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王家有子已長成
鎮虎山,不過江湖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派。
像是東西兩廂,雖說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山野小廟,可好歹還有佛、道兩大精神支柱所在,故而東西兩廂的名聲,也要遠揚廟堂之內外。而鎮虎山,便顯得有些無人問津了。
可鎮虎山的那把「照霜」,卻有點來頭。
傳言照霜最為神奇的地方,再於擇主。往往不是劍修選劍,而是劍選劍修。有點類似於葉家劍冢的擇主,只不過這種擇主,完全是照霜劍的本意。一旦完成擇主,那麼這把劍會追隨主人直至死亡。
所有台下一眾人看向中央看台上那把照霜劍時,多數人咂嘴搖頭。十萬兩,確實有點不值得。
可就在徐清沐抬眼望去的一瞬間,那把並沒有被符文禁錮的淡黃色長劍突然升空,在一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筆直向徐清沐飛來,徐清沐剛要出手,腦海中想起了一個極為熟悉、且長達五年之久沒有聽過的聲音:
「三雛兒,別反抗!」
徐清沐汗毛皆起,渾身不住顫抖。
就在猶豫的瞬間,那把照霜劍已然飛至身前,筆直插入徐清沐身體,消失不見。
可徐清沐心思全然不在這,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徐清沐繼續等待腦海中的聲音再次出現。果然,不一會,林震北的聲音再起:
「先拍賣完,那把照霜劍在我這,結束后再說!」
確實是林震北!
徐清沐無比詫異,眼中有霧氣氤氳。可當下還是強忍心中喜悅,對著一眾關心自己的周圍人報以平安,搖頭表示無事。
台上那顏容體態皆姣好的女子心思活絡,猛然敲下手中交易錘。隨著清脆的一聲「咣——」,清音響起:
「恭喜這位公子,不知交易是十萬兩還是秘境情報?」
徐清沐齜了牙,看向身邊一眾人,咋整?
十萬兩,肯定是拿不出的。若是請求胖子出手,回家問沈父開了這口,想來也是問題不大。可眼下胖子眼觀鼻鼻觀心,顯然已經在憋著笑,存心看自己笑話。
秘境情報?倒是有,只是不知這情報交易,有何說辭?
可眼下一群人皆目視之,徐清沐有些手足無措,只得豎起一根手指:「我提供水離秘-洞情報一個。」
場上女子笑盈盈開了口:「有請公子散場后移步內殿!接下來拍賣第二件.……」
接下來的拍賣會,徐清沐並無興趣,而是在焦急的等待拍賣會的結束。期間徐清沐隨便挑了一樣並不太貴重的一副山水畫,留作徐衍王壽辰賀禮,其餘的,便再無半點興趣出手購買。
倒是林雪,在聽得場上報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礪劍石時,舉手報了價,最終以不菲的價格拍下。
徐清沐笑而不語。
整整持續四個時辰,這場拍賣會才得以結束。直到人群散盡,才有兩位身穿地下城執事的服裝,前來徐清沐身前處,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清沐納悶,難道就不怕有人故意以情報騙取拍賣物,隨後在逃離這地下城?
可沒來的發問,一旁的劉柳就開了口:
「徐清沐,你剛才帶著那照霜劍順著人群跑掉,應該沒人發現吧?」
到底是在白芒城摸爬滾打好些年,對於這些事有些熟稔。
「跑?哼,你能跑到哪?」身邊那身穿黑色禮袍的執事開了口:「先不說我們地下城的星羅棋布的懸賞房,就是城主大人一手搭建起來的賒刀隊,也能隨時找出並斬殺你。」
另一名執事也開了口:
「前些年有一位十一境劍修,仗著自身有點實力,以一個假情報騙走了當時一件不算太貴重的物品,結果不出十日,那名劍修的屍身便掛在了懸賞房中。」
談及此處,二人面露傲色。
徐清沐心中也瞭然,能夠一手組建地下城這樣的黑暗之城,想來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挑釁的。
劉柳吐了吐粉嫩的舌頭,神情顯然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談話間,徐清沐等人便被帶到了一處密室,室內正中有一擺放茶食的小桌,正主座蹲著那面覆鐵甲之人,主持的女人卻只站在了那人身後。
徐清沐一眾人剛到,便有溫潤-之聲從鐵甲後傳出:
「坐。」
徐清沐率先坐在鐵甲對面,那人手持茶壺,倒七分茶水。
少年便有些放鬆了。
同時默默打量起眼前人,身體纖細,尤其是那雙手指,顯然不是修習之輩。既無握劍老繭,也無武夫的拳面。身穿的白色長衫上倒是懸挂著一枚吊玉,聽著聲音不過十六七八。
讀書人?
徐清沐在心中猜測時,那人再度開了口:「我早已聽過公子威名,面對王家骨復周卻能威武不屈,毫無畏懼之心,在下屬實佩服。」
徐清沐心中有疑,卻並未表露:「這就是先生七分茶水的原因?」
酒滿茶半分,酒滿敬人,茶滿欺人。
那鐵甲後有笑聲傳出:「非也。」
那人繼續倒茶,一次倒齊所有杯子。
「只是我的茶水不夠了,分攤了喝。」
徐清沐再度眯眼。
旁邊的葉傾仙倒是笑出了聲,小聲嘀咕道:「真摳。」
身後一眾人皆落座,同樣是七分茶水的茶杯被鐵甲身後女人依次端在個人面前。透過飄出的霧氣,徐清沐依次瞥了每一盞,心中略微思量。
「關於那情報……」
「不急,先喝杯茶吧。」鐵甲打斷徐清沐,接著說道:「都說徐公子文武皆甲,不如在這之前,徐公子猜一猜我是誰,如果對了,那照霜劍,便贈與公子。」
徐清沐開了口:「如果錯了呢?」
鐵甲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想抬起來喝一口,卻在茶杯撞到鐵甲的那一刻停了手,有些左右為難。
葉傾仙再次笑出了聲,這一次並未刻意壓低聲音:「真蠢。」
鐵甲也不惱怒,放下茶杯:「如果錯了,倒也無妨,徐公子只需要喝了面前這七分茶即可。」
徐清沐略作思索,喝了這茶,江湖規矩,便是欠下一人情了。
不過隨即還是直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說了聲「好茶」,之後看向鐵甲,開了口:
「不管正確與否,這杯茶我都先干為敬,能與公子交朋友,我徐清沐很榮幸。對吧,王家第三子,有可登仙之稱的百年奇才,王帥兄?」
鐵甲明顯一窒。
隨即緩緩點頭:「皆傳徐公子思維敏捷,世事洞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隨即吩咐道:「紅鯉,取我鑰匙來!」
身後站著的那女子有些為難,思量再三后,附身於鐵甲耳朵處竊竊私語。
「聲音大點,隔著鐵甲,聽不清。」王帥有些鬱悶。
被稱為紅鯉的女子面露尷尬,隨即還是提高了音量:
「你不是說要親自掌管鑰匙的嗎?鑰匙被你拿去了!」
紅甲再一窒。
「壞了,鑰匙被我扔馬桶里了,為了讓徐公子猜一猜我的身份,我怕自己忍不住打開,故意把鑰匙丟了。」
看著對面主僕兩人一唱一和,葉傾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死我了,這哪裡是『可登仙』?這是『可登台』吧,不去唱戲,可惜了可惜了。」
葉傾仙手捂肚子,笑個不停。
連一向安靜的林雪,也有笑意上涌。
徐清沐搖頭,這樣的王帥,倒是與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樣。可還是抽出愁離,當空一劍,震碎了那上了將近十八鎖的鐵甲。這才在紅鯉的幫助下,艱難去下鐵甲,露出一張確實清秀無比的臉。
「見笑了。」
王帥臉不紅心不跳,彷彿與自己無關。自個兒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葉傾仙笑瘋了。
要不是在徐清沐的提點下,這妮子幾乎失控。
好不容易平息住,對面那王家第三子開了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那照霜,歸徐公子了。不過我很好奇,江湖人都知道我消失許久,徐公子是如何猜出我身份的?」
徐清沐舉杯示意,身後那紅鯉立即將茶杯續上。又再次喝了口茶后,才開口:
「不難,不過倒是想問,那獻祭,是否已經完成?」
對於王家那種比較邪乎的獻祭之法,徐清沐記得很清楚。如果這王帥獻祭完成,對面坐著的,可是有可能成長為十三境甚至地仙之流的恐怖人物。
王帥有些失落,神情萎靡:「成了,可我寧願不成。」
一語出,在座皆驚。
徐清沐放下茶盞:「我了解過王家欲要進行的祭祀之法,所以觀看你手指青嫩,並未有過任何修行的痕迹,加之你身邊的吊玉,我猜的不錯,應當是骨復周所煉的『護身琅邪玉』吧?雖然改了形態,可氣息改變不了。加之公子倒茶,所見茶杯中,茶水皆相同,分毫不差,一般人,可沒這等手段。」
徐清沐看向王帥:「身為王家人,又能毫無修習之痕迹,想來,也只有王家三公子,王帥了。」
「啪啪啪——」
王帥雙手舉起,連連擊掌三下:「徐公子果然觀察力過人,在下佩服。如果徐公子不嫌棄,我尊聲徐大哥,如何?」
徐清沐拱手,雖不知王帥意欲何為,還是抱拳道:「那我也沾沾王兄光,舔臉道聲『王兄』了。」
一時間其樂融融。 ——
蘆三寸有些難過。
金陵城,不好獃了。
看著眼前一番慘烈的景象,這熟悉的「狗窩」,他蹲了十六年。可如今,不堪入目。裡面屎尿皆全,還有一條破爛的女人褻衣。
「狗-日的,睚眥必報啊!」看著旁邊留下的八個大字,蘆三寸恨得牙根發癢。
「你蔡奶奶到此一游!」
氣急敗壞,便有了發泄口。當下,蘆三寸一跺腳,一條五寸之長的小蛇灰溜溜從草垛后探出腦袋,人性化般委屈至極。
「你個蠢貨,身為仙界五帝之一的坐騎,連個凡夫俗子都治不了?要你何用?」
說罷,飛起一腳,五寸小蛇便騰空而起,遇風則暴漲,一瞬間身形便過了百丈,頭角崢嶸,身體熠熠生輝。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
蘆三寸伸手一招,空中巨龍便再度化作一條小蛇,盤在衣衫更為破舊的青年人身上。那人遠視京城方向,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手臂上的小蛇,開口道:
「走吧,走吧,起風了。」
一腳邁出,天地便晃動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