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4章 宿將
禁軍步兵作戰時下馬,不過大聖王朝立國后經過幾次擴充戰馬,這回出動禁軍數量不多,為了機動性,大量的是騎馬步兵。
步兵就算給了馬,馬戰也不太行,陸飛執政后的第一次北伐就驗證了。但是干追擊亂兵這種事還是挺行的,若遇敗兵組織抵抗,則下馬作戰。反正步行跑路,短時間內沒法跑過騎馬的人。
北面的張江接到中軍軍令后,主力反而停止了追趕,一面派小股人馬跟著敗退的遼軍馬隊,一面派人回到軍營,先取了一些帳篷、糧秣、多餘的馬匹,然後才尾隨而去。
一番耽擱,張江部又不緊不慢地尾隨,隔陣子就換馬騎,一直跟到了晚上,距離敗軍卻越來越遠。
……
次日早上,聯軍敗兵馬隊到達綏州城。他們人困馬乏,在這種山區城池得不到戰馬補充,但中午便出城迎戰大聖軍騎兵……他們別無選擇,不然再呆半天,大聖軍的大股騎馬步兵也會到達綏州!此時諸部疲憊不堪,騎馬離開綏州繼續逃的處境更加堪憂。
張江對敵兵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他問部將:「人能不能跑贏豹子?」
諸將愕然,紛紛搖頭。
張江卻肯定地說道:「我聽說在原野上,經驗豐富的獵人能找到豹子的去向,就一定能跑贏豹子!一時半會追不上,但如果帶著水和乾糧,連續追十天,豹子還能跑么?」
眾人聽罷拜服,有人趁機稱張江為「飛將軍」。
張江部騎兵不足萬人。聯軍至少是他的兩倍,但張江估計勝算后,決定正面迎戰!
兩軍在綏州城北郊,再度相會。這或許將是平夏之戰的最後一次較量!
陽光刺眼,硝煙已經遠去,萬馬踏起的黃塵讓一切更加荒涼。張江遙遙看去,敵軍人馬比較混亂,旗幟不全,但人馬擺開依舊壯觀。
張江舉起刀大聲喊:「漢家兒郎,忠誠、勇猛,方為赤子!大聖王朝鐵騎,戰無不勝!吾皇萬歲!」
「萬歲!萬歲……」吶喊彷彿震得陳舊的綏州和無定河水都在顫慄。大片馬群轟鳴著向前涌動,前方逐漸加速,高低起伏的河岸大地,彷彿起了一陣暴風,一時間飛沙走石。
大聖軍最前方率先以飛馳的速度靠近,對面塵霧漫天,大片騎兵也迎面而來。前邊的騎士,此時已經看不清雙方究竟有多少人,耳邊隆隆作響,勁風帶著飛沙迎面而來。
塵霧之中,前面飛奔的騎兵很稀疏,雙方的騎兵都不密。不過縱深很大,加上視線不清,看不太遠,人只能鼓著一口氣勇往直前,停不下來,也不敢停下來!
「啪啪啪……」弦聲彷彿從四面八方響起。黑漆漆的箭矢從塵土中飛來,大聖軍後面的騎射也在胡亂拋射。
騎兵衝鋒以一彈指之間就能衝出十幾步遠,風馳電摯之間,一騎率先衝到了敵陣,迎面敵騎平舉起了長矛。大聖軍騎士也拿起長櫻槍。
「啊!」一聲大叫,眨眼已到眼前,雙方都沒躲掉,那大聖軍騎兵感覺到胸甲上一重,右手一旋轉,帶著戰馬衝刺的速度的櫻槍旋轉著,輕易地捅破了對面契丹人的甲胄,慘叫聲在風中呼嘯而過。速度太快,力量極大,對方的長矛尖刺穿了大聖軍騎兵的胸甲,金屬摩擦的聲音叫人膽寒……啪,長矛居然折斷了!
大聖軍士卒瞪圓了眼睛,感覺胸口劇痛,但似乎傷得不深。他顧不得看傷口,敵騎再度迎上。衝鋒時速度過快,櫻槍捅進敵兵身體后就沒能拔出來,那騎士急忙從背上抽出斬馬|刀,「鐺!」塵霧之中,火星閃耀。
戰陣上殺聲震天,人仰馬翻之中,塵霧滾滾。
騎兵|運動非常迅猛,戰陣上的形勢也比平常變化得快。聯軍兩翼的党項騎兵率先崩潰,大聖軍立刻三路夾擊契丹騎兵,聯軍的戰敗來的非常快,戰陣上的場面司發混亂了……
……
數日後,陸飛的車仗大軍出現在綏州城外,城門洞開。拓跋德明設立的官吏打開了城門,完全放棄抵抗。
「哐嚓……」金鑼的敲擊中,騎在馬上的樂工吹奏起《秦王破陣樂》。城門口大聖軍的軍旗如雲,如龍的鐵甲人馬浩蕩地開拔進城。
陸飛在四駕馬車裡,他詢問了前來的迎接的張江等武將,沒有發現拓跋德明等酋首。
陸飛又從帘子里向外看,那些党項官吏帶著放下兵器的守軍跪伏在道旁,戰戰兢兢的樣子,驚懼的神情。陸飛觀察了一番,覺得他們確實被打掉了勇氣,恐怕現在平夏地區,還有信心反抗大聖軍的人恐怕很少。
無定河出奇制勝的痛快一仗,在整個平夏戰爭中確實是一勞永逸。接下來的城池都不用怎麼打了。
這時陸飛看到了跪伏道旁的人群里,有一些服飾裝扮與党項人全然不同的人,也不是契丹人,這讓陸飛想起了去年西巡時,在靈州見到的吐蕃人和回鶻人。
他放下帘子,琢磨了片刻,便大概能猜到河西那邊的諸部甚麼心態,他們這次沒有直接參戰,但肯定傾向党項。
定西軍第一、第二、第三軍大部在綏州紮營,次日,曹彬部也來到綏州。這座古樸簡陋的城池,一時間大聖軍七萬多人馬都聚集到了一起。
很快前營軍府便張貼出了安民榜,折黑哥帶著一隊党項人還拿著告示敲鑼打鼓,用党項話嚷嚷著告訴綏州的党項居民。
朝廷宣稱党項人在唐朝時就是功臣,與中原和睦如同一家。但少數部落首領野心勃勃、窮兵黷武,勾結敵國背叛君父,不僅威脅朝廷,更將党項百姓帶入戰亂窮困之中。而今王師平定叛亂,天子以仁待民,將士秋毫無犯,禁殺婦孺……
出自軍府幕僚的冠冕堂皇之詞,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但這份安民榜並非沒有作用。它以最快的速度,表明了朝廷治平夏地區的態度。最起碼不是滅族屠|殺,否則檯面上的話也不會這麼說。
反倒是到平夏地區來圍觀的吐蕃回鶻人,留在綏州還沒來得及跑的,很快就倒霉了。隨軍的樞密院兵曹司先摸清了他們的住處,很快行館就被將士砸開。一群士卒不由分說,把這些人逮捕進中軍。
他們還沒搞清楚狀況,先就被關在低矮的房屋一頓痛打。不多時,來了個文官,聲色俱厲地道:「已經有人招供了,爾等來到党項軍中為使節,替你們的主人資助党項契丹人戰馬、鐵器、糧草,是否屬實?」
一群人大呼冤枉。接著又被分開開押,日夜有人對他們威|逼利誘。很快就有人招了,他們不是使者,只是來看情況的,不過知道確實有河西貴族資助党項軍隊。.
党項契丹聯軍十幾萬人被大聖王朝四萬一戰擊敗,折損殆盡!
消息迅速從綏州傳遞出去,因為關心的人太多,這種消息是通過日行幾百里的快馬傳遞,完全不同於一般的信息擴散。
西北震恐,整個北方都為之牽動。
河西以及南邊的吐蕃諸部都十分不安,他們很快派人到靈州,打聽大聖王朝朝廷的態度,是否會繼續西征……靈州設有諸部驛館,本來是互市做買賣的地方,眼下也是東西來往方便的一個據點。
此時的北伐草原,遠觀已有隱隱綠意,春天已來了。一騎戴著氈帽的快馬在草原上馳騁,「噠噠、噠噠……」馬蹄反覆著快速的節奏,草原伸出,上京陳舊的城垣已出現在地平線上。
沒多久,信使便進入了大遼皇宮,他捧著一枝木筒,單跪在殿上,雙手捧起來。一個侍從走過來,在分列兩邊的群臣注視下接過急報。在場的有穿著毛皮暖帽的,也有穿長袍戴襆頭的人,他們不是漢人,仍是契丹官員,不過很多禮制都有漢官的影子。
侍從打開木筒,從裡面抽出一捲紙來,轉身望著上位,蕭太後點點頭。侍從刮開朱漆,展開紙遞到蕭太後面前。
蕭太后看罷,立刻遞給侍立在側的蕭達翎,說道:「翟士貴和拓跋德明戰敗了,十餘萬人被追擊死傷殆盡,百里內都是屍體。」
大殿上頓時嘩然!
立刻有人大罵:「翟士貴就是頭蠢豬!」「上回不是報,大聖軍精銳不過四五萬,他就是單憑兩萬步騎也不至於如此!還有党項的十萬大軍……」「對,派往平夏的諸使臣不都回稟,党項人頗有戰力,步騎不輸部落軍多少……」
就在這時,蕭達翎開口冷冷道:「翟士貴是宿將,他能打成這樣,諸位帶兵也一定能好多少。耶律休哥以前拍著胸脯說如何厲害,在幽州又如何?」
手握重兵的耶律斜軫立刻附和道:「蕭公言之有理。」
眾臣感覺到了甚麼氣息,謾罵聲立刻小了不少。
等皇帝蕭太后再度開口時,眾臣便不再隨便開口了,蕭太后道:「等翟士貴回來,問他怎麼回事。」
蕭太后又問道:「陸小皇帝坐上中原皇位后,究竟要幹甚麼?本汗聽說平夏之戰前,中原朝廷勾結高麗,欲取我東北渤海之地?」
有貴族拜道:「陸小皇帝只是虛張聲勢罷?」
連他自己的口氣都不確定。
蕭達翎道:「陸小皇帝謀奪唐國皇位,這才幾年時間,已經用武力佔了多少地盤了……」
大殿上的人們漸漸感受到了極大的外部壓力。不僅是因為平夏之戰的失敗消息,還有多次戰場上的往事就在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