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封信靜靜躺在桌上,在燭光下格外明顯,更別說那上頭寫著“堂燁親啟”四個字,更是刺痛了許慕原的眼睛。
可不過是片刻的時間,許慕原就想清楚了,若是這信裏頭真的有什麽貓膩,宋涼月如何會叫他看?
這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相信呢!
想及此,許慕原隻淡淡道:“不用了,這封信可是要我幫我轉交給小王爺?”
宋涼月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好,原本我是打算這封信是叫一禾轉交給阿奴的,可小王爺和阿奴都是住在宮裏頭,一禾也進不去,若親自將這封信送到阿奴手上,隻怕也不簡單,若是你能夠幫著將這封信轉交給小王爺,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的聲音很輕,臉上更是寫滿了坦坦蕩蕩。
隻是許慕原倒是有些不自在起來,好一會兒才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三日之後小王爺要離開京城的消息,當時也曾想過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你,隻是男人向來是最懂男人的心思,小王爺在想什麽,我是知道的,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不願將這個消息告訴你……”
隻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宋涼月打斷了,“早上的時候你直說叫我相信你,可既然這般,你也該相信我才是,這夫妻之間若是連坦誠相待都做不到,那還有什麽意思?更何況,若是我心中真的對小王爺有愛意,當初就不會當著慧貴妃娘娘的麵說要嫁給你為妻了。”
當初她說要嫁給許慕原為妻的似乎,並不是真心實意,還攙著些別的心思在裏頭,但如今,她隻覺得自己做對了。
許慕原摸了摸她的臉,笑道:“是,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您就原諒為夫罷!明兒一大早我就進宮將這封信送給小王爺去!”
他向來是不會食言的,第二天一下了朝就將這封信送給了阿奴。
其實他原本是打算將這封信送給堂燁的,隻是宮女進去通傳了一聲之後,出來卻是阿奴,阿奴更是說道:“小王爺如今還有事兒,侯爺有什麽事兒就跟我說罷!”
他在堂燁麵前素來是沒大沒小慣了的,莫說是到了許慕原跟前是這模樣,就連到了皇上跟前都沒個規矩。
許慕原自不會和他一般計較的,當即隻掏出這封信來,說道:“轉交給你們家小王爺。”
阿奴將那封信翻來覆去的看著,有些不敢相信,“這信可是仙女姐姐給小王爺寫的?”這上麵的字跡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許慕原點了點頭,還未等他來得及說話,阿奴就拿著反信飛奔進去了,一麵跑,嘴裏還止不住嚷嚷著,“小王爺,小王爺,仙女姐姐給你寫信呢!仙女姐姐給你寫信呢!”
這模樣,像是得了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許慕原未曾踏進宮裏頭一步,轉身就走了。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並沒有心思去猜測堂燁如何想,也不想去猜,反正過不了幾日堂燁就要走了。
如今他依舊跟隨在五皇子身邊,可知道了五皇子那些行徑之後,倒是愈發小心。
倒是五皇子如今身邊並沒有多少追隨者,對許慕原那是極為上心的,平日裏得了什麽好都不忘捎給許慕原一份,有什麽好差事,都會第一個將許慕原推出去。
早在太子剛死的時候,五皇子這般對許慕原,許慕原心中還是有幾分感動的,但如今,他就不這般想了,五皇子如今恨不得對所有人都說自己乃是他的人,那這樣就表示,自己是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而發生了什麽事,依照五皇子那性子,定會第一個將他推出去的。
五皇子,還真的是好算計啊!
可這會兒子許慕原卻也顧及不上這些了,今兒乃是太子的七七,因如今國庫空虛,皇上也下令太子的七七不宜大辦,一切從簡,所以隻請了道士在太子府為太子誦經九九八十一日,至於皇上啊他人,也隻是去太子府走了個過場罷了,就沉迷在後宮那些鶯鶯燕燕中了。
如今這後宮之中有太後娘娘和皇上娘娘壓著,慧貴妃娘娘沒了出頭之日,可這後宮中什麽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那像嬌花兒似的女子,更是一朵比一朵嬌媚,皇上恨不得日日紮入那溫柔鄉之中。
這皇上,是越來越沒有個樣子呢!
等著許慕原到了太子府的時候,就隻剩下那一群老道士,還有那寥寥無幾的幾位賓客,人走茶涼在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顯露出來了。
若太子的兒子是健全兒,隻怕這個時候的太子府一定又和往常一樣,門庭若市罷!
許慕原搖搖頭,抬腳走入了靈堂之中,卻見著靈堂之中跪著一人,身形挺拔,他原本還以為那人是五皇子,可想著方才田七與他說的那話,五皇子一下朝就來了,可也不過是來了一炷香的時間,走了個過場就走了。
倒是跪在蒲團上的人聽到響動,轉過身來,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寫滿了悲愴。
許慕原隻覺得這人麵容有些熟悉,可到底是在哪兒見過,一時間卻是沒有想起來。
還是跪在蒲團上的人率先開口道:“子衍,好久不見,我記得我離開皇宮的時候你隻是個毛娃娃,如今都已經長得這麽大了,聽說太子府今兒的一切都是你打點的?”
就算是已經多年沒見,這人的樣貌卻不會大變的!
許慕原隻試探道:“七皇子?”
被喚作七皇子的那人卻是淡淡一笑,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都忘了呢!若是我沒有記錯,當初我離開皇宮的時候,你隻有五歲罷?”
許慕原臉上滿是欣喜,驚聲開口道:“七皇子,當真是你,你回來呢?你怎麽回來呢?”
“自然是回來在太子跟前上一炷香的!”七皇子抬頭看了一眼太子的排位,臉上的笑淡了不少,“我記得當年我還未離宮的時候,太子待我是極好的,我離開皇宮的時候,太子更是對我說,若是在宮外有什麽缺的少的,隻管派人告訴他一聲,隻是……還未等我與太子開口,太子就已經走了。”
說著,他更是深深看了許慕原一眼,道:“太子的死因我也是略有些知道的,眾人都說太子乃是死於心肌,太子有心肌不假,隻是我分明記得,院判大人曾說過,太子的心肌並不會影響性命,但是昨晚上我還專程去找了院判大人的,可不管怎麽問,院判大人都說太子乃是死於心肌,並未有任何人在其中動手腳,子衍,這件事你可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許慕原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了,隻是皇上都說了,這件事不準任何人再提起!”
“皇上這性子,還是和原來一樣啊!”七皇子臉上滿滿的都是無奈,縱然皇上試他的父親,可提起這人來,他卻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恨,恨不得,怨,也怨不得,愛,更是愛不得。
當年許慕原雖年幼無知,但皇上與七皇子之間的事,他隱約還是知道些的,這些年,太後娘娘也時常與瑞華長公主提起七皇子來,每每都是唏噓!
七皇子原先乃是最得皇上寵愛,極其聰慧,隻是卻離開皇宮這麽些年。
許慕原也跟著苦笑起來,七皇子這話倒是說得沒錯,皇上心性多疑,可又不敢麵對現實,“原先就聽聞太後娘娘說過如今七皇子在遊曆四方,已經去過不少地方了,當真過的是閑雲野鶴的生活,說起來還真是羨慕七皇子呢!”
“你也會羨慕我?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眼中,會覺得我是不務正業了!”七皇子卻淡淡一笑,道:“原先我才出宮的時候隻想著遊山玩水,隻是去的地方越多,見到的貧苦老百姓也就越多,哪裏會真的有心情去遊山玩水?前年陝北那一場雪災,直到如今陝北不少老百姓仍舊連飯都吃不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已經窮的將孩子都賣了……可直到如今,這陝北仍舊流傳著你的豐功偉績!”
他向來是不喜歡與這些朝廷上的官員打交道,總覺得那些人嘴上說一套背後做一套,隻是他從未這樣想過許慕原,當初陝北鬧雪災的時候,他也在陝北,是親眼見過許慕原與那些災民睡在一個棚子裏的。
要不然,當初他離開時候那幾歲的小娃娃,他怎麽會一眼就認出來呢?
許慕原卻驚愕道:“前些日子不是有折子上來說那陝的災情已經完全平複了嗎?如何還會是那般境地?”
七皇子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些官員是個什麽德行,想必你也是知道一二的,若是真的將陝北的災情上報朝廷,朝廷能不能撥下銀子隻是個未知之數,但那皇上的懲戒卻是免不了的,你覺得那些人會說嗎?就算是老百姓再貧苦,他們該吃還是吃,該喝該是喝,對他們來說,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話從來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