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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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王三兩手捧心,眼睛一翻華麗麗的暈死了過去。
葛秀才看在眼裏,麵上滿是厭棄和無奈,向那小書童擺了擺手。那書童見狀,轉身跑走了。
隻不過,片刻之後那書童就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攔了回來。那女子走到葛秀才麵前,先是深深一禮,而後才開口:“大爺,大過年的,就算心中有氣,好歹等客人走了,咱們關起門來,願意怎麽發作,怎麽發作。如今這樣急急忙忙的找牙婆來,傳出去教人怎麽看待我們家呢?
知道的,姐妹們玩鬧,惹了錢家小姐不痛快。大爺心疼外甥女兒,要發落奴才。不知道,誰知道會胡編亂造出些什麽謠言呢?前些時候,連咱們家要賣外甥女兒這樣的無稽之談都能傳的有鼻子有眼,更何況今天這樣著急忙慌發落奴才這種事呢?”
錢如意隻要不礙著她什麽事,她是絕對不會去上趕著找事的。那女子要是單單的去勸葛秀才不要大過年的賣那幾個丫頭,原本也不關錢如意的事。可她好不該言語間拉扯上錢如意。
因此,葛秀才還沒有開口,錢如意先發聲了:“敢為這位奶奶怎麽稱呼?”她這樣問也是故意的。她看得清楚,那女子雖然婦人打扮,穿戴也比葛家的丫頭們看著好一些。可充其量也就是小妾通房之類的。
那女子卻是個厲害角色,聞言不吭不卑,不緊不慢衝著錢如意微微福身一禮:“表小姐玩笑了,奴婢不過是個年紀大了一些的丫頭罷了。”
錢如意也不是善茬,將身躲開:“你們葛家家大業大,人口眾多。這不明不白的禮數,我可不敢受。”
那女子聞言,麵色微微一僵,再次福身:“回表小姐,奴婢是王家大小姐跟前的婢女。”
“嗬嗬……”錢如意誇張的冷笑:“原來如此……”鄙夷之色溢於言表。故意將話說一半,轉身便走。心道:玩兒嘴皮子,玩兒心眼兒是不是?真當姑奶奶鄉下來的就什麽都不懂?
要知道,旁邊的葛秀才現在就跟個炸毛的貓一樣。隻需要一點兒風吹草動,他就能暴跳如雷。有他在,錢如意多少帳都不愁討回來。
她故意將話說一半留一半,就是為了把剛剛冷靜了些的葛秀才給激怒。她那兩聲誇張的冷笑,就是笑給葛秀才聽得。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她看不起這亂七八糟的葛家,更看不起他這個庶出的舅舅。
果然,錢如意還沒有走出一丈遠,就聽到身後葛秀才幾乎是咬著牙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聲音:“放肆,混賬……”
錢如意挑挑眉毛,輕歎:“文章害人啊……”
“何解?”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飄來。
錢如意順著聲音望去,隻見先前在下樓裏看見的那個中年人,不知何時站在花園中的一簇老梅底下。看樣子似乎是賞梅的樣子。
話說那中年人,看上去三十多歲,比起那些小鮮肉年紀明顯大了不知多少,但是天庭飽滿,長眉入鬢,鳳目若星,配上幾縷柳髯,淡然、寧靜、飄逸出塵。
此刻那人一身天青色長衫,站在枝幹虯結的老梅之下,頗有幾分相得益彰的閑情雅趣。
見錢如意閃著一雙黑眸看著自己不說話,那中年人張開雙臂,抬起袖子:“我身上有什麽東西嗎?”
錢如意搖頭:“難得這般好風景,不多看兩眼豈不吃虧?”
那人一怔,瞬間恍然,嗬嗬笑道:“小姐好生風趣。”
錢如意道:“先生謬讚,小女子不過實話實說。”
“你先前說,文章害人是什麽意思?”
錢如意裝傻:“我有說過嗎?”
“有。”
“我不記得了。”
中年人笑道:“你知道我是誰麽?竟敢這樣和我說話?”
錢如意搖頭:“不知者不罪。我覺得我還是不知道好。”
中年人又是一愣,許久點頭道:“你說的對。許某誠心請教,姑娘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那人說著,竟然十分鄭重的向錢如意抱拳弓腰行了一禮。
錢如意措手不及,都來不及躲開,下意識的伸手去將那人扶住:“先生這是要折煞於我呢。”
那中年人站起來,雙手順勢垂在身側,一副洗耳恭聽的學生模樣。
錢如意無奈又好笑:“您這又是何必呢?不過是山野粗鄙村姑隨口一句話罷了。我告訴您就是了。我之所以說文章害人,實則是可憐那葛秀才。你大約是沒有看見他剛剛的樣子,明明心中萬分的憋屈,火冒三丈。憋到最後卻隻憋出倆詞‘放肆’、‘混賬’。要是換個沒有讀過書的莽漢,說不得早就破口大罵,拳打腳踢也不一定。
這樣做雖說不雅,可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心裏痛快。總比拿捏著,自己憋屈要好受的多。”
中年人十分認真道:“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說,做個莽漢的樣子,也打了,也罵了?又能怎樣呢?既不能改變他庶出的身份,又無法改變他目前的處境。那麽,他打了、罵了又有何用呢?”
錢如意怎麽就覺得他話裏有話呢?她狐疑的將那中年人又打量了一番:“好男兒誌在四方,不是麽?倘若他足夠優秀,足夠自信,又何懼什麽身份、什麽境況呢?”
“可你也看到了,他並非一個足夠優秀,足夠自信的人。”
“在你心裏,優秀的標準是什麽呢?自信的標準又是什麽呢?萬眾矚目,揮斥方遒?反之難道就要遺世獨立,自歎自艾?”
“我……”那中年人正要說什麽,忽然反應過來:“怎麽說著、說著扯到我身上來了?”
“有嗎?”錢如意道:“算了、算了,天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就此別過。”她說完抬腳就走。
那中年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姑娘還沒有賜教,倘若葛秀才不夠優秀,不夠自信,該怎麽辦?”
錢如意轉頭:“堂堂正正做人,兢兢業業做事,很難嗎?”
中年人目色一沉。
錢如意將袖子從他手中扯開,抬腳走了。
冬日天短,錢如意被王三這一追,不覺已經到了傍晚時分,眼瞅著日頭西墜,不過三兩刻工夫天就黑了下來。
錢如意心中焦急,一溜兒小跑回到熊氏的院子裏。但是,下一刻就傻眼了。原來錢五郎和葛六女吃過中飯,早就回元寶村去了。他們似乎將錢如意給忘記了一般。
錢如意無比的失落,她這分明是被親生父母聯手給算計了。倘若她留在這裏,等著她的還不知道會是什麽。她鼓起勇氣跑到葛家側門。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除了側門上兩盞燈籠撒下的有限光亮以外,其餘極目之處,一片漆黑。寒風穿過街巷,帶起一串哨音,仿佛年節裏無處可歸的孤魂野鬼的呼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