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秋煙尋子
秋煙再去華山,已然人去樓空。
秋煙想了想,又直接去了仙竹林,可是還是沒有找到霍璞。她不知道,霍璞此刻回到他以為的人間的父親霍真的家裡了。每隔些日子,霍璞就會回家去。他是在霍真的身邊長大的,霍家的人似乎除了霍真,沒有人可以親近,在霍璞的感覺中,就連姐姐霍雲都很少過問自己的事情。奶奶似乎不大喜歡自己,有些日子他都沒看見過奶奶了。只有霍真,對他十分疼愛,他自然也很敬重父親。
秋煙沒有見到霍璞,卻得了霍璞在人間的消息,她心急如焚,立刻就去找兒子。
霍真住在一座小山下,悶熱的天氣,卻是萬里無雲,山上的松樹稀稀落落的,露出紅色的泥土來。一座小院落就在山下的樹從中掩映中。低矮的熱帶植物即使在冬天裡也依然茂密,看不出一絲蕭條。
秋煙進了院子,沒人。她沿著細細的廊柱走到房后,屋后的小溪邊,兩個人的背影,坐在同一個長凳上。那背影似曾相識,扯動了秋煙內心深處的一樣東西。
秋煙看著他們在那裡一邊說話一邊指點著山後的坡地,言語間似乎是在商量著這塊地種什麼好。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秋煙站在那裡竟然躊躇起來。她剛想反身退出去,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你既然來了,何不坐坐?
秋煙當場驚呆,轉瞬間釋然,霍真的法力不在霍衍之下,自己這樣進來,他怎麼可能沒有察覺。秋煙還沒有答話,霍璞奇怪地轉頭看是誰來了。霍璞看見秋煙,嚇了一跳,說:你是誰?馬上警覺地站了起來。雖然他只有十二歲,身量卻不小,活脫脫霍衍重生,不過顯得要稚氣些。
秋煙摘下面具,說:你還記得我嗎?
霍璞立刻認出來這是那天見過的女子。立刻就笑著說:記得呢!您怎麼來了?
幾步跑過去站在手提著面具的秋煙也就是端木蕊的面前。
女仙怎麼今天戴著面具,難道是偷偷下凡?
端木蕊有點囧,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霍真一襲黑衣,飄然走過來,對霍璞說:怎麼和長輩說話呢?
一邊對著端木蕊一拱手:我是霍真,請問你是?
在下秋煙。端木蕊施禮,禮數周全。
端木蕊看霍真果然和霍衍有些相像,畢竟是霍衍的大伯,對於自己也算是長輩。
你認識小兒霍璞?
是……秋煙有點艱難地說,她想說的很多,可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對於這個遊離四方的大伯,她並沒有見過。
那就是客人了,你請正堂里坐下喝茶。
秋煙跟著他們來到正堂,木桌木椅,木榻,簡單陳設,房間內乾淨整潔,壁櫥內陳列著一些古玩件,很雜,或是一塊石頭,或是一隻木雕,還有茶壺瓷瓶之類的東西。
堂內一張木桌兩旁有兩把椅子,都是質樸的樣子,不見怎麼樣的雕飾。
霍真讓了秋煙坐下,自己在桌子的另一邊也坐下。一個與霍璞年近的童子端來茶,卻只有兩杯。桌前還有四把椅子,霍璞正坐在靠近秋煙的下首位置。
秋煙微微一笑,說:不曾只會,就貿然來訪,您還不要見怪才好。
霍真面無表情,說:不會怪你,可是你也不能把璞兒帶走。
秋煙的身體震了震,心說他怎麼知道我的目的的?
霍真也不多說,只說:你來了,便是客,我也不為難你。只是打消你的念頭吧!
秋煙張嘴想解釋,霍真抬手制止了她,說:你還是喝茶吧,廚房的飯菜怕是也準備妥當,留下來吃個便飯即可。
霍璞聽的真真的,眼前的女人是要來帶走自己,自己怎麼沒看出來呢?父親還真是厲害,他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霍真的家教極嚴,沒有霍真詢問,他是不能先開口說話的,包括吃飯的時候也是不能多說一個字。飯後,霍璞很想問秋煙為什麼想帶自己走。眼巴巴地希望父親能開口,可是,自始至終霍真什麼都沒說,也沒問。
飯後,霍璞遵照時間該回去自己的房間就回了房間,雖然他心裡百般不情願。
看著霍璞離開了,霍真一擺手,小童也收拾了碗筷,下去了。秋煙默不作聲,她知道,霍真有話要說。
霍真呡了一口茶,開口了。
我知道你是誰,雖然我並沒有見過你。可是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是霍璞的母親。除了母親,不會有人用那種眼神看這個孩子。可是我不能讓你帶走他,畢竟他現在是我的孩子。玉華一直以來都後悔自己沒有孩子,而我還在等她的來世。那個時候,我就可以告訴她,我們有個孩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霍璞長的很快,也就幾個月的時間,玉華已經輪迴了幾世了。再有幾日,我就要迎娶玉華,我不能讓你帶走霍璞,天帝已經答應要他來凡間投胎做一世我的兒子。而我也正在想辦法,讓玉華可以一直長生不老,這樣的仙丹對於我來說不難做到,可是我一直痴迷於看著轉世的玉華長大娶她,一直沒有給她服用。現在有了霍璞,我就可以試著這麼做了,免得玉華說沒有孩子很傷心的話了。
秋煙沒有想到霍真會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的話。最後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說了一句:可是霍璞是我的孩子!這句話幾乎是她咬著牙說出來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血淚。
霍真點頭,說:我知道,不管怎麼說,他是霍家的孩子。以霍家的能力,他會過得很好,也會是霍家的繼承仙位者。
可是,哪裡還有什麼仙位,我必須帶走霍璞!秋煙喊出來!
什麼意思?
總之,我一定要帶走霍璞!難道你不相信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感情嗎?我找了他這麼多年,我之所以活下來,就是為了給霍衍君復仇,我要毀了這個世界!帶走我的兒子!
什麼!你要幹什麼?
秋煙激動地站起來!霍真也站起來,看著她!
你瘋了嗎?
我沒有!你不知道是誰殺死霍衍君的。可是我知道!
不可能,不是你們一起隱居了嗎?
隱居?是誰這樣說的?是天后嗎?
霍真不語。
我親眼看見自己的夫君死在自己的懷裡,就是因為他想和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一起他才失去了生命的,他難道有什麼錯嗎?我是蛇族的,我是白蛇之女,我有什麼錯?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什麼破天規,神仙難道就一定高高在上嗎?既然認為我們是異類,那對於我們來說,你們不也是異類嗎?難道眾生不是平等的嗎?
你要知道天規是不允許神仙和異類通婚的!
我不知道!我生來就不知道自己是異類,他說過不論我是什麼都會和我在一起!秋煙哽咽了!
霍真也不再說話,他不能相信秋煙說出來的話,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直覺判斷出她是霍璞的母親,看出來她是一條成精的白蛇,卻不知道自己侄兒霍衍已經不在了,現在看來就連霍夫人也不知道真相,因為她還時常會念幾句霍衍的無情無義,帶著妻子在外逍遙,言辭之中是百般的無奈和憤恨。之所以把霍璞託付給他,不過是不想看見這個孫兒,就想起兒子,免得傷心。
門外偷聽的霍璞屏氣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響。他剛想離開,卻聽見霍真說話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們霍家是欠了你了!明日,讓孩子自己決定去留。至於你說的復仇之語,你可曾念想過天下的眾蒼生,畢竟同為生靈,該是眾生平等。你這樣以一己之私怨,毀滅天庭,於你而言就是成功嗎?即使是天后,那也是霍家之女,原本就是家事啊!我可以替你面奏天帝,替你討一個公道來。
端木蕊心知霍真所說的一切都不可能實現的,玄野的計劃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不想多說,一心只想帶走兒子。
端木蕊點頭說:我尊稱您一聲伯父,明早就告訴霍璞事情的真相,讓他自己來決定是否跟我走。
霍真點頭: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窗外的霍璞閃身去了後院,前院,端木蕊走出廳堂,並沒有直接回去偏間的客房,她被十四的圓月吸引了,徑直走到了小院子里。站在一棵樹下,樹影很低,這是一棵荔枝樹吧?端木蕊並不認識,樹杈不過半人高,端木蕊坐上去,將自己隱身在樹影中。
霍璞躺在木榻上,一張薄被被他踢在一邊,他睡不著。
那個漂亮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母親?對於從沒有母親的霍璞來說是個不小的震動。他的心裡一直以為母親不再了,自他記事起就沒有母親的概念,除了夢裡會夢到端木蕊的臉,還有父親的臉之外,他一直對自己是霍真的孩子深信不疑,卻原來霍真是自己的爺爺。自己的母親居然是白蛇,自己的父親居然是死於天后之手,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他寧願自己是霍真的孩子,寧願就這樣按部就班的活著,母親為了父親要與天庭為敵,不知道會怎麼做,為什麼現在才想起來要帶自己走?霍璞承受不了,這一夜,翻來覆去的,幾乎沒睡。
第二天一大早,端木蕊就來到廳堂,她也沒睡,就在院里的荔枝樹上盤坐了一夜,於她而言,這不算什麼。
童子烹茶完畢,給客人端上了茶,就退下去了。端木蕊靜靜等著,不多會兒,霍真來了。
童子奉茶,霍真吩咐:叫公子來吧!
童子諾了一聲,走了。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霍璞還沒來,端木蕊有些著急,翹首向外看去。昨夜她在樹上,一直守著,並沒有人出入。
童子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公子房中沒有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霍真戰略起來,急急地說:快去找!
已經找了,沒有找到。
霍真轉身走向後院霍璞的偏房,端木蕊也急匆匆地跟著。
推開門,簡單的陳設一目了然,房中的木榻上,凌亂的被褥都不曾整理。環顧四周,書桌上也並沒有留下片言隻字。霍真明白,這孩子昨晚一定是聽到了些什麼了,不然不會消失不見。
端木蕊怒目圓睜,對著霍真:我的孩子呢?
霍真搖頭:物業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端木蕊一氣之下想動手,霍真看出來了,平靜地說:我並沒有告訴她什麼,或許是被他偷聽去了。不必和我動手,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想傷你。
端木蕊心裡又急又燥,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跺了跺腳,轉身離開了。霍真看她不見了蹤跡,這才轉身吩咐童子:看好家門。我要出去一趟。說完,他也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