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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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也不由眼圈發紅:“你要是想我了,可以來金山縣看我。”
話雖如此,兩人心裏都無比的明白,此一別,隻怕就是山重水複,相見無期了。女孩子就是這般,任憑你在閨閣中如何的交好,等到出閣那一天,也就各奔東西去了。
好一些的,嫁的近一些,還能彼此見麵。不好的就像衛如言和錢如意,自此就真的雲泥之別,天各一方了。
兩人正傷感著,忽聽外頭的小丫頭滿是喜悅的呼道:“三小姐,您猜誰回來了?”
衛如言根本就猜不著:“誰?”
“是三老爺。”
這個家裏,比如衛元章這一輩兒的,都是爺了,能被稱作老爺的,就隻有衛如言的二伯和她的父親衛善,衛長風。
衛如言頓時大喜:“你再說一遍?”
那小丫頭高興道:“三老爺回來了。”
“我爹?他在哪裏?”
“在老太太那裏。”
話音未落,衛如言抬腳就向外走了出去。錢如意也高興啊,明天就是衛如言大喜的日子,衛長風身為父親,如果不能參加,那無疑將是衛如言畢生的遺憾。最主要的是,錢如意是衛長風請求了爺爺,才來到這衛家的。今日見到衛長風,錢如意這一行也算有個交代了。
衛如言一路小跑,走得錢如意根本就追不上。
等到了老太太那裏,才知道衛家的男丁都在老太太的屋子裏坐著呢。衛如言自然不好這樣冒冒失失的跑進去。
她站在老太太的屋子外頭,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見衛長風從屋裏出來。
衛如言上前一步,喚了一聲:“爹。”一語未完,早已淚濕雙目。
衛長風幾步走了過來,將正要跪下去行禮的衛如言接住:“這都大半夜了,你怎麽在這裏站著?”
“孩兒想爹了。”
衛長風卻板起臉來:“言兒莫要任性。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快些回房去吧。”
衛如言兀自不願離去:“爹,您這一向可好?”
“好著呢。”衛長風和衛如言說這話,信步而行。跟在後頭的錢如意忽然省起,這不是往慧雅郡主那裏去的路徑麽?衛長風不是從不進慧雅郡主的院子麽?如今這是要去哪裏?
就在錢如意左思右想得時候,衛長風已經在衛如言的陪伴下,無比自然的來到了慧雅郡主的院子裏。打發衛如言回了屋子,他便獨自站在院子裏,望著慧雅郡主那散發著微弱燈光的屋子出神。
錢如意走上前去:“山長。”
衛長風回過神來:“如意啊,我剛剛回來,都還沒有機會好好謝謝你呢。”
錢如意搖頭道:“您和如言對我家有恩,我又如何能夠擔得起您這個謝字呢。我已經和如言說好了,等明日她起身之時,我就回去了。如今您回來了,不免要告訴您一聲。”
“回去?”衛長風明顯的感到很意外:“你和如言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麽?”
錢如意搖頭:“沒有。”
“那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回去呢?”
錢如意一笑,其實心底寒意升騰:“出來久了,自然是要回家去的。”
“這樣啊……”衛長風沒有再說什麽。
錢如意向他福身一禮:“如此,如意就告退了。”
錢如意走出了幾步之後回頭,隻見衛長風還怔怔的站在慧雅郡主的屋子外頭。而慧雅郡主屋內,一片寧靜。不是慧雅郡主對於衛長風的到來沒有反應,而是她此刻心無掛礙,早就睡著了。根本就不知道衛長風站在她的屋子外頭。
這一夜,衛家注定會有許多人睡不著。錢如意因為明天要啟程回金山縣去,所以回自己的小屋子睡覺去了。她在衛家的使命完成了,這一夜睡的分外踏實。
等天亮了,衛如言早已出門而去了。
錢如意將壓抑在心頭的最後一口悶氣吐出來,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正要離開。忽然想起怎麽也得去向慧雅郡主辭個行。當她毫無防備的走到慧雅郡主屋外的時候,忽然聽見裏頭傳來衛善的聲音:“慧兒,這是為什麽?”
隻聽慧雅郡主無比平靜道:“沒有為什麽啊,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你也不是當年我心中那個善哥哥,我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已經這麽多年了,如今的日子,我早已習慣,不想再做改變。所以,咱們兩個,就這樣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錢如意聽到一陣腳步聲,緊接著衛善從屋裏出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錢如意走進屋內,隻見慧雅郡主呆愣愣的坐在椅子裏,兩眼空洞的望著衛善遠去的背影。
錢如意十分不解:“郡主,您盼了這麽多年,怎麽如今又……”
慧雅郡主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你不用再多說什麽了啊。我啊,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我一個人過得也挺好,最起碼清淨,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今,如言也已經出門而去。我也不指望她能放下對我的仇恨,但最起碼,我的心裏安寧了。我又何必讓自己這麽一大把年紀,再活到那紅塵俗務之中呢?”
錢如意有幾分了然,又有幾分不解:“那您……”
“我啊,已經打算好了。我就在這禦賜的府邸裏,哪兒也不去,誦經念佛,參禪悟道。或許那一天,就像你典故裏講的那個愚笨的小和尚一樣,真的修出個佛身來,我這一生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了。”
錢如意還是有些擔心:“您真的放下了嗎?”
慧雅郡主道:“從未曾擁有,又何談放下呢?都隨風罷了。”
錢如意聽了,也不知道該替慧雅郡主唏噓,還是替她慶幸。她半生遭遇,此時果真放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慧雅郡主這時才看見錢如意背著一個包袱,於是問道:“你要回家去了嗎?”
錢如意點頭:“特意來向您道別的。”
慧雅郡主忽然笑了:“難為你還記得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平安。”
錢如意點頭:“謝謝。”
她一早就和趙豐收說好了的,所以並不擔心出了衛家沒人接應。背著包袱徑直穿堂過戶向外走。
自古嫁女和娶媳婦就是天差地別的。周家那邊賓客如雲,絲竹管弦聲聲入耳。衛家這邊卻在短暫的熱鬧之後,陷入十分的蕭索。雖然是四月暮春天氣,草木蔥蘢,可是卻無法掩蓋住衛家的蕭瑟暮氣,仿佛一位暮年老者,就算彩綢裹體,也再難恢複青春活力。
錢如意正走著,忽聽衛善的聲音道:“如意,留步。”
錢如意停下腳步,看向衛善。半年不見,這位風華絕代的山長突然憔悴了很多,整個人都有種萎靡的塵土氣息。
衛善見錢如意停住腳步,走到她麵前,沉吟了良久才問道:“郡主怎麽樣?”
錢如意道:“還好。”
“她……”衛善又停頓了許久:“聽說你和郡主相熟,她可曾提起過我?”
錢如意點頭。
“那她都說了什麽?”
“她就說,衛善,衛長風是她的丈夫。”
“沒有了?”
“嗯。”
衛長風不可置信道:“難道她就沒有透露出一絲一毫對我的恨意麽?”
錢如意搖頭:“沒有。倒是如言。郡主說她對不起如言,並不希冀如言可以原諒她。她如今盡心盡力幫如言婉轉婚事,已經了無遺憾。從此便守在禦賜的宅子裏,參禪悟道,倘若能修成一二分功德,也算不枉此生。”
衛長風聞言,原本就有幾分憔悴的樣子,更加憔悴了幾分下去,向錢如意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走吧。路上多保重。”
錢如意謝過衛長風,這才出了衛家的門。
剛走下台階還沒有站穩,忽聽十王街另一端禮炮轟鳴。錢如意下意思向著那個方向望去,隻見那片旌旗招展,走來一隊衣甲閃亮的將士,當前擁簇著一位白袍中年將軍。
錢如意一眼看見那將軍的相貌,頓時渾身如同觸電一般,僵直在那裏,連呼吸都忘記了。她千裏迢迢來到京城,輾轉反側找了又找的人呐。
那將軍大約也察覺到了錢如意的目光,下意識的向這邊望來。頓時也是一怔。
兩人就在長街上,四目相對,各自震驚不能自拔。
“如意,如意……”趙豐收喚了錢如意好幾聲,錢如意才回過神來:“啊?”
趙豐收道:“咱們走吧,晚了怕錯過宿頭。”
錢如意想也沒想道:“不走了。”
“啊?”趙豐收傻傻的望著她:“為什麽?”
“不為什麽。”
趙豐收有些發愁:“那咱要是不走,住哪裏啊?我把周家得工辭了。你這邊,如言出了門子,你總不好還在她家裏住著。”
錢如意道:“總會有辦法的。”她狀若無意的問道:“剛剛那將軍,你知道是誰麽?”
趙豐收道:“哪位啊,北定候啊。”
轟隆……
錢如意隻覺得一道驚雷從天而下,將她劈了個外焦裏嫩:“你說啥,那人是誰?”
“北定候。就是駐守玉匣關的北定候。今日不是他兒子成親麽,他一早奏請了聖上,想要回來看他兒子成親。原來還以為趕不回來了,沒想到趕上了呢。大約是天意,成全侯爺父子呢。”
趙豐收底下的話,錢如意其實根本就沒聽著,她的思維一直還停留在‘他是北定候’這句話上。
“他怎麽能是北定候呢?別是你認錯了吧?你又沒見過北定候。”
趙豐收一拍胸膛:“肯定沒認錯。不然誰會這樣大的陣仗往人家辦喜事的家裏走呢?”
果不其然,那白袍將軍到了周家門前,早有周夫人和周玉郎迎了出來。周玉郎看見那白袍將軍,屈膝就跪倒在地:“孩兒給父親請安。”
那白袍將軍抬手:“罷了。”
周夫人伸手扶住那將軍的臂膀,滿臉喜悅,眉飛色舞道:“侯爺一路辛苦。”
周正道:“還行,不過是趕了些路程,不算什麽。”一邊說著,一邊向府中走去。走上台階之後,忽然又狀似無意的轉頭,向著錢如意這邊瞟了一眼。
錢如意一把捉住旁邊趙豐收的胳膊:“走,咱們去周家看娶新娘子去。”
趙豐收難得的不盲從她的話:“不要了吧,咱們還要趕路呢。再說了,如言小姐你又不是沒見過。”
“我說去看就去看,哪兒那麽嗦?”錢如意不由分說,背著包袱就往對門兒走去。
那看門的哪裏能讓她進去呢,錢如意卻是鐵了心的想要進去。正在糾纏,忽見周玉郎去而複返,看見她正和門房糾纏,向門房擺了擺手。錢如意這才進了周家得大門。
但是,此時周家人來人往,她站在那裏,根本就不知道周正去了哪裏。
她此刻心亂如麻,於是也顧不得思考,信步亂走。
忽然,周玉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把拉住她:“今日人多,你不要亂走。跟我走。”
錢如意問道:“你帶我去哪裏?”
周玉郎道:“總不會把你賣了的。”他的聲音中透著喜悅,不覺就語調飛揚。
錢如意忽然呆住,周玉郎長得和乃父周正有著七八分的相似,他早就該猜測到的。與此同時,她也忽然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麽從一開始就十分討厭周玉郎了。也正是因為他長得和周正太像了,又不是他。錢如意看見他就心煩意亂,怎麽能不討厭他呢?
“發什麽呆,走啊。”周玉郎扯著她,壓低聲音道:“就知道你心裏其實是喜歡的,偏偏還端著架子。等空了,任憑你看個夠。今兒卻不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且在屋子裏好生安頓著就是。”
錢如意根本就無心聽他說了什麽,問道:“聽說你父親回來了?”
周玉郎笑道:“什麽聽說,你不都看見了麽?”
錢如意想讓自己表現的自然一點兒,於是乎想要笑一笑,結果變成了呲牙咧嘴,比哭還難看:“你父親真年輕。”
周玉郎笑道:“我父親十七歲上,我母親生的我。算起來他今年還不到四十歲,自然年輕些。”
錢如意的眼神不覺迷蒙起來:“十幾年前,他也和你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