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胡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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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滿不在乎道:“有北定候在,哪裏還有土匪。我和胡大郎打賭來著,不去看一看,又怎麽知道他說的對不對。”
“不行,你要麽回你房間去,要麽就在我這裏待著。絕對不能出去看。”
錢如意也跟著點頭:“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當年我和如言進京,才出咱們金山縣,就遇見了土匪。如言的丫頭翠兒和奶娘就是被土匪殺了的。”
小七這才吃驚起來:“竟有這事?”
錢如意點頭:“我還騙你麽?那次,我拉肚子才免遭劫難。要不是……”她說到這裏,下意識的一頓。
小七不知所以:“要不是什麽?”
錢如意不想提起,擺手道:“你不要問了。隻要知道,好奇害死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行了。”
小七見她不說,也就沒有再刨根問底兒。
陸子峰看他還想要去一探究竟,親自將他送回房間去。
錢如意在屋裏等著,好一會兒陸子峰才回來。她提起的一顆心,這才放下,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
陸子峰擺手:“再別提。被胡大郎拉住了。他非說外頭有五百匹馬,趕馬的十幾個人。我說不信,他非要去拉著我和小七去數。我假裝相信了,他才罷休。”
錢如意沉吟了片刻:“倘若胡大郎說的是真的呢?”
陸子峰並沒有往別處想:“真的就真的唄。”話音未落,忽然想起什麽,低呼了一聲:“哎呀。”
錢如意凝目望著他。
陸子峰心裏也是咯噔一下。
要知道,五百匹馬可不是個小數目,尋常百姓家裏,都不允許私自豢養馬匹的,如果外頭的是土匪,哪裏整來的五百匹馬?也就是說,外頭的不是土匪。
如果不是土匪,那麽就隻能是官兵。
這幾年,戰事停歇,少有聽說調動戰馬的事情,更何況五百匹戰馬,可不是個小數目。身在經略司的陸子峰,就算不清楚具體的調動狀況,但絕對不可能連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陸子峰道:“我再去問問胡大郎,那馬匹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錢如意道:“還用問胡大郎麽?你直接問問我就行了。剛才,窗子上映照的火光,先是照亮右方,也就是說,那馬匹是往右行的。”
“右行……”陸子峰連忙走到窗子前比劃了一下:“右邊……和咱們同路。”
錢如意點頭。
陸子峰頓時麵色凝重了起來。朝廷在金山縣設立經略司,就是為了分玉匣關的兵權。陸子峰知道,這件事非常艱難。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玉匣關竟然已經到了能夠私調戰馬的地步。
今日是他撞上了,他沒有撞上的呢?
那玉匣關如今到底有多少兵馬?
邊關許久沒有大的戰事了,玉匣關調動那麽多戰馬做什麽?
錢如意在他正在憂思的時候,又給了他一錘:“周玉郎不但會武功,而且武功很高,水性也很好。”
陸子峰看向錢如意。
錢如意撅嘴:“你不信我麽?”
陸子峰搖頭。
錢如意道:“還在金山縣的時候,你和他經常在一起,應該知道才對。”
陸子峰點頭:“經你這樣一提,我恍惚間想起,周玉郎確實是會武功的。”
錢如意做出個好奇的樣子:“那你呢?”
陸子峰甩袖,有幾分慍怒起來:“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我是什麽樣子的,你還不知道麽?”
錢如意撇嘴:“我還真的不知道,要不然也不能走了眼。”
“又來。”陸子峰心裏發急,偏偏又拿錢如意沒有辦法。他無論如何想不明白,為什麽錢如意總說他是騙子,又說自己看走了眼。他在她麵前,明明已經表現的那樣純粹,簡直要將自己的肚腸剖來開,翻來覆去給她看了。她還是動不動就說他騙人。
陸子峰簡直要被氣的頭發都掉光了。
到了第二天,那雪非但沒有停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原先還有風,這會兒風停了,隻剩下鵝毛大雪,不要錢一樣紛紛揚揚往下落。一夜之間,驛站的院子裏就積攢了小腿厚的積雪。
兩口子拖家帶口的,趕路是趕不成了。
陸子峰一大早就蹲在門口琢磨。錢如意和三伯母,還有凝翠帶著孩子烤火,順便烤倆花生、瓜子兒什麽的,閑磕牙打發時間。外頭天色陰沉沉的,這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屋內的光線也是非常的昏暗,唯有那爐火口一團小小的火光,給屋裏映照出一團朦朧的光亮來。
這樣的環境,小孩子都是安安靜靜的。
小七擔心他的寶貝驢和陸子峰的那匹瘦馬,怕被凍壞了,一大早就跑去驛站的馬棚裏,忙幫放草簾子,擋風雪了。
天色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個時辰。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胡大郎隨著灌進來的冷風進了屋。將腳邊的掛著的一點兒積雪抖落在地上,緊跟著湊到火堆邊,伸著手烤火:“這天,可真冷。”
三伯母道:“你不是在屋裏睡覺麽,這是去哪裏跑了一圈,瞧著一身的寒氣。”
胡大郎道:“我能去哪裏,就是出去看了看雪下成什麽樣子了。回來一個人影看不見,還以為你們都走了,不要我了呢。”
三伯母頓時就笑起來,撿了幾個烤熟的花生遞給他。
胡大郎伸手接過,剝了一個扔進嘴裏:“真香。”轉頭向著蹲在門口的陸子峰走去:“你也嚐嚐。”
陸子峰道:“看這雪的架勢,咱們怕是被困在這裏了。”
胡大郎笑道:“無所謂,反正咱們大家在一起,有吃有喝的,在哪裏過年不是過呢。”
陸子峰意有所指道:“咱們走不得,別人恐怕也走不得。就怕到時候這驛站裏人多了,糧食不夠吃。”
胡大郎道:“這方圓幾十裏,就這一家驛站,還能不讓人來這裏歇腳麽?”
他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小七從外頭進來,一眼看見蹲在門後頭的兩個人:“你們倆怎麽在這裏蹲著,差點兒害我踩上你們。”
胡大郎就站起來和他說話:“你幹什麽去了?”
小七就抱怨起來:“我去了牲口棚。你們是不知道,這個官家的驛站,驛官隻管收私錢,別的事一概不用心。都這樣冷的天氣了,那牲口棚子連草簾子都沒掛。要是凍壞了牲口,那可不得了。”他越說越不忿:“你說這世上就有撿現成的,怎麽我就沒有遇到。我剛把牲口棚子的草簾子掛好,收拾停當,又來了十來個人,騎著十來匹馬。我說了兩句,那騎馬的還拿眼睛瞪我。”
三伯母聽了,責備道:“咱們出門在外的,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小七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陸先生的官太小了,咱誰也惹不起,這不就回來了。”
陸子峰聞言頓時失笑:“這還都是我的不是了。”
凝翠原本就是個忍不住話的,接口道:“可不就是先生的不是麽。先生的官要是做的大,這會兒七哥早就拿大掃把,把那些人給趕出去了,還敢瞪眼睛,腿給他打折。”
滿屋子人頓時都笑起來。
小七道:“那也不能夠。咱也不是那橫行霸道的人是不?”
於是,一屋子人就圍在火爐邊,一邊烤火,一邊吃著花生、瓜子兒,隨意說笑著。
胡大郎忽然喚道:“如意……”這突兀的一聲,屋裏人都是下意識的一僵。要知道,胡大郎雖然在陸家待了兩三年了,可是從來沒有和錢如意正麵接觸過,更是從來沒有喚過錢如意的名字。
所以,他這樣看似平常隨意的一聲喚出來,大家才覺得奇怪。
錢如意卻跟絲毫沒有察覺這裏頭的怪異一般,很是平淡的應道:“什麽事?”
胡大郎道:“我聽先生說,你出口成章。今日這般愜意,吟首詩來聽啊,也添幾分雅興。”
錢如意想也沒想道:“不會。”
胡大郎道:“不會拉倒。”
三伯母忽然想起什麽:“咱們就要回家了,總是這樣亂七八糟的稱呼,到了家裏還不把街坊鄰居都叫懵頭了。可是不行。”
僵硬了空氣,在這你一言我一語中,悄然無聲的化解。
陸子峰點頭,讚成三伯母的提議。
凝翠道:“那要怎麽稱呼?”
小七在一旁打退堂鼓:“叫我說,就這樣就挺好。要是想戲裏演的那樣,見了陸先生要稱呼一聲陸官人啥的,那我見了他是不是還得給他行個禮。怪別扭的。”
陸子峰反駁:“不然。無規矩不成方圓,還是提前說一下比較好。免得將來遇到是非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小七瞪眼:“你還真想讓我給你磕頭啊?我可是你大舅哥。”
陸子峰擺手:“我又沒說這個。”
“那你說什麽?”
三伯母扯了小七一把:“你就不能聽陸先生把話說完。”
胡大郎一拍手:“我覺得陸先生這個稱呼就挺好。不若以後,咱們稱呼陸子峰,就都叫陸先生吧。”
錢如意望著他:“那你呢?”
“叫我胡大啊。或者咱們自己家裏人,叫我一聲大郎也行。”
“噗……”錢如意沒忍住,笑噴。
胡大郎瞪起他那雙好看的丹鳳眼:“幹什麽?我的名字有那麽好笑麽?”
錢如意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我一聽見‘大郎’這兩個字,就忍不住會想起一個典故來。”
凝翠最喜歡聽典故,連忙問道:“什麽典故?”
錢如意搖頭:“不敢說。”
胡大郎頓時寒了臉色,指著錢如意:“那就不用說了,肯定是臨時起意,向來編排我的。”說完依舊憤憤不平,轉頭望向陸子峰:“陸先生,管好你家婆娘的臭嘴。不然我可就惱了。”
陸子峰陰陽怪氣道:“她是屬馬蜂的,你要不招惹她,她是不會蜇人的。”
胡大郎瞪眼:“是我錯了,你們兩口子就是狼和狽。”
小七聽不懂:“啥狼和狽。”
凝翠嘴快:“狼狽為奸。”
小七頓時不幹了:“大郎,你怎麽罵人啊。你這可不對。”
胡大郎低吼:“不要叫我大郎。我以後不叫胡大郎了。”
“那你叫什麽?”
胡大郎想了想:“我叫胡說八道。”
三伯母看著越說越不像樣子了,開口道:“那名字還有改來改去的?你就叫胡大郎,看他們能把你怎麽樣。”說完轉頭看著錢如意:“你把你那典故說出來,大家夥兒聽聽。要真是你臨時胡編亂造出來擠兌大郎的,我可不依。”
錢如意佯裝吃醋:“三伯母,你怎麽幫著外人說話。”
三伯母道:“這裏沒有外人,都是咱們自己家人。”
錢如意無奈道:“好吧,好吧,那我就講一講。可是,醜話說在前頭,一會兒胡大郎要殺我的時候,你們可都得幫我攔著。我娃還小呢。不能沒有娘。”
大家知道她在說笑話,於是都催她快說。
錢如意清了清嗓子:“話說那有那麽兄弟兩個,哥哥叫做武大郎,弟弟就叫個武二郎……”
她將一段《西門慶和潘金蓮》講評書一樣娓娓道來,把三伯母、小七幾個氣得夠嗆,早忘了那個‘大郎’的由頭。
胡大郎卻早已黑了臉龐。陸子峰看他實在介意,憋著笑提議:“那以後,咱們還是稱呼胡……胡兄為胡大哥吧。”
胡大郎將美眸一瞪:“我有那麽老麽?以後都叫我胡不娶。我一輩子不娶老婆也就罷了。”
都知道他說的是氣話,可依舊被他的話逗樂了。
錢如意沉吟道:“不娶,不取。不如看取眼前人。這個名字細想還怪好聽的。”
陸子峰低咳一聲,帶起一股子醋味兒。錢如意連忙閉嘴。
胡大郎卻轉而得意起來:“那我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誰在敢叫我胡大郎,別怪我六親不認。”
幾個人在屋裏你一言我一語,一時笑起來,一時又爭吵幾句。最後也沒商量出個一二三四。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積雪有二尺多深。反正也是無法趕路。幾個男人就去幫驛館清理積雪。三個女人就在屋裏帶娃。因為這場大雪下得很突然,被困在這個驛站的還有許多路人。小小的驛站,連馬棚都被擠滿了。
錢如意一行人先來的,這個驛站裏一共九間房屋,被她們占了三個。後來的那一行人,將剩下的六個房間,盡數占去。導致再來的人,全都沒地方住,隻能在驛站的大堂裏,馬棚裏等地方擠著,暫避風雪。
錢如意有個容易心軟的毛病,陸子峰和她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倆人看那些商旅、路人們實在不易。於是商量了,就就將其餘兩間房子讓了出去。一大家子擠在一起。這個時候,是無所謂什麽禮儀、禮教的。這樣大的雪,這樣冷的天。如果人露宿在外頭,是會被凍死的。這還是太平年景,要是以前兵荒馬亂的時候,那就更不得了。分分鍾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