的私宅麽?”
“誰說不是呢?我那冤家孽障,當年不知道中了什麽邪,看上了武侯府中的一個什麽女人。生生死死都要跟著那女人。為此,我的眼睛都要哭瞎了。我家老王爺,千裏奔波,也沒能將他拉回來。”
老太妃說道這裏,抬袖擦了一把眼淚,稍稍平複了一下心緒:“彼時是我們老兩口太過強勢,武斷。不肯接受那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原本聽說那女人生過一個孩子。可是,我們誰都不肯低頭。我那孽障不肯把孩子抱回來,我們老兩口也不肯讓那女人進門。要早知道,他們三口會一去不回頭,和我們陰陽兩隔,那孩子,我無論如何也要抱回家的啊……”老太妃說著,再次忍不住,啜泣起來。
錢如意沉聲道:“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老太妃略緩了緩情緒:“你看看笨笨,再看看我家老王爺。他們祖孫的容貌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呢?”
錢如意道:“也不是沒有的。況且一個小孩子,又怎麽看的真切。長大了還會變化也不一定。”
老太妃搖頭:“我雖然老邁,可還沒有到眼瞎耳聾,昏聵的地步。那孩子,無論再怎麽變,都會脫不開現如今的模子。且不說那孩子,你就看看你……”老太妃用眼睛將錢如意上下端量著:“你長在莊戶人家二十多年,哪裏有莊戶人家女孩兒的一點兒樣子呢?”
還別說,讓老太妃這樣一說,錢如意自己也搖擺起來,拿不定主意自己是不是抱養的,或者幹脆就是爺爺在漫天野地裏撿回來的。因為自她記事以來,錢五郎和葛六女幾乎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錢五郎有時候還敷衍自己一下,葛六女根本就是連眼皮都不待夾她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