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何大石得知顧青青和祁望先後進入工坊救人,嚇了一大跳,忙帶著人過去接應。


    工坊裏麵,火光衝天。


    所幸當初建房時,外圍的宿舍距離裏麵的加工作坊,中間還隔了一大塊空地。宿舍倒的倒,塌的塌,但裏麵的工坊卻暫時還未被波及到。


    何大石等人進入工坊,沒走多遠,就迎麵遇到了正往回趕的顧青青他們。


    顧青青和祈望看著無事,隻那三個老婆子還在昏迷之中。


    兩方一會合,何大石便把傷員都接了過去,然後迅速按原路撤離。


    一行人剛出工坊,在外頭苦等的祁母就通紅著眼迎了上來。


    見顧青青和祁望身上雖難掩狼狽,但好歹還是個全乎人。這一顆擔驚受怕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你們兩個,可真是……”祁母長歎了口氣,過了一瞬,又道:“回來就好,身上可受了傷沒有?”


    祁望之前背後說顧青青胡鬧時,倒是底氣十足,此時站在祁母麵前,心裏卻莫名發虛。


    他垂下眼瞼,忽略還在發痛的右臂,含含糊糊道:“娘,你別擔心,我們沒什麽事。”


    顧青青一聽,便知道祁望這是怕祁母擔心,想隱瞞自己的傷勢,然而她卻沒這個打算。


    祁望出手擋那一下,手臂突然吃了那麽大的勁,受傷絕對不輕。


    這事也必定瞞不了祁母,畢竟是傷了手,之後又是要在家裏細細養著,還是得說實話,以免耽誤後續的治療。


    思及此處,顧青青直接點破道:“你還是先去看看大夫再說吧。”


    “怎麽了!望兒是有哪裏不舒服?”祁母神色慌張,下意識去抓兒子的手。


    顧青青趕緊製止了她的動作,也不想嚇唬祁母,模棱兩可道:“咱們先別亂動,等大夫過來瞧了再說。”


    祁望見祁母臉色發白,故作輕鬆地寬慰道:“真沒什麽大事,就是不小心被東西砸了一下手而已。”


    祁母聞言,自是不敢再動祈望了。


    祈望話雖說得簡單,但他此時整個右臂都動彈不得,無力地下垂著。


    顧青青心裏大致有了數,不是骨折便是骨裂,也不敢再在這裏繼續耽誤了,問道:“蘇大夫人呢?”


    工坊裏有好幾位大夫,但醫術最高明的還是這位蘇大夫,最為擅長續筋接骨。


    祁母開口道:“蘇大夫剛去給那幾個老婆子診治了,估摸著還要一會。”


    工坊火還未滅,顧青青暫時還脫不得身,便安排祁母:“那也別再這幹等了,娘,不然你帶祁望先去找蘇大夫看看。看完傷也別過來了,直接帶他回家休息,我看這邊的火勢一時半會還滅不了。”


    祁母正想點頭,祁望便連忙出言否決了。


    “就在這等吧,免得等會跟蘇大夫錯過了。”祁望苦著臉說完,還偷偷瞟了一眼祁母。


    顧青青突然會了意,祁望這般藏藏掖掖,想必傷勢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他既不想讓祁母看見,顧青青便順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便在這等吧。”頓了頓,又扭頭問祁母,“對了,現在花名冊是誰在收著?等會就要清點人數了,娘,你現在沒什麽事,便去幫我打聽下吧。”


    此時,眾人還都忙著救火,顧青青身邊沒有得力的人,祁望又還傷著,跑腿的活自然隻能交給她這個閑人。


    祁母自覺這也是件大事,和祁望囑咐了一聲後,就一路小跑著去找花名冊了。


    祁母一走,祁望便長長地吐了口氣。


    顧青青蹙起眉頭,視線再次落在祁望的手上:“現在還是痛得厲害?”


    祁望抿著唇,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頭。


    顧青青有些詫異地審視著祁望的臉色,之前火場的溫度太高,每個人的皮膚都被燙得通紅。此時溫度慢慢降了下來,顧青青這一瞧,才發現祁望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發白幹裂,因為抿得太過用力,滲出點點血跡來。


    正巧,何大石過來複命。


    那幾個獲救的老婆子沒什麽大礙,被蘇大夫紮了幾針後,已經陸陸續續地醒來了。


    顧青青輕輕頷首,問道:“蘇大夫現在在哪?”


    何大石:“還在馬叔家給人看病。”


    馬叔的住所離工坊最近,何大石因沒地安置傷員,便暫時借用了他的房子。


    顧青青考慮到這裏環境糟糕,不宜看病,索性吩咐何大石:“你在這裏繼續盯著,我等會再來。”話畢,徑直看向祁望:“你現在還撐得住不?要不我背你過去?”


    祁望聽到這個提議,趕忙苦笑著搖了搖頭。


    顧青青見他不願張嘴說話,額上又全是冷汗,便知道他是疼得快受不住了。


    想到這裏,顧青青直接繞到他的左邊,一把撈過他的左手,讓他能搭在自己的肩上略微借點力,另一手環住他的腰,盡量避免碰到他的傷處。


    祁望大半個身子就這麽掛在顧青青的身上,顧青青半背半抱地拖著他往馬叔家走。


    因祁望的個頭較高,這樣的姿勢對兩人來說,都談不上什麽舒服。


    顧青青感覺到祁望整個人都是僵的,開口道:“你就別在我麵前逞強了,好歹是因為我受的傷。你現在就應該多在我麵前喊幾聲痛,說不定以後我還能對你好一點。”


    祁望怔怔地看著顧青青的側臉,好半晌後,身體才漸漸放鬆了下來。


    想到顧青青剛剛的話,他冷不丁在她的脖頸處蹭了蹭,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手疼……”


    顧青青脖子莫名發癢,扭頭看了眼祁望,灰頭土臉的,額發也被火燎了,像一個乞丐。


    但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互相也沒什麽好嫌棄的。


    顧青青收回目光,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對祁望還真是另眼相看。


    當時工坊的火勢那般迅猛,祁望說進就進了。


    就算是她自己,在下定決心救人前,心裏也是有過一番計較的。


    自己的能力能否足夠支撐她救人?裏麵的人還活著嗎?是否還有救的必要?值不值得救等等。


    這些念頭通通都在她的腦海中過了一遍,她才終於做下決定。


    可祁望不同,大好前途的讀書郎,犯不著與她冒險,卻還是選擇挺身而出,且真的幫到了她。


    原來不知從何時起,當初那個與她鬥氣的小小少年,現如今也成長為一個足夠可靠的男人了。


    *

    顧青青因為顧忌著祁望的傷勢,短短一段路程,還是耽擱了一小會,才到了馬叔家。


    蘇大夫果然還在這裏,除了那三個老婆子以外,還有其他幾個幫工也受了些皮肉傷。


    顧青青扶著祁望到桌前坐下,蘇大夫便提著藥箱過來給祁望看傷了。


    得知祁望的手臂已經抬不起來,蘇大夫便準備先給他把外衣脫了,方便他觀察創口。


    然而這一動手,才發現祁望的衣服已經黏在了傷處。


    還是一旁的顧青青當機立斷,直接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兩三下就把袖子給割開了,這下也用不著脫衣了。


    蘇大夫動作小心,開始去揭傷口上的布料。


    顧青青這才看見,祁望的下臂又紅又腫,除了大片淤血以外,竟然還有燙傷。因為大部分水泡已經破裂了,這才把衣服給黏住了。


    傷口看著格外慘烈,饒是顧青青,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難怪祁望剛剛死活不肯讓祁母來陪他來看病了,要是祁母看見了他現在的慘狀,怕不是要哭暈過去。


    好不容易將傷口徹底清理幹淨了,又得開始上藥了。


    蘇大夫從藥箱裏拿出藥粉,提前告訴兩人,這藥比較疼,所以為了防止祁望掙紮,顧青青得提前把他的手給按住了。


    上藥時,祁望還是一聲都沒吭,隻是撇開了頭。


    要不是顧青青眼睜睜地看著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正細細密密地往外冒,她恐怕還真以為這藥不疼呢。


    現在想來,這人,還真挺能忍。


    之前在工坊時,祁望為了給她分擔重量,硬是用一隻手,把一個老婆子給駝了出來。因為當時祁望的神色太過正常,還真把她給騙過去了。


    顧青青靜靜打量著眼前的人,見他額上的汗水順著他瘦削的臉頰往下淌,便胡亂拿自己的衣袖給他擦了一把。


    祁望突然回過頭來,將腦袋埋在了顧青青的懷裏,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衣服下擺。


    顧青青難得體貼,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當做安慰。


    *

    等祁母拿著花名冊找過來時,祁望的手臂已經用紗布包裹好了。


    因為是燙傷,所以沒有包得太厚,但祁望的骨頭顯然是裂了,蘇大夫便又給他上了夾板固定。


    祁母雖未親眼看見祁望的傷勢,但看到那隻被吊著的胳膊,還是心疼得直抹眼淚。


    祁母既然來了,顧青青便幹脆讓她帶祁望回去休息。


    她自己是走不了的,得先把火給滅了,之後又得給工坊的幫工們安排住處。


    接下來還有一連串的事,都得等著她這個做掌櫃的來拿主意。


    誰能想到臨近過年了,還生出了這樣的事端,想想便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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