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多事情不問不說,就不代表心裏會不去想。
這個道理,宋涼月是知道,如今隻沉沉歎了口氣,說道:“子衍……”隻是喚了一聲之後,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許慕原苦笑一聲,道:“不用安慰我了,如今不管你說再多,我這心裏都像是明鏡似的,涼月,有的時候我真的在想,這人一輩子得到的東西都是有限的,我之前得到了那麽多,心裏從未覺得有什麽,隻覺得那都是我應該得到的,可如今想來,這世上哪裏有什麽理所應當啊?這老天爺給每個人的快樂與痛苦都是一樣的,現如今我落到這樣一個境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可難過的!”
再不濟,起碼他還有宋涼月陪在身邊的!
宋涼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好一會兒才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若是一味沉溺其中,傷的隻是自己,子衍,太後娘娘和瑞華長公主的事兒咱們就別管了,不管她們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罷,都與咱們沒了幹係,反正這輩子你是甩不掉我的!”至於想要許慕原娶徐雪兒為妻,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許慕原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
宋涼月繼續說道:“更何況如今崔太醫已經出了京城,你已經可以安排田七偷偷將崔太醫接到府裏頭來了,我相信,有崔太醫在,咱們的孩子一定會沒事兒的,更會平平安安長大。”
許慕原卻道:“自然是會的……隻是原先說著要帶著你一起離開安平侯府,另外找一所院子去住,隻怕是不能成了……”
他要搬出安平侯府的消息一出,無異於是平地驚雷,這指責聲紛紛而來,無一不是說他不懂事,甚至連蔣國公老夫人都親自尋了他去,隻說搬離安平侯府這事乃是萬萬不可的……眾人都說他的不是,偏生他也隻能將苦水往肚子裏咽,總不能四處張揚說瑞華長公主要害死宋涼月肚子裏的孩子罷!
若真的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那安平侯府的百年聲譽也算是毀了!
倒是蔣國公老夫人見著他像是丟了魂似的,卻是擔憂說道:“……好些日子沒見著涼月呢?涼月可還好?”
原先不管是宋涼月再怎麽忙,隔三差五都會來看看蔣國公老夫人的,如今這開春了,按道理來說安平侯府中也沒什麽事兒了,怎麽反倒是來的少呢?
許慕原隻笑著說道:“涼月是個什麽性子您還不知道,最是貪睡的一個人了,如今恨不得日日都睡到日上三竿在起來,好不容易得了空想來瞧瞧您,可臨出門的時候恰好安平侯府裏頭又突然發生了些事情,所以這才沒來的!”
若是擱在之前,蔣國公老夫人聽了這話定然會擔心的,可如今許慕原對宋涼月有多好,這乃是滿京城都曉得的事兒,她壓根就不怕宋涼月在安平侯府中受了委屈,“雖說安平侯府中人口簡單,可如今你大嫂快要臨盆了,瑞華長公主向來又是不管府中庶務的,隻怕這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壓在了涼月身上!你回去告訴涼月一聲,我什麽都好,叫她不要掛記我這個老婆子!”
許慕原笑著應下了,直說過幾日就陪著宋涼月一起回來給蔣國公老夫人請安。
蔣國公老夫人自然是笑嗬嗬說好,隻是末了,仍舊不忘叮囑著許慕原不能離了安平侯府。
等著許慕原回去了之後,將這話道給了宋涼月聽之後,宋涼月這眼眶卻是紅了,“算算日子,我也快一個月沒回去瞧外祖母了,也不知道外祖母這些日子好不好!”
她這一落眼淚,惹得許慕原的心都揪成一團了,“好端端的哭什麽呢?崔太醫說了,等再過幾日你應該就能出去走動走動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回蔣國公府去,如今當務之急你是要將身子養好,要不然到時候外祖母見了,豈不是會心疼?”
宋涼月嘴上說著好,可這眼淚卻是怎麽都止不住的,原先她就聽人說過這女人懷有了身孕之後會變得特別敏感嬌弱,她聽了這話之後卻隻是笑笑,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過,可如今到了自己身上,總算是明白什麽叫做感同身受呢!
許慕原又陪著宋涼月說了些開心的話,絮絮叨叨的,雖沒什麽重點,但隻叫宋涼月覺得十分心安,“……這次我去蔣國公府也見了你二表哥,和之前相比,他精神了許多,拉著我說了不少話,說要我好好待你,還說如今襄陽侯夫人已經同意了他與陳婕和離的事兒,如今陳婕已經在收拾東西,過不了幾日就要回去襄陽侯府了。”
“如今你睞娘姐姐身子骨也完全好起來了,原本是打算這幾日來看看你的,隻是我怕她見了你這樣子擔心,說你最近忙得很,等過幾日咱們一起回蔣國公府去瞧瞧他們!”
崔太醫之前就說了,就宋涼月如今這身體狀態,再將養幾日就能下床走動了,到時候去蔣國公府一趟應該也沒什麽問題的。
宋涼月的淚水這才止住了,點了點頭。
許慕原卻是捏著她的鼻子,打趣道:“這都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哭鼻子?若是叫人知道了,可是要笑掉大牙的!”
“如今我在大書房裏頭,誰敢笑話我不成?”宋涼月卻是狐假虎威起來了。
一時間,許慕原也與她笑鬧成了一團,隻是許慕原到底不再是原先那愣頭小夥子了,做事也有了分寸,就算是真的笑著鬧著,也不過是為了逗她開心,哪裏敢真不管不顧鬧起來?
可許慕原卻是忙得很,坐了不過小半個時辰,外頭就又有人來催了,許慕原隻歉意道:“過幾日就是太子的七七了,我要趕著去太子府一趟!”
“你去罷,不用惦記我!”就算是宋涼月躺在病榻之上,可這些日子依舊沒閑著。
等著許慕原一走,胭芳就從外頭走了進來,低聲說道:“姑娘,胡嬤嬤已經乘坐馬車出了城門外了……”
接下來的話,她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田七已經將胡嬤嬤原先與什麽人接觸過,都做了些什麽事兒調查的一清二楚,不僅是宋涼月,就連胭芳都知道的明明白白。
隻是宋涼月心中還是存著幾分希冀,希望是胡嬤嬤一時糊塗,甚至她還在想,若是胡嬤嬤前來與她賠罪認錯,她都能原諒胡嬤嬤,可是到了今早上,胡嬤嬤依舊沒有開口說出真相的意思。
宋涼月隻覺得心裏有些發冷,甚至在前兒,她還專程與虎摸米說了不少兩人在揚州時候發生的事兒,那個時候她的身邊沒有體貼的胭芳,沒有活潑的一禾,就連珠兒都隻是個小毛孩兒,她的身邊,隻有胡嬤嬤——那個彼時她最為相信的人!
她能夠看出來,當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胡嬤嬤也是有些動容的,可是動容過後呢?胡嬤嬤依舊說要離開京城,回去揚州……
可就算是胡嬤嬤說出了那樣的話,宋涼月心中還是存了最後一分希望的,隻是等到了今兒,這希望終究破滅了。
宋涼月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去與田七說一聲,將胡嬤嬤帶回來罷!”
胭芳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倒是宋涼月靠在軟枕之上,隻覺得心頭難受得厲害,明明上一世除了臨死前那段時間過的不如意,剩下的時間她一直都過的順風順水的,可如今呢?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比上一世更糟了,別的不說,上一世直到她死之前,胡嬤嬤都是忠心耿耿的!
胡嬤嬤為何會變成了如今這樣子?
有些事情永遠都是沒有答案的,這一世她得到了許慕原的愛,可注定也要失去些東西的!
大半個時辰之後,胡嬤嬤就跟在胭芳身後回來了,眉眼之中一掃平日的親昵,隻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姑娘,您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兒?方才我走半道上,侯爺身邊的隨從卻是將我攔住了……”
直到今日,她還是稱呼宋涼月為姑娘,哪怕這所有人都換了稱呼,可她依舊沒有。
可卻不知道這一聲“姑娘”,隻叫宋涼月愈發難受了,“嬤嬤難道不知道我將你找回來是為了什麽?”
胡嬤嬤隻訕笑兩聲,說道:“明明是姑娘將我找回來的,怎麽反倒問起我來呢?是不是姑娘不舍得我走,既然這般,索性我就在安平侯府中再住幾日,陪陪姑娘就是了,隻是等著二月中旬怎麽說都要開路了,畢竟我這年紀大了,馬車走的也慢,算算日子,總得趁著四月初之前到揚州,能夠趕上揚州那美景!”說白了,還是不願意在安平侯府中多呆!
她每多說一句,宋涼月臉上的神色都愈發難看一分,到了最後,更是忍不住說道:“難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嬤嬤還是不願意說實話嗎?”
胡嬤嬤心中大驚,可麵上卻是什麽都沒有露出來,“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愈發聽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