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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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翠去了一會兒,才見春香和秋香扶著衛如言回來。此時的衛如言,哭得兩眼通紅,腿腳綿軟。不過,美人兒就算是哭,也仍然是美人兒。衛如言這般樣子不但不醜,而且分外的令人見憐。錢如意的心裏不由得跟著一陣陣的泛酸。連忙迎了出去。
衛如言看見錢如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頓時又像決堤之水,嘩啦啦往下淌。
錢如意本身就極容易心軟的,看見衛如言的流淚,她也跟著就哭了起來。兩下裏各自站著,一語未發卻都哭了個稀裏嘩啦。
如果這個院子裏有個年長之人,定然知道,這種情況應該先勸住兩位姑娘才是。可是,自從衛如言的奶娘和丫頭在路上遇難,她的身邊別說有成事的婆子了,就連這幾個丫頭都是後來配的。
春香等四個丫頭,也是後來進府的,比衛如言來到這裏還晚,看她們平日裏的行事做派,也不是什麽有見識的。況且,如今國泰民安,有見識的人家又怎麽會落魄到賣女兒的地步呢?
她們又比衛如言還年輕,更加的不知道事情該怎麽做。
紅喜兒和綠喜兒倒是比這個人有成事,可她們是大夫人臨時調遣來衛如言這裏的,而且打的是照顧錢如意的名頭,讓她們和衛如言貼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於是乎,衛如言和錢如意相對流淚。春香和秋香幾人也跟著流淚。紅喜兒和綠喜兒少不得也跟著做做樣子。一院子的姑娘,各自哭泣,隻剩下凝翠不知道自己是該哭兩聲,還是怎麽樣。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走到錢如意身邊,伸手牽住了她的衣角。
錢如意被她一拉,回過神來。猛然醒悟,自己這是幹什麽,怎麽好端端的在別人家裏,哭起來了?她立馬洗了吸鼻子,抬起手來,十分豪邁的將滿臉的淚水一抹:“不哭了。”
衛如言依舊留著淚:“你以為誰想哭麽?我看見你,心裏越發的難受,眼睛的酸得受不了,止也止不住。”
錢如意走到她麵前,抬手幫她擦著淚水:“那也不能再哭了,你的眼睛都哭腫了。要是讓你爹知道,該怪我看顧你不周了。”
衛如言哭著道:“虧得你還好意思說這話,一麵教我不要翻舊賬,一麵就去投奔我的仇人去了。早知你這樣兩麵三刀,我寧可在來的路上,和我奶娘、翠兒死在一處。也好過來到這裏,再被你傷。”
錢如意伸手將她摟進懷裏,但是衛如言太高了,她太矮,那姿勢十分的別扭,於是她將自己的腦袋依靠在衛如言胸膛:“不你該這樣想我。我們認識那麽多年,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麽?我既然做了,就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你問都不問,連飯都不給我吃了。你要是實在生氣,明天我就回去了吧。”
原本快要收住眼淚的衛如言,聞言淚水流的更凶:“你走,你走。我就知道你原本就不願意陪我來的,是我爹去請求了你爺爺,你心裏孝順,不願意讓你爺爺作難,才勉強陪著我來的。這一路上,你連話都懶得和我說。我就那麽不堪,要巴巴的求著你留下麽?”
錢如意緊緊摟著衛如言的腰身:“你怎麽睜著眼睛說瞎話?是我懶得和你說話麽?我病得七葷八素,你看不見麽?你自己看看,我離開家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現在又是什麽樣子?連陸師兄都看出我瘦了許多,你日日和我在一起,都沒看出來。還不許我吃飯。咱們兩個到底誰不好?”
衛如言抬起手,毫無形象的捂著眼睛:“我說不過你,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好了。一覺得我不好,不要管我好了。反正你現在攀了高枝兒,我又算什麽東西。”
錢如意急了:“你要氣死我麽?我攀什麽高枝兒了?我還不是為了你?你認識慧雅郡主長什麽樣子麽?你又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麽?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這樣說我?”
衛如言尖聲叫道:“她是我的仇人,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殺母仇人。”
“你去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問問,看他認不認識慧雅郡主。老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有沒有親眼看見她殺了你母親,隻是聽說。你憑什麽就覺得她是殺人凶手?”
“我就知道,我從小就知道。”
“你什麽都不知道。”
倆女孩子一個人比一個人的聲音高,竟然爭吵起來。
然後,兩人都吵累了,各自回屋背靠背坐在床沿上生悶氣。
一眾丫頭都不敢上前,隻有凝翠膽氣還壯一些,試探著走到跟前。可還沒有說話,錢如意已經罵起她來:“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吃裏扒外,偷雞摸狗。”
凝翠一噎,頓時委屈起來,但是又無話可說,誰讓她確實有吃裏扒外之嫌呢。
衛如言卻不幹了,替凝翠反駁道:“你有邪火,盡管衝我來。無端的罵凝翠做什麽?她是來幫你打架的,不是來挨你罵的。”
錢如意轉頭,伸出漸漸的手指,戳著衛如言的額頭:“你這雙眼睛,我看也是擺設。莫說是道聽途說的事,就算是你親眼見到的事情,我現在都不相信是真的。你知道凝翠幹了什麽,就來怪我罵她?”
衛如言同樣憤怒:“她一個姑娘家家的,整日跟在你身邊打轉,還能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來?你分明就是心裏憋著邪火,拿她出氣。”
錢如意冷笑一聲:“你倒是個好主母,八字兒還沒有一撇的事,就開始護著那家的丫頭了?你須知道,自古上趕子的不是買賣,仔細回頭空歡喜一場,看你到時候如何自處?”
“你什麽意思?”衛如言雖然還是橫眉怒目,可語氣明顯餒了。
錢如意抬眼瞥了凝翠一眼,凝翠腦門兒上的冷汗已經滾滾而下,眼中露出悔愧焦急之色,卻又無法開口解釋。
“凝翠……”衛如言驚疑的望著她。
凝翠忽然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上,匍匐著,也不說話,也不起。
衛如言看看她,又轉頭看看錢如意,有些不知所措。
錢如意還惱著呢,將身一轉:“你自己問凝翠去,看我罵她有錯沒錯。”
衛如言再次望向凝翠。
凝翠被她看的心裏一陣陣發虛,連連磕頭道:“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到底做了什麽?”
凝翠到了這時,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張口結舌,急的快要哭了:“如言小姐,求求您,就不要再問了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衛如言道:“你要是不說,我以後也不敢留你了。”
凝翠被逼無奈,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錢如意。
錢如意冷冷道:“虧得你還知道,那樣的事情說不出口。也不是我無情無義,非要令你為難,實在是,你那般做,分明是要陷我於難堪境地。以前的事就算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凝翠聽了,這才如蒙大赦,想著錢如意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響頭:“謝姑娘寬宏大量,不追究之恩。”說完,這才站起身來,侍立在一旁。比以前那隨意的樣子,不知規矩了多少。
衛如言看著她,心頭更加疑惑,向錢如意道:“到底怎麽回事?”
錢如意道:“我晚上跟你說。”
衛如言頓時明白,凝翠死活不肯開口的事,定然是不好讓別人知道的私密事。於是也就不再追問。
錢如意看著她紅腫的眼睛,責怪道:“你明知道我沒事的,怎麽還哭這麽凶,看看把眼睛哭成什麽樣子了?”
衛如言聞言,鼻子又是一酸,但是總算強自將眼淚抑製住:“我除了哭,還能做什麽?闔府裏,也沒有一個可以為我說話的人。好在那個時候,站在我身後的是你,寧可自己跌進水裏,也不帶累我的。又好在你是會遊水的。如若不然,此時我是個怎樣的處境,還不一定呢。”
錢如意聞言輕歎一聲:“也是。”隨即打起精神,安慰衛如言:“不要想那些了。你這樣一鬧,估計老太太心裏無論如何都會劃個道兒的。她老人家雖然不問事,可畢竟是這府裏的老尊神。隻要她老人家心裏有了數,你的日子也好過些。”
衛如言疲憊的點了點頭:“如意,我之前的作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實在……”底下的話她實在說不下去。
錢如意靠著她的肩膀:“如言,你放心。我雖然出身貧窮,但是有自己做人的底線。我既然來了,就必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
衛如言道:“我怕啊。”她的聲音顫抖著,不得不頓了頓:“我身邊,除了你還有誰呢?倘若你負我,我這一輩子剩下的,怕是隻剩下仇恨了。到了那時,你可別怪我。”
錢如意忽然笑了:“你算是把準我的死穴了。我什麽都不怕,就怕疼,怕死。你放心吧,為了我自己,我都不會去做那蠢事。”
“我認真的。”
錢如意收了笑容:“我也認真的。我言出必踐,隻是,等將來……”
“什麽?”
“莫要忘了,咱們也曾效仿過桃園三結義。還記得我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妹子。”
衛如言點頭:“我記著。”
“那你可是要當我是親妹子的。”
“嗯。”
錢如意躺倒在床上:“那就好。”
衛如言想起什麽:“你怎麽又睡下了,快起來吃飯。不然再瘦了,又要怪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心疼你。從今兒起,就算天塌下來我都不管,就一心把你養胖了再說。”
錢如意道:“你不是還要跟著二夫人學理事麽?”
衛如言斜著一雙妙目:“耍笑我是不是?如今都這個樣子了,我還理的什麽事?隻管關上門,且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其餘的,我想老太太自會為我做主。”
兩人這會兒又嘰嘰咕咕說起話兒來,好像之前抱在一起吵架的不是她們兩個一般。
不過,衛如言也是個有小心思的。
往日裏,她晚上是不怎麽吃東西,因為吃多了會胖。這次卻例外,陪著錢如意吃了一餐飯食,又非拉著她散步。原本錢如意在她這裏,不管吃不吃飯,隻要天一擦黑就會上床睡覺。今日硬被衛如言扯著在院子裏遊走。
忽然,她拉著錢如意在院子門口站住,望著門外一個瘦骨伶仃的婦人,問道:“你是誰,有什麽事嗎?”
錢如意順勢望去,隻見在朦朧的夜色中,慧雅郡主梳著一個簡單的發髻,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靜靜的佇立在衛如言的小院兒門外。這和她之前隆重的裝束簡直天差地別。也難怪衛如言沒有認出她來。
慧雅郡主見衛如言和她說話,發了好一會兒愣。而後木然的轉身,走了。
衛如言還疑惑:“這人好怪。”
錢如意一頭黑線:“你不認識她對不對?”
衛如言點頭:“我該認識她麽?”
“按道理是應該認識的。”
衛如言不解:“為什麽?”
“因為她陪伴了你二十多年。我敢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山長和你母親以外,就數她你最牽掛。”
衛如言徹底被錢如意給說糊塗了:“我怎麽不知道。”
錢如意望著她:“你剛剛還提起她了啊。”
就算衛如言冰雪聰明,也無論如何不能把剛才看到的女人,和哪個珠光寶氣,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的慧雅郡主牽扯到一起,所以她無論如何猜不出來那女人是誰。
錢如意十分認真的告訴她:“剛剛那位,就是你的仇人,慧雅郡主。”
“……”衛如言大張著嘴巴。
錢如意貼心的幫她把嘴巴合上:“您好歹也是大家閨秀,這個樣子實在不像話。”
衛如言這才找回自己的魂魄:“如意,你開玩笑的吧。剛剛……怎麽可能……”
錢如意拍著胸膛:“我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
“嗬……”衛如言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錢如意道:“你這個樣子,好複雜。”
衛如言彎下腰去,向她擺了擺手:“別理我,讓我平靜一下。”
“那還散步嗎?要不咱們回去睡覺吧。”
“散,怎麽不散?這個時候,我就算回去也睡不著啊。”她忽然又直起身子,抬起頭,衝著天空長長呼出幾口氣:“咱們不但要散步,還要到外頭去散步。”
錢如意平靜道:“我要是你,這會兒會連蹦帶跳跑去找你堂哥衛元章,問問他當年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