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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想個更厲害的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趙豐收垂了頭,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靦腆。


  錢如意道:“你進城啊?”


  “啊。”趙豐收仿佛這才六神歸位,匆匆抬頭瞥了錢如意一眼,又垂下了頭:“我來給你送些糧食。”


  “啊?”錢如意以為自己聽錯了。過去的許多年,趙豐收幾乎從來沒有自己給自己拿過主意。他總是遊走在他奶奶和父母之間,輕易就傾盡自己的所有。


  “這糧食……”錢如意不會相信這糧食是趙豐收家的任何一個人讓送的。這麽一大車糧食,可不是個小數目。


  趙豐收似乎會錯了意,連忙解釋道:“這糧食肯定是正路來的。你放心,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麽……”他說的非常急,生恐錢如意不相信一樣,到了最後,眼淚都急出來了,含在眼眶裏打轉轉。


  “不是,我是說,這樣一大車糧食,你奶奶同意你送來嗎?”


  趙豐收嘴角一繃,瞬間繃成一條直線,不言語了。


  這人就這毛病,一言不合就裝啞巴,問死了都不吭氣那種。


  錢如意有些頭疼,嘀咕道:“你怎麽還是這毛病?”


  趙豐收又垂下了頭,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凝翠看著那一車糧食,戳了戳錢如意:“如意,那這糧食咱們要不要?”


  錢如意正在思索,就聽趙豐收急急道:“要,怎麽不要。你們的狀況,我可是都打聽清楚了。陸子峰現在滿世界的借糧食,你家裏都吃了好些日子的野菜湯子了。如意的身體弱,那怎麽能行呢?”


  凝翠依舊看著錢如意。


  錢如意都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這會兒的神色肯定前所未有的萎靡不振。趙豐收說的不錯,就她這身體素質,想要治死她真的十分容易,餓上幾天,野菜湯子吊上幾天,差不多就完蛋了。


  她怕死嗎?

  不怕。


  可是,她要是死了,娃怎麽辦?爺爺、奶奶會怎樣?


  又可是,錢如意雖然窮家長大的,但其實錢家人口眾多,在鄉下,人多就是權勢。錢如意還真沒有拉下臉向誰伸過手。就連那時候衛如言接濟她的東西,都是衛如言好言好語派人給她送家裏,她才收下。


  人生中遇到的難事肯定不止錢如意現如今遇到的這些,但是,現如今這種形勢,卻是令她最最為難的,因為,如果接受了趙豐收的糧食,她的驕傲將會無處安放。


  但是,一文錢難道英雄漢,更別說錢如意根本就不是英雄。家中老少饑腸轆轆,麵對這樣一車糧食,真的是難以抵擋的誘惑。她最後還是選擇將驕傲拋在一旁,咬牙選擇了妥協:“那就算我們兩口子借你的吧。”


  趙豐收點頭:“行。”


  錢如意看向凝翠:“你會趕車嗎?”


  凝翠道:“會。”


  趙豐收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失落:“我可以幫你送回家去的。”


  錢如意搖頭:“還是不要了。畢竟我已經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這樣不好。”


  趙豐收怔住,一副又快哭了的表情。


  錢如意側身坐在車轅杆上,催促凝翠:“咱們回吧。”


  凝翠點頭,趕著馬車回城。


  因為是清晨,街上行人稀少。兩人趕著車才繞過府前大街,就見一消瘦的身影在料峭的寒風中孑然而行。那身形,伶仃寂寥的令人心疼。


  錢如意下意識就呼吸一滯。


  凝翠道:“那不是先生麽?他怎麽一個人在街上轉悠?”


  錢如意道:“還能為什麽?借糧食唄。”


  凝翠已經呼喚起來:“先生……”


  陸子峰回過神來,將一雙不滿血絲的眼睛投了過來。


  凝翠驅車走到他麵前,興高采烈道:“先生,咱們有糧了,回吧。”


  “糧?”陸子峰看著驢車上的糧食,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又是大伯送來的麽?這怎麽行呢?他們也要過日子的。”


  錢如意如實道:“趙豐收送來的。”


  一瞬間,空氣似乎凝固了。陸子峰消瘦的臉皮抖了抖:“你去找他借糧了?”


  錢如意聽出他語氣中的醋意,壓抑在心頭的不滿頓時爆發:“有區別麽?”


  陸子峰的眼眸沉了沉,但是因為是在大街上,所以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吩咐凝翠:“你們先回去吧。”


  凝翠道:“你不回去麽?”


  陸子峰已經轉身:“我走著回去。”


  凝翠還疑惑:“怎麽先生看著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呢?”


  錢如意忿忿道:“讀書讀傻了唄。”


  不管怎樣,趙豐收這一車糧食就仿佛及時雨,暫時解了陸子峰的燃眉之急。甚至認真講起來,也救了錢如意一命。


  胡大郎說他三兩天能回來,但其實來回用了六天時間。這已經是非常快了,尋常人坐車,也得走十天半個月的,還得是快馬加鞭,路上不出插曲那種。


  錢如意不知道胡大郎是怎麽把那薄薄一疊《花木蘭從軍》給賣出去的,更不知道賣給了誰。隻知道,他把那兩張紙賣出了天價,整整一百兩銀子。


  有了這一百兩銀子,接下來的日子大家才寬裕了很多。但是,也隻是熬到衛善到來,陸子峰才得以卸去肩上的責任,鬆了一口氣。


  因為去冬路遇大雪,耽誤了行程,所以,陸子峰雖然為了這個經略司新衙門費勁心力,但是嘉獎是沒有的。那衛善說得好,如果不是看在他和陸子峰師徒一場的分上,陸子峰一個玩忽職守之罪是跑不了的。


  聽到這個消息的錢如意,氣得差點兒沒當場就提個擀麵杖去找衛善理論。


  但是,這些日子,陸子峰心力憔悴,她也跟著耗費心神,她那小身板早已不支,沒等別人攔她呢,自己先倒了。這一病就是半個月。等她好起來的時候,那氣性早不知道被病魔折磨的消散多久了。


  陸子峰的俸祿恢複正常了,可是之前他為了安置那些提前陸陸續續到來的經略司的典吏,執事們欠下的帳,衛善給他來了個一概不認帳。那些債主全衝著陸子峰來要賬了。


  陸子峰是個君子,斷然不會做出賴賬的事情的。因此上,日子還是過得焦頭爛額。更有甚者,因為陸家經常有債主光顧的緣故,衛善以陸子峰風評不佳為由,將他好不容易當上的主薄給擼了。雖然他還是九品的官階,卻讓他去馬房喂馬。氣得錢如意在家裏指著衛善辦差的正堂,罵了好幾天。她算是看出來了,衛善就不是個人玩意兒,成心不讓陸子峰好過,想要把他從經略司擠兌走。


  陸子峰也是一籌莫展。


  胡大郎道:“這樣不行。這一家老小,總得先填飽肚子。”


  陸子峰無奈:“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如今實在無計可施。”


  胡大郎笑道:“你守著個財神奶奶,怎麽總說這樣喪氣的話呢?前兒那《花木蘭》雖然隻賣了一百兩,可是一入京城就掀起一片浪潮。如果再有一個,定然不止這些銀子。你若是想安心做個財主,還是很輕鬆的。”


  陸子峰根本不信:“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就是之前那一百兩,我都不信你是真的賣那典故得來的。”


  胡大郎指著他:“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讀書人有風骨自然是好的,可要是自高自大,不把別人看在眼裏,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字千金這個詞麽?”


  陸子峰道:“那是求字,和這典故有什麽關係?”


  “我說你自視過高,這就是了。難道筆墨文采,還有高低貴賤之分麽?你老實說,你心裏是不是很是瞧不起如意的文采,所以不肯承認?”


  陸子峰頓時翻臉:“如意是我妻子,你一個外男怎好這樣直呼她的閨名?”


  胡大郎並不懼怕他,冷笑一聲:“我一向這樣,你也不用裝腔作勢來嚇唬我,我是不吃那一套的。如果我真的要對她不敬,也輪不到你什麽事情了。你隻說,是不是我說到你的痛點了,所以你才惱羞成怒?”


  陸子峰沉默。


  胡大郎道:“那就是了。你也不是真心的待她,自然是看不見她的好的。”


  陸子峰反問:“難道你就能看見了?”


  胡大郎搖頭:“如隔千山萬水,遙遙一望而已。”


  陸子峰有幾分頹然道:“那你可知道,她也是不肯全心全意對我的?”


  胡大郎搖頭:“你這個樣子,可是讓人看不起的很。難道你差事丟了,連往日的品格都丟了麽?怎忽然變得這般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陸子峰歎道:“我原來以為我不會計較。可是,越是到了後來,越是身不由己。就算她多看了誰一眼,多提了誰一句,我這心裏都跟鈍刀割了一般的難受。”


  胡大郎抱臂斜倚在門柱上,眺望這遠天的雲彩:“這種事,我是沒有辦法給你任何建議的。因為我也不懂。”


  陸子峰道:“你說,咱倆到了最後,會不會成為敵人?”


  胡大郎轉頭:“那誰說得準。”


  陸子峰愣了許久:“我去找如意。”


  胡大郎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胡大不是那齷齪的人,最起碼不會幹那雞鳴狗盜之事。”


  陸子峰抬頭:“我有些不信。”


  胡大郎笑道:“信不信由你。”說完,他反而率先出門而去。


  “胡大郎,你什麽意思?”陸子峰望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胡大郎頭也沒回:“我叫胡不取。”


  陸子峰嘀咕了一句:“滾蛋的胡不取。”罵完了,心裏忽然鬆快了許多,自言自語道:“原來做一個俗人,竟是這般。早知道,我還讀什麽聖賢書?”


  話音未落,就見宋義守從側門走來,問道:“你在嘀咕什麽?”


  陸子峰笑道:“沒什麽。我在說,要早知道我後來會是個喂馬的,當初何必讀那些書?如果不讀書,說不定早早的喂馬,這喂馬的功夫要比現如今好許多。”


  宋義守袖著手,將他上下打量了又打量:“我還以為你乍然被貶,心裏不知道怎麽拗不過彎兒來,特意的來勸慰你,誰知道你倒是想得開的很。年紀輕輕的,這般胸懷也是令人佩服。”


  陸子峰苦笑道:“我哪裏有什麽胸懷,隻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罷了。”


  宋義守道:“這句話我喜歡。”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宋義守忽然靠近陸子峰,低聲道:“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子峰道:“但說無妨。”


  宋義守猶豫了片刻:“還是算了。”


  陸子峰指著他:“你怎麽這樣,閑極無聊來逗著我玩兒是不是?”


  宋義守道:“總是師傅徒弟,老子兒子之間的差池,我要是說得多了,不顯得我調撥離間麽?所以我還是不說了。”


  話都說道這裏了,陸子峰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誰和誰是師傅徒弟,老子兒子?隻有他和衛善,衛長風啊。他自幼被衛善收養,即為師徒,又是父子一般。


  他們之間的差池。他們之間有什麽差池?

  陸子峰滿懷心事的回到家中。錢如意自然是看得出來的,問道:“又怎麽了?難道人倒黴真的喝涼水也塞牙縫,你好端端的去上差,被狗咬了一口麽?”


  陸子峰搖了搖頭。


  錢如意遞了一塊幹糧給他。


  陸子峰看了看,這桌子上隻有他和錢如意兩個,於是問道:“他們呢?”


  錢如意道:“都吃了,就剩你自己了,快些吃吧。”


  陸子峰悵然的心頭忽然升起一股暖意,傻乎乎道:“如意,我沒有看不起你。有你真好。”


  錢如意莫名其妙:“你腦袋被門擠了吧?”


  陸子峰自知失言,低頭吃飯。


  錢如意就坐在他旁邊絮叨:“你說這朝廷真不靠譜,把你撅在這金山縣,受了多少苦,做了多少難,一句莫須有的罪名,就把那些功勞都抹殺了。要都像這樣,誰還肯認真給他辦差。”


  陸子峰搖頭:“要都你這樣想,百姓怎麽活?”


  “咦……”錢如意鄙夷道:“你這話當真要笑掉人的大牙,自來那些當官的,誰拿老百姓當過事。”


  “所以我才不能做那樣的官啊。”


  “噗嗤……”錢如意實在沒忍住:“你個喂馬的,算什麽官?”


  陸子峰笑道:“弼馬溫啊。”


  “哈哈……”這下錢如意真忍不住了。


  陸子峰道:“家裏現在依舊揭不開鍋,我是沒有辦法了。所以還得靠你。胡大郎說,你上次講的花木蘭很好,如果再有一個新奇的典故,能比那個值更多的錢。咱們家欠人的帳,就有著落了。”


  錢如意道:“這有什麽難得。你等著我再給你想一個比花木蘭更厲害的。”


  陸子峰點頭。


  門外的凝翠聽見了,連忙就搬個板凳進屋來做好,擎等著聽錢如意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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