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顧青青將祁母打發走後,她就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這兩天原身滴水未進,她現在要節省體力,撐到祁母回來做飯。
所幸沒過多久,祁母就回來了,將空了的錢袋子還給她:“我剛到你丁嬸那買了八個雞蛋,剩下的就換了這點紅糖,你打算怎麽吃?”
顧青青也沒客氣,想著她現在身體虛,也吃不了太多,便簡單點了個紅糖煮蛋。還特意囑咐了祁母一句,不要放太多水,主要是怕搞出一大鍋蛋花湯來。
顧青青自覺這個要求不高,這還是顧忌著原身平日的性子,有所收斂的。
但她和原身有本質的不同,自然也裝不出她的千依百順,所以從今天開始,就得有意識地改變別人對她的看法了。
果不其然,祁母聽到她的要求後,有些許驚訝。好一會後,才想起來點頭。走時還在心裏犯嘀咕,怎麽感覺兒媳婦醒來後,像換了個人一樣。
*
一碗暖呼呼的紅糖煮蛋下肚後,顧青青的心裏總算服帖了些,這錢沒白花。
祁母的手藝還可以,也不算毫無用處,顧青青決定以後家裏的飯就都由她來做。
吃飽喝足後,顧青青的身上也恢複了點力氣。
她在屋裏待不住,便說要去院子裏坐坐。
祁母猜她是在屋裏覺得悶了,一邊攙扶她下床,一邊念叨著最近的天氣:“自開春後就三天兩頭的下雨,今天才總算看到了點陽光,到外麵曬曬也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外間,到達院子。
祁家的院子不大,但因為家中不養家畜,所以顯得幹淨寬敞。
祁家的格局和尋常的農家小院相差不多,正中間是一間略大的正房,正房一分為二。外麵那間用作吃飯待客的堂屋,裏麵那間供主人起居,顧青青剛剛就和祁母從這裏出來。
原身原本不住這裏,而是和祁家小少爺一起住在東廂房。但因為這段時間病重,祁母為了夜裏好照顧她,所以將她挪去了正房。
比較有意思的是,祁家的東廂房和正房並非村裏常見的土坯屋,而是正兒八經的磚瓦房。
聽祁母說,當年祁掌櫃在烏寧縣掙到的第一筆錢,就回村砌了這兩間新房。
本意是為了將來養老,誰知後來在烏寧縣出了事。回村後,倒是幸虧有了這兩間,不然一家人連落腳的地都沒有。
院子西邊又有兩小間土坯屋,這是後來才砌的,一間當灶房,一間放雜物。
祁母將顧青青扶到院子後,便去雜物間給她搬來一把躺椅。藤編的靠背爛了好幾個大洞,但所幸四條腿還沒散架。
顧青青也沒嫌棄,湊合著就躺了下來。
祁母自個則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她手上補著衣裳,一邊說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她平日很少出門,在大溝村也沒有什麽聊得上來的人,隻能夜裏和原身說上幾句話。
偏偏原身又是個鋸嘴的葫蘆,所以兩人永遠都是一個人說,一個人聽。
今日,兒媳婦依舊沒怎麽搭腔,祁母倒也習以為常,翻來覆去的說她這幾天的病情有多麽凶險。
顧青青的性子偏獨,但必要時候,也能裝作很健談的樣子。不過,她今天可沒心思跟祁母搭話。
她在思考,晚上吃什麽?以後又吃什麽?
沒有錢,在這個世界裏簡直寸步難行。
還未等她想出個結果,便被急促的拍門聲給打斷了。
與此同時,有人在院外扯著嗓子喊:“娘,我回來了!”
顧青青挑眉,已然猜出來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祁母起身,驚喜道:“是望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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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小少爺祁望如今才12歲,身量還未抽條,體形偏瘦。模樣長得像他娘,比較秀氣。
他今日從私塾裏回來,身上穿著件素色的長衫。近看還有幾分書生氣,遠遠望去,就如一根營養不良的豆芽菜一般。
他因回來得急,也沒帶什麽包袱。誰知一開門,還未來得及和母親說上幾句話,就見到他那病急的童養媳正好端端地坐在院中,雙眸漆黑,直直地盯著他瞧。
祁望被看得心裏發毛,稍顯僵硬地移開視線,落在眼前的祁母身上:“娘,你不是說她……”
祁母“哎喲”一聲,這才想起今天早上她托人去鎮上給兒子報信的事。後來青青醒了,她一忙活,便把此事給徹底忘了。
祁母連忙解釋道:“錯了錯了,那個大夫搞錯了。青青的病已經好轉,我忘讓人去通知你了。”說話間,兩人一起踏入院子。
顧青青一向知進退,此時她虎落平川,自是不能顯露出任何的異樣。隻按照原身從前的習慣,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小少爺。”
祁望此時再和椅子上的那人對視,之前那種詭異的感覺又沒有了。隻是不知為何,心裏依舊有些不安,便隻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祁母並未發覺兒子的異常,隻照常問些吃飯了沒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祁望嫌她囉嗦,連坐都沒坐,就直接打斷道:“娘,既然家裏沒什麽事,那我就先回私塾了。”
“也好,可千萬不能影響你的功課。”祁母鄭重其事道。
祁望又說:“那我過幾日就不回來了,你先把下個月的束脩和生活費給我吧。”
此話一出,氣氛忽然沉默了下來。
祁望有些奇怪:“怎麽?”
祁母神情頗為尷尬:“家裏現在是一個子都拿不出來了。”
“那怎麽辦?沒有錢我怎麽讀書?”祁望音調驟高。
祁母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來,隻能扭頭看兒媳婦:“是呀,讀書的花銷這麽大……”
顧青青見這對母子齊齊望向她,心中冷笑。花錢時一點都不心疼,沒錢了,倒是會把難題留給她了。
從原身的記憶中得知,祁望每個月光束脩就要七十文錢,其中還不包含各種節敬。除此之外,又有筆墨紙硯等消耗品,這些東西林林總總加起來,負擔不可謂不重。
而祁望除了這些,還另添一筆開支,生活費。
因大溝村離鎮上有些距離,走路的話要花上一個多時辰。尋常的寒門學子,為了替家裏省錢,都是自備幹糧,天還沒亮就去上學了,晚上再踏著夜色回來。
可祁望不然,他吃不了這份苦,所以選擇在私塾裏吃住。他這日子過得倒是逍遙了,卻全然不顧家中的境地。
要是以前,原身雖說為難,但一定會點頭應下此事。
顧青青卻不會逞這個能,她在躺椅上沒動彈,隻掀了掀眼皮,慢悠悠道:“按照老祁家的傳統,沒錢了,無非就是看看家裏還有什麽值錢的物件。”
祁望頓時看向祁母:“娘,你快回房找找,看看還有什麽能換錢的東西,都拾掇出來。”
祁母想到自己光禿禿的房間,隻能苦笑:“我房裏已經不剩什麽了。”
祁望不相信:“不可能,我去看看!”說罷,他徑直往正房走。
等他再從正房出來時,臉色難看得很。
祈望一直在鎮上讀書,每月隻放假才回來一趟,很少在家中留宿,一般拿完錢就走,並不知家裏現在如此落魄了。
他沉不住氣,幹脆腦袋一撇,負氣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去讀書了!”
祁母聽後,當場急了,忙道:“不讀書,怎麽考取功名?你忘了?這可是你爹的遺願!”
對此,祁望無動於衷,隻背過身去。
祁母忙不迭各種好言相勸,紅著眼睛道:“望兒,你以後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你爹一直盼著你考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他要是聽見你這樣說,怕是要傷心的。”
祁望似是故意與祁母鬥氣,冷著張臉,一聲不吭。
祁母隻得把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顧青青,猶豫道:“那要不先把家裏的雞蛋,退回去?”
這會兒,顧青青的表情維持不下去了。
她冷聲道:“總共幾個雞蛋,就算是賣了,也不頂什麽用!”
祁母又扭頭與祈望打商量:“家裏實在沒錢了,不然這次先少湊一點?”
“不行!私塾裏的同窗會笑話我的!反正沒錢我就不去了!”祁望答得斬釘截鐵。
一旁的顧青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愛去不去!
祁望現在的脾氣,祁母要負主要責任。當然了,原身的屢屢退讓也是催化劑。
氣氛頓時僵住了,隻祁母急得團團轉。
顧青青為了防止母子倆把主意再次打在她的夥食費上,眼珠子一轉,提醒道:
“小少爺房裏不是還有嗎?書架書桌……”說到這裏,想到原身的性格,又臨時往回找補了一句,“總不能讓小少爺不讀書了吧?”
祁母眼前一亮,當即附和道:“是呀,望兒你現在反正也不常在家住,那些暫時用不上的,就先賣掉,好歹先把下個月的束脩給湊齊了。”
祁望眉頭緊皺,顯然是不太情願,但現在就他的房裏還有幾件還算像樣的家具,此時也隻能忍痛應了下來。
賣家具的事雖商量好了,但也不是說賣就能賣的。首先是村子不大,買主難尋,更何況書桌書架還都是些讀書人的用具,就更費勁了。
找買主的事以往都由原身去辦,顧青青也沒露餡,隻說等明天上午,就去跟人說說這事。
事情暫時告一個段落,祁望也不再提要回去的事了。他打算拿到銀子再走,免得過些日子還要回來一趟。
由此可見,祁家這小少爺,也不是什麽正經的讀書人。無非就是借著上私塾的由頭,在外輕鬆快活罷了。
顧青青看破不說破,隻不過,錢一到她手上,就沒他什麽事了。
祁望是注定等不到這筆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