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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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任憑她用盡力氣,都沒能跑出去三步遠。因為她的肩膀被那少年男子緊緊捉在了手中。
錢如意都快被嚇癱了,隻好硬著頭皮轉身求饒:“胡大爺,您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吧。”
胡大郎一怔:“我都扮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認得出麽?”
錢如意哭喪著臉:“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一言出口忽然覺得十分不妥,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胡大朗將臉湊過來,幾乎貼到錢如意的眼睫毛:“莫非,你想說對我一見鍾情,刻骨銘心?”
錢如意拚命向後縮:“您覺得怎樣高興,就是怎樣。”
“那……”他伸出一根手指,虛虛沿著錢如意的臉龐描摹:“我要是讓你來陪我呢?”
錢如意道:“那可不行,我沒時間。”
“我有時間啊,你沒空陪我,我不介意去陪你。”
“那……那也不行……”錢如意都快哭了。
周玉郎伸手將她拉過去,向改頭換麵的胡大郎道:“好了。如意還小,胡兄就不要嚇唬她了。”
胡大郎似笑非笑道:“你知道的,我這人從來不開玩笑。”
周玉郎道:“你要是玩夠了,就回吧。”
“我才剛出來。”胡大郎說著話,但是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錢如意。將錢如意慌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一會兒,胡大郎似乎才看出來錢如意其實十分害怕他,他這才將目光從錢如意身上略緩了緩:“你告訴我,那下半闋詩是什麽?”
錢如意道:“我說了,你就不跟著我行不行?”
胡大郎想了想:“行。”
“說話算話。”
“嗯。”
雖然錢如意感覺得出胡大郎的敷衍,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一些。於是她開口說道:“別人笑我太瘋顛……”
“什麽?”胡大郎眼眸一暗,嚇得錢如意又差點兒轉頭逃跑。
她硬著頭皮道:“是那下半闋詩句。全詩是: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胡大郎呢喃道:“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嗬嗬……”他低笑兩聲,忽然仰起頭來,又大笑兩聲,將寬大的袍袖一揮,轉身飄然而去,絲毫不再乎那高台下,一眾人的眼光。
遠遠的傳來他高亢的聲音:“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哈哈……”
錢如意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望向周玉郎:“你知道我為什麽怕他了吧?那簡直就是個精神病。”
周玉郎垂下眼瞼:“你隻是不了解他的過往。”
“我才不要了解呢。我隻知道,他是個精神病,這就足夠了。至於他是因為後天原因才神經的,還是天生就是個神經病,這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我隻知道,精神病很危險,我要盡量離他遠一些就行了。”
周玉郎側頭看著她:“你怎麽這樣冷血?”
“我隻是實話實說。你覺得我一個小老百姓,除了獨善其身,還能做什麽呢?”
“你倒是活的明白。”
“多謝誇獎。我如今大約就隻剩下這一個優點了。自來京城,我都覺得不是我自己了。不管什麽事情也好,什麽人也罷。喜歡的,不喜歡的,我都沒辦法拒絕,隻能接著,受著。”
提起人,周玉郎才忽然想起什麽:“凝翠呢?怎麽這麽久都不見她的影子?莫非又跑去哪裏貪玩了?”
錢如意搖頭:“你可是冤枉她了,她這段時間,不知道對我多用心。雖然我心裏明白,她對我好,一多半是因為要替你待在如言身邊,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派凝翠來,我和如言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這大宅門兒,真不是個好地方。”
“凝翠去哪裏了?”
錢如意望了望胡大郎遠去的方向:“拜那人所賜,凝翠去追掠走我的強盜了。這會兒找不到我,不知道在哪裏著急呢。”
周玉郎無比意外道:“他?”
錢如意點頭:“不然呢?”
周玉郎默然了片刻:“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今日就到此為止,咱們回去吧。”
錢如意點頭。
兩人折轉往回走。
這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前來為周夫人祝賀生辰的女眷們,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錢如意就在旁邊站住:“我在這裏等如言就好了。”
周玉郎顯然有急事,並沒有多說什麽。他也並沒有進門,而是讓門房喚了貼身的侍衛,上了快馬絕塵而去。
錢如意站在桃林山莊大門外的角落裏,睜大眼睛等著如言出來。
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她眼前晃過。趙豐收風塵仆仆站在她的麵前。錢如意見了,頓時大喜:“你回來了?”
趙豐收點頭:“我上午到的京城,聽說你往這裏來了,就一路打聽著過來了,還好遇到了你。”
“我爺爺、奶奶可好?”
趙豐收點頭。
“我大伯、二伯、三伯母他們呢?可都好?”
趙豐收又點點頭。
錢如意長舒了一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還有個事……”趙豐收吞吞吐吐道。
“什麽事?”
“你什麽時候回家?”
錢如意想了想:“這還真不好說,不過估計也快了。如言已經不小了,如果她和周玉郎的婚事成了,肯定會及早成婚的。等她成了親,我就回去了。”
“不是。”趙豐收將頭垂下:“是如言小姐的哥哥,讓人去家裏提親了。爺爺、奶奶讓我問問你的意思。要是你願意,就及早回去。”
“如言的哥哥?哪個?”錢如意詫異至極。
“就是那個衛元章。”
“衛元章?”錢如意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這也太匪夷所思了。話說她和衛元章連見麵帶說話不超過十次。這個衛元章怎麽會想起向自己提親。而且,她身在衛家,竟然丁點兒風聲沒有聽到。這玩笑可是開大了。
錢如意還沒有從驚詫中反應過來,就聽趙豐收支支吾吾道:“其實,衛元章那人還是不錯的。家裏富裕,他母親也是好相處的人。他會功夫,能保護你。也識字兒。是個有出息的人。你嫁給他,真的很好。”
錢如意怎麽聽著這話心裏就不得勁兒呢?她瞪著趙豐收:“你什麽意思?我爺爺、奶奶都還沒嫌棄我嫁不出去,輪得著你嫌棄麽?你管好自己的事吧,還操起閑心來了。”
趙豐收緊緊咬著下唇,任憑錢如意數落,自始至終沒有回一句嘴。錢如意說了一通,見他不語也就自己沒趣兒,不吭聲了。倆人並排站在桃林山莊高大的圍牆下,仿佛茫茫天地間的兩隻螻蟻,渺小了單薄。
許久,錢如意輕歎一聲:“我是不會嫁在京裏的,這裏好也罷,壞也罷,都不是我的家啊。”
“可是……”趙豐收蹙眉道:“家裏……”
錢如意聽他又要呱噪,無名火起:“我一輩子不嫁人行不行?我又不吃你家米,看把你急的?”
趙豐收頓時又垂下頭去,默不作聲了。
錢如意又忍不住和他說話,實在是她的心事,除了趙豐收,也不知道該何誰說。她強壓著心頭的愁緒:“我以前和你說的那個人,大約是不存在的。”
“嗯?”趙豐收沒有聽懂。
“你說你怎麽就這麽笨呢?我說不存在的意思就是……那人可能是我在迷蹤蕩裏做了個夢,夢中的人物。要不然,怎麽可能打聽不到一絲一毫呢?”
趙豐收問道:“那你是要回去了嗎?”
“廢話,不會去,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趙豐收頓時欣喜起來:“那我好好幹活兒,攢足了路費,咱們好回家。”
錢如意點頭:“等回到家了,我還你。”
趙豐收憨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你知道的,反正我也不會花錢。你就當幫我忙了。”
錢如意笑道:“傻子。”
趙豐收笑著反駁:“我不傻。”
兩人正說著話,衛家的車子過來。錢如意作別了趙豐收,往衛如言的車子走去。但是,下一刻她就有些鬱悶起來。那車夫不讓她上車。說是主人家沒來,他一個下人不敢做主。
錢如意站在那車旁,別說多尷尬了。如果不是看在衛如言的麵子上,她一定叫上趙豐收,抬腳就回金山縣了。
趙豐收遠遠看著她,心裏別提多難受了。錢如意在元寶村的時候,從來都是她給別人氣受,誰敢當著麵惹她?
好不容易等衛如言出來,錢如意心裏那股氣已然壓不住。然而,衛如言就好像根本沒看見她一般,自顧扶著為老夫人往車上走,看樣子她回去的路上,還是要和衛老太太坐一輛車。
錢如意再壓抑不住,高聲喚了她一句:“如言。”
衛如言一怔,向這邊看來:“什麽事?”
錢如意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差點兒沒把自己給嗆死。這時才明白,原來衛如言一早就看見她了,是故意不理自己的。她心裏那股氣性,頓時又摻雜起了許多委屈來:“你和老太太坐車走了,我怎麽辦?”
衛如言還沒有開口,衛老太太先開口了:“那樣大一輛車子,難道還容不下如意姑娘麽?”那語氣姿態高高在上滿是淩駕於人的高傲。這原本也沒有什麽。畢竟身份在那裏擺著。衛老太太是侯爵遺孀,大小也位命婦,有官誥在身的。於錢如意這樣的升鬥小民麵前,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但是,好不該在錢如意還是他們家客人的時候,這樣對她。
看衛如言的樣子,在衛老太太身邊,低眉垂眼,一副不管世事的大家閨秀樣子,錢如意心裏就更不是滋味。要是衛如言一開始就這樣對她,她也無所謂的。錢如意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一樣拎得清,放得下。大不了,她躲得遠遠的唄。
可是,驟然如此,讓錢如意如何能不委屈。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麽惹著衛如言了好不好。
不過,不管怎麽說。趙豐收還在那邊看著呢。說是為了麵子也好,怕趙豐收告訴了爺爺、奶奶讓二老擔心也好。錢如意硬是將滿腹的委屈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向著衛老太太福身一禮:“多謝老太太賜車。”說完,撩裙抬腳,爬上了馬車。真的是爬。那馬車太高了,錢如意個子矮,沒人給她放凳子,她隻能爬上去。
車子走動起來。空蕩蕩的車廂內,就錢如意一人,她的心也和這車廂一般,變得無比的空蕩。她抬起頭來,望著車頂,有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到這京城裏來。難道就為了那個在心中存了十年,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過的那個人?
此時想起,怎麽這個理由那麽的荒唐呢?
罷了,罷了,回吧,回吧。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往回走。等進了城門天已經傍黑了。又走了一會兒,外頭有人道:“到了。”
車子停住,錢如意從車中跳下來,抬頭望著衛家的門樓,說實話,她真的很想轉頭就走了,那怕是露宿街頭,都不在衛家受那平白無故的氣。
衛如言和衛老太太也下了車,正要換乘進府的小轎。
就在這個時候,凝翠不知道從哪裏蹦了出來,一下子跳到錢如意麵前:“如意姑娘。”
錢如意有些提不起精神:“你跑哪裏去了?”
凝翠道:“我去找你啊,沒找到。急得我差點兒跳了懸崖,後來想想,就回家去找哥哥求助啊。結果哥哥說,你已經找到了,和世子在一起。我正要去尋你會合。哥哥說,讓我娘和我一起,在衛家門口等著就行了。你果然好好的回來了。”
“哦。”錢如意心裏不高興啊,她又不是個慣會隱藏自己心思的人,因此整個人都懨懨的。凝翠那個沒眼力的,半天才看出來:“姑娘,誰惹你了?”
錢如意情緒低落道:“沒有。”
那邊一個婦人,已經徑直走到衛老太太麵前,笑吟吟道:“敬請老太太留尊步。奴婢給您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