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顧青青有些詫異,正打算往前一探究竟,丁嬸就一把將她拉住了。
“你現在還病著,先到我家躲躲,我去看看情況回來再跟你說。”
顧青青有些莫名,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丁嬸這是把她當原身看呢。
如若是原身,隻要祁家出事,就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可她不同,她不愛管閑事。但到底曾答應了原身,要多加照拂祁母,祁母要真出了事,她也不能真的冷眼旁觀。
況且,躲躲藏藏也不是她的作風。
雖說如此,但顧青青還是承了丁嬸的情。
她笑道:“丁嬸,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能耐。”
丁嬸明白自己勸不住,便道:“你呀,就是太實誠了。事情小也就算了,就怕是你家小少爺在鎮上惹了麻煩回來!”
兩人沒再說話,默默地靠近了圍觀的村民。
此時,所有來看熱鬧的人都擠在祁家的門口,抻著脖子往院裏瞧。一時半會,還真沒人注意到她們。
顧青青落在人群的後方,看不見院裏的情景,隻聽見了兩個女人的爭吵聲。
嚴格來說,也算不上吵。
畢竟祁母除了一開始的幾聲辯解後,很快就沒了聲響,隻另一人還在單方麵地指責。
顧青青不知內情,也就沒急著出麵。但從周邊村民們的三言兩語中,很快就拚出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此人乃是祁家的長房大嫂李氏,按輩分,原身是要喊一聲大伯娘的。
長房這一脈,就住在祁家的隔壁,兩家雖隻隔了一麵牆,但已經多年不來往。
李氏今日上門來鬧這一出,還是因為她今早去後山的菜地裏施肥時,發現自家的菜地出現了一個新鮮的土坑。一問周邊的村民才知道,祁母和祁望昨日下午來了一趟。
她覺得祁母是故意踩壞她家剛出芽的小苗,心裏氣不過,便親自找上門來聲討了。
祁母一開始還不知緣由,等知道此事後,忙給人道歉。
那個土坑也並非她的故意為之,而是祁望昨日路過時,不小心摔的。
祁家這三房的菜地都挨在一起,中間隻用了幾條窄窄的畦塄隔開。平日就靠這幾條畦塄出入,一個不留心,就很容易滑倒。
土坑的事祁母倒也不是不認,隻是李氏卻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她早就看不慣這個弟媳婦了,此時新仇舊恨一齊湧上來,也顧不得其他了。對著祁母各種夾槍帶棒,說話越發不客氣。
祁母本就臉皮薄,又見村民們都聚了過來,心裏是又羞又愧。偏又是個嘴笨的,支支吾吾地解釋了幾句,可就是說不到點子上。
顧青青被這事搞得很無語,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不小心踩了她家的地嗎?不知道的,還以為踩了她家的祖墳呢。
顧青青看那李氏絲毫沒有消停的架勢,祁母能忍,她卻忍不了。
顧青青抬高音調,冷不丁朝裏問了一句:“就算是我娘踩了你家的地,那你又打算怎麽著?”
這話一出,擠在門口的村民們皆順著聲音回過頭來。見是她,自覺往兩邊退,中間騰出了一條能夠讓人進門的路。
顧青青迎著眾人的視線,神情坦然,大搖大擺地進了家門。
祁母一看到兒媳婦,仿若找到了主心骨,小跑著迎了上來。
李氏瞪著眼,反問她:“怎麽辦?你說怎麽辦!”
顧青青語調輕鬆:“大不了,你也去我家的菜地踩上幾腳唄。”
顧青青滿臉不以為意,倒把李氏氣了個半死。
尤其是想到老實人顧青青竟然敢反駁她,氣血上湧,一連往前走了好幾步,看著像是要動手的模樣。
然而對麵的顧青青黑眸沉沉,寸步不退,眉眼中一絲懼意也無。
李氏心中無端膽怯,下意識地住了腳。
顧青青挑眉,李氏剛剛要真再往前一步,她不介意在所有人麵前亮亮她的拳頭。
空氣靜了一瞬。
李氏不是個能吃虧的人,很快又反應過來:“你家的地什麽都沒種,我踩上幾腳能一樣嗎?”
顧青青冷笑:“大伯娘怕是忘了,你平日為了省腳程,沒少在我家地裏走來走去,不知道踩壞我多少苗?怎麽現在輪到你家了就不行了?”
旁觀的村民中,總算有人出來說公道話:“是呀,要大家都像你這麽鬧,一天什麽事都不用做了,就盡找麻煩了。”
“虧得你們還是妯娌,就為了這點事,還鬧到人家家裏來了……”
又有和事佬道:“這鄰裏間發生些磕磕碰碰,也是難免的事。你還是做人大嫂的,行事大氣一點嘛。”
李氏眼看眾人都偏向二房的人,心裏不服氣,話裏有話道:“是是是,我們大房小氣,那你們二房倒是把老太太接回家去呀?”
顧青青對答如流:“老太太現如今在三叔那住著,我們當然願意接老人家回來了,隻要大伯和三叔不要舍不得每年的孝敬錢。我們二房可一刻都不敢忘,稍晚一點,幾個堂哥就要拍門了。”
顧青青笑臉盈盈地轉身同村民們說:“就前不久,我三堂哥親自上門來抓的雞。我娘人孝順,說給老太太補補身體也好,誰知道第二天,我就聞見隔壁飄來香味了。也不知道老太太回來後,可嚐到一口湯沒有?”
李氏連忙解釋:“那是因為老太太突然又不回來了,雞湯都熬好了,總不能倒了吧?”
顧青青譏諷道:“老太太沒吃上,你大可送回我們二房。”
又有村民忍不住搭腔了:“是呀,人家二房孝敬老太太的,你們大房吃了算什麽事?”
李氏撇著嘴,神色鄙夷:“不就是隻雞嗎?我還差這一隻?”
顧青青冷冷地看著她:“說得輕巧,你倒是還呀。”
村民們附和道:“是呀,你倒是還呀!”
李氏眼看自己犯了眾怒,再無之前的氣焰,嘟囔道:“還就還,老娘家裏的雞多得是!”說罷,頂著眾人的目光,悻悻地往隔壁去了。
李氏回了自己家,心裏還存著僥幸的心理,打算趁著村民們走了,她大門一閉,直接把這筆賬給賴掉。
然而側耳聽隔壁的動靜,二房的人正招呼著村民們進院子喝茶。看來不等到她把雞送過去,今天這事還沒完了。
李氏看著院中好不容易養大的雞,心疼至極,但事已至此,隻能挑了一個個頭最小的,隔著牆,直接扔了過去。
母雞揮動著翅膀,被嚇得咕咕叫。
李氏心不甘情不願地衝著隔壁喊:“雞還你了,咱們兩清了!”
顧青青倒也沒再緊抓著這事不放,畢竟還要顧忌原身的性子,也不好太過咄咄相逼。
*
安氏眼看事情結束,不禁長舒了一口氣。隻是餘光瞟到兒媳婦的側臉時,不知為何,又是一凜。
不隻是她,之前那些看熱鬧的村民,此時也皆在偷偷打量著顧青青。
祁家這傻大姐,大病一場後,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不見往日的呆樣,反倒氣質冷然,讓人一時不敢輕易接近。
顧青青早就發覺了眾人異樣的眼光,隻佯裝不知,大大方方地任人看。直到事情了結,才慢慢緩下神色,扶著額頭裝作頭痛。
因為她之前的強勢,險些讓大家都忘了她現如今還在病中。
祁母不再多想,連忙扶她到躺椅上坐下,擔憂道:“青青,你可是累了?”
顧青青朝祁母擺了擺手:“不礙事。”話畢,又反手握住了祁母的手,“娘,我以後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了。”
安氏聽後,心裏大為感動。
青青這孩子,病得這般重了,還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他們呢。
一直沒出聲的丁嬸感慨道:“青青這一病,倒是變了大樣了。”
話音剛落,當即有人附和。
“我知道,這叫開了竅。我遠房的一個三大爺,有個孫子,一生下來就癡癡傻傻的,也不怎麽認人。到了十來歲時,不小心磕了下腦袋,突然就靈光了,現在比常人的記性還要好上幾分呢。”
這一說,不就對上症了嗎?以前傻大姐雙眼無神,透著一股呆氣,現在身上完全沒有這種傻勁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是熱火朝天。
顧青青見有人給她圓謊,自是樂享其成。
等到大家聊得差不多了,她也演得累了,就故作虛弱地闔上了雙眸,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村民們見狀,不必多說,各自散了。
隻是走在路上,還在嘖嘖稱奇。
祁家這傻大姐如今不傻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以後祁家怕是要變天了。
*
而在祁家,顧青青正張羅著洗澡洗頭的事。
原身自病後,幾乎沒碰過水,隻祁母隔三差五地幫她簡單擦洗了下身體,身上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黴味。
正值巳時,豔陽高照,是個適宜洗澡的好天氣。
顧青青和祁母兩人,一個燒火,一個添水,在灶房裏忙得不亦樂乎。
李氏還回來的雞,已經安置在雞圈裏。
顧青青打算先養個一兩天,看看生不生蛋,生蛋的話就繼續養著,不生蛋的話就宰了吃了。
丁嬸也已經將兩人之前在田邊說好的白米送了過來,還搭了一籃子的菜。
現在家裏也算有肉有糧了,食物的壓力暫緩,顧青青總算顧得上自己的衛生情況。
現如今天氣還未徹底暖和,要想洗個澡洗個頭,還是個大工程,所幸家裏的水缸是滿的。
祁母一連燒了好幾鍋熱水,顧青青才開始到院子裏洗頭。
原身這一頭長發,許久沒打理了,枯黃打結,亂成一團。
幸好祁母有耐性,在旁邊幫忙把打結的地方一點點搓開。
洗完頭發,就又該洗澡了。
家裏沒有浴盆,祁母便把家中所有的桶都找了出來,然後一趟趟地把熱水提到雜物間去。
麻煩雖麻煩,但顧青青毫不嫌棄。
她什麽苦頭沒有吃過?在末世初期,環境更加糟糕,大半個月找不到幹淨水源也是正常的。直到後來有了基地,水源得到淨化,生活才逐漸恢複到了末世前的水平。
顧青青拿著祁母給的皂莢,認認真真地搓洗著皮膚上的髒汙。
等她洗完澡出來時,已近正午。
祁母正在灶房裏準備午飯。
顧青青全身上下清清爽爽的,心情很好,樂嗬嗬地躺在院中曬太陽。一襲長發披散開來,一邊等待晾幹,一邊等午飯。
這日子,才總算像樣了。
想到這裏,顧青青又順手摸了把自己的臉。
自穿越過來後,因為原身的那雙手,她已經對自己現在的相貌不報任何希望了。
結果剛剛洗完澡後,她仔細端詳了下水麵中的自己,臉雖瘦得近乎脫相了,但骨相還是很不錯的。眉眼中,甚至和她原本的樣貌還有三分相似。
想來隻要再養養,臉上再添點肉,應是不會醜到哪裏去。
午飯很快就做好了,顧青青吃飯時,順便就說起了要搬回東廂房的事情。
她現如今和祁母睡一張床,雖說沒啥問題,但到底有些不方便,她還是更願意獨占一個房間。
對於兒媳婦的決定,祁母一向不會有任何異議,隻叮囑了一句:“你要是夜裏不舒服,記得喊我。”
祁母先顧青青吃完飯,便去幫她把鋪蓋搬過去。
到了東廂房,祁母這一鋪床,才發覺兒媳婦平日睡的那張小榻,小得可以。
平日倒也不覺得如何,今日她才猛然意識到,兒媳婦現如今已經是個十八歲的姑娘了。
這張小榻小孩子睡著還好,但現在顯然是不夠用了。
思及此處,祁母放下手上的東西,又到了飯桌前,跟正在吃飯的顧青青說道:“青青,你要不還是繼續跟我住吧,你那張小榻太小了,該換了。”
因為原身身體虛弱,顧青青進食時,會刻意放慢速度。
聽到祁母這話,她才想起原身平日睡的地方,確實十分狹小。
她眯起眸子,幹脆順水推舟道:“家裏現在哪有這閑錢?也別費那個工夫了,我就睡裏間那張大床吧。”
祁母愣了下:“萬一望兒回來了……”
顧青青眉頭一揪,一臉正色道:“他本來就不怎麽回家,就算回來了,就讓他臨時睡下外麵的那張小榻。他那個頭,睡著剛好。”說到這裏,她鄭重其事地看著祁母,“娘,現在家裏困難,能省盡量省,一切都為了供小少爺讀書。”
祁母自從經曆了李氏之事,對顧青青異常信服,此時又見她一心為了兒子,自是不再多說。
祁母重新回去,幫顧青青把鋪蓋搬到了大床。
此時,祁小少爺可不會知道,他不過是離開了半日,東廂房就已經成了他那童養媳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