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死亦何苦
一朵巨大的白色蘑菇從青龍山的山腰處升起，隨後就看到火光和滾滾黑煙，巨大的響聲和地動都在表明這朵白色蘑菇雲的不凡威力！
這是一場沒有火藥，沒有炮彈，沒有使用任何特殊物質的爆炸，哦，也不對，那些來當導火索的瀝青油也能算是特殊物質。
不過，引發這爆炸的根源則是那些磨成粉末狀的木頭粉，那幾道瀝青油僅僅是起到點火的作用而已。
也許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木粉也會爆炸？
其實這種看似神奇的爆炸有一個專屬名詞，叫做粉塵爆炸！
粉塵爆炸的五個要素是很苛刻的，但在趙七這幾日的指揮布置下，這些苛刻的條件基本都能得到滿足。
首先地上堆積了數量龐大的可燃物——木粉，這些都是木頭經過兩台機械勞工加工后，磨成一種極細極細的粉末狀態，而且數量極為龐大。
當然了，如果僅僅只是將一堆堆木粉放置在那裡，也許並不存在多大的危險程度，但趙七在周圍布置的那些金餅為的並不是讓魏兵自相殘殺，而是為了揚起粉塵！魏兵之間瘋狂的搶奪財物導致地上那些存放木粉的袋子破裂，木粉也隨之四處飛揚。
而趙七最後射出的那支響箭，其實是瞄準了一顆樹上布置好的機關陷阱，這些掛在樹上的陷阱沒有任何殺傷力，只是用來觸發周圍幾顆樹上掛著的麻布口袋，讓它們從樹上墜落用的。
所以，當趙七一箭射中在樹上布置好的機關陷阱，瞬間就讓幾袋沒有封口的木頭粉從高空墜落，這進一步地讓更多的木頭粉塵在這裡擴散開來了。
其次，環繞在山腰這塊大空地四周的茂密樹林和上千號人的呼吸絕對是產生氧氣和聚集氧氣的天然場所，要知道白天的綠色植物是專門吸收二氧化碳，放出氧氣的，而人呼吸的時候不光帶動周圍的氣流向他靠攏，呼吸時也會吐出一定含量的氧氣。
不過，很多人一直誤以為人呼吸的時候就是只吸入氧氣，然後只吐出的氣體都是二氧化碳，其實這是完全錯誤的想法！
人正常呼吸吐出的二氧化碳總量還不到呼出氣體總量的百分之五，而氧氣雖然有一部分被消耗，造成吐出的氧氣比吸入的要少一些，但總量上絕對要比二氧化碳多很多，再加上周圍樹林里那龐大的氧氣供應量已經被這群魏兵帶動，紛紛聚集過來了！
除了氧氣、可燃物、粉塵飛揚，在這片空地四周的環境同樣是個重要的因素。
周圍除了茂密的樹林，還有山賊們故意在四周堆積起來的雜物，這使得這一小片區域變成了一個並不完全開放的受限空間。至於山風，這些天除了晚上，山林里幾乎是沒有風的，只有一個火辣辣的太陽在空中懸著，讓林子里的氣溫變得更高了。
但最重為要的，還是趙七等人製造的那些明火！
趙七早早地安排了山賊們在地上挖了十幾條一指多深的溝渠，這些溝渠彎彎曲曲的，一直延伸到空地的外面，而就在這些溝渠裡面，早就灌滿了摻了油脂的瀝青油，山賊們還在溝渠上面鋪墊一些乾草作為掩飾。
所以，這種種條件之下，原本只是一堆堆無害的木粉就成威力強大的巨型炸彈！
這些木頭粉爆炸的威力是非常強大的，強大到讓身處爆炸中心的幾個魏兵竟然直接被分屍斷首，死無全屍！
兩個時辰過去了……
不過，現場並沒有什麼鮮血淋漓的場面出現，因為每具屍體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黑粉，四處散落著暗紅的火星……
沒有紅紅的血，沒有噁心的斷肢殘腿，更沒有凄慘呻吟的喊叫。放眼望去，只有一大片厚厚的黑色粉末覆蓋在這裡，空中飄著黑色的飄絮，如果這些粉末和飄絮是白色的，那一定會被人誤認為剛剛這裡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整個場面看起來很美……卻，慘到令人窒息！
一名還活著的魏兵軟軟地靠在樹根旁，這是一棵在兩個時辰前還生機盎然的大樹，現在只剩下一截黑乎乎的樹根。這名魏兵能活到現在絕對是一個奇迹，但周圍還有很多沒熄滅的火苗，這些火苗有可能隨時都會再次引發一場大火！
這名魏兵想要活命，他努力地將右手從小腹上移開，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但他發現自己毫無力氣，根本無法完成這樣一個簡單的起身動作。其實，這名魏兵的身體早已滿身是血，皮膚也被大面積的灼傷了，只是身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這讓流出來的血都成了黑色，哦不，仔細再看看，那血是暗紅色的。
這名不知姓名的魏兵想要呼喊，他想要向周圍可能存在的活人求救，哪怕周圍只有一個同袍，不！哪怕周圍有一個山賊也行！
魏兵張開了口，他喊：「哈！哈！哈！」
這並不是笑聲！
這名魏兵發現，他張口后只能發出幾聲聽起來像哈氣一樣微弱的聲音了，就算是這樣，他的嗓子里、咽喉里，都像是被熊熊烈火燒灼著！
疼痛！
剛剛嘗試挪動身體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到疼痛的魏兵，終於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撕扯著他的咽喉！
「哈！哈！哈！」求生的慾望是強烈的，即使是疼痛也無法阻止，魏兵繼續發出微弱的哈氣聲，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撤，撤兵……」爾朱榮剛剛被人背下山後，就說完這幾個字就暈了過去。
原來，爆炸發生的時候，爾朱榮就被幾個身強體健的親衛用盾牌和身體護住了，保住了一條命，但即使是這樣他也被那股強大的爆炸波及到了，腦袋當時就撞到旁邊一個親衛的盾牌上去了。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百年之後，不過是冢中枯骨。
但當人還活著的時候，痛苦總是難免的！
趙七同樣也被這次木粉爆炸的餘波波及到了，好在並沒有什麼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多是小面積的擦傷，像這種皮外傷養上幾日也就好了，只是趙七那本就讓很多問題脹滿的大腦覺得更加昏昏沉沉。
這場因爆炸而引發的大火顯得格外猛烈。在離山腰爆炸起火的這片樹林有一百多米遠的地方，這裡被清理出很大一圈沒有林木的空地，大火一直燒到這裡才沒有繼續向外擴散。
在大火漸漸熄滅的時候，趙七默默地算了一下時間，這場大火燒了有四個小時，這還是在離山腰那塊粉塵爆炸的埋伏地一百米之外清理出一片無林地帶的情況下。不過，趙七也覺得自己這次用的木粉量太大了……
由於粉塵爆炸的成果卓越，這讓埋伏在青龍寨附近等待伏擊魏兵的趙六等人，連魏兵的臉都沒看到，就聽到了一場勝利的消息，
不過，在趙七等人回來的時候，大家就看到他們這十一個人，一個個的臉上都掛了彩破了皮，顯得相當狼狽！
雖然都是皮外傷，但趙七還是被趙六強制要求休息，等到白卉心過來看到趙七的時候，更是連聲大叫，最後連床都不讓趙七下來了。
於是，青龍寨的山賊們又多了一個話題……
趙七等人今晚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休息了，但爾朱榮帶領的魏兵們，今天就註定了夜不能眠。
這一次敗得太慘了！太離譜了！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魏兵就死了上千人！
爾朱榮靜靜地坐在他的主將大帳里，桌上放著一把長刀，帳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搖晃的火苗照著爾朱榮那張陰沉的臉。
爾朱榮的心裡好恨吶！
他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地領軍上山！他恨那場恐怖的不知何故的爆炸和大火！他恨青龍寨的這伙山賊！自己領了兩千人上山剿滅山匪，只回來不到三百人啊！
「來人啊！」
爾朱榮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但帳外的小兵還是聽見了，連忙進來。
「大人，有何吩咐？」
「明日，讓前軍張都頭去……算了，還是讓他明早來大帳見我，我親自交代他。」
爾朱榮的話剛剛說完，小兵便一臉怯怯地答道：「啟稟大人，張都頭……張都頭他今天沒回來。」
爾朱榮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沒事了，明日……讓后軍的李都頭過來吧。」
……
同樣的夜空下，襄州衛城十裡外，這裡有一間布置頗為講究的草廬。
「文先生，這樣真的好嗎？公子爺還沒回來，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再等等？」
說話的人吊著一副公雞嗓，讓人聽起來極不舒服。如果青龍寨任何一個人在這裡的話，都能認出來，說話的人正是葛二陀，多日之前他還是青龍寨的二當家！
「等等？葛二，難道你有什麼高見賜教嗎？」
「學生不敢。」葛二陀連忙彎腰，對著前面書案坐著的人拱手作揖。
「不敢？哼！」
這是一名身著圓領青衫玄玉袍，頭戴方巾腰系帛魚的中年男子，他伸手撫了撫下巴上的長須，神色陰冷地看著葛二陀，良久，他才再次開口道：「這次你就因為一把鳥銃？竟然毀了公子多年在魏國埋下的一步棋。你還有何面目見公子？」
「文先生……學生自知……自知罪無可恕，還請先生念我……念我多年為公子爺大業奔波，雖未有寸尺之功，但也有盡勤勉之力，也看在學生曾多年服侍先生的份上……」葛二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伏地作哭裝，那本就不好聽的聲音變得更難聽了。
「好了！」
文先生一口打斷了葛二陀的話。
「此事等公子回來自有定奪，我不會代公子作罰！這裡有我一封信，一會你派人快馬遞到梁國蕭將軍手裡。」說罷，就將一封密封的信遞到了葛二陀手上。
信上沒有任何標記，只是在封口處畫了一個精緻的黑色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