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涼月再次將一筷子清蒸鱸魚夾到瑞華長公主碗裏頭的時候,瑞華長公主卻是啪的一聲將筷子擲在桌子上,冷聲說道:“我都說了,我最不愛吃的就是這道清蒸鱸魚了,怎麽,你這是故意折騰我不是?”
方才她可沒說這話,隻與秦嬤嬤隱晦提了一句,怎麽又有這清蒸鱸魚?
原先老安平候在世的時候是最愛吃這道菜的,所請廚子的拿手菜就是這清蒸鱸魚,原本是想著這安平候夫人第一次見麵,好好露露手藝的,沒想到卻釀成了大禍。
宋涼月忙說道:“還請長公主不要見怪,我……我並不知道!”方才的她還沉浸在許慕原不快的事情中,一時間也略微有些慌了神。
瑞華長公主皺了皺眉頭,正欲開口說話的時候,許慕原卻是搶先說道:“娘,方才您又沒與涼月說您不愛吃這道清蒸鱸魚,之前您不是挺愛吃的嗎?今兒涼月還專程問了我您愛吃什麽的,我說了這清蒸鱸魚,她這才往您碗裏夾這道菜的……”
他娘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隻怕這會兒子就是雞蛋裏挑骨頭。
宋涼月不由感激看了許慕原一眼,別看許慕原有的時候蠢的像木頭似的,關鍵時候還挺聰明的。
瑞華長公主的嘴巴動了動,卻是半晌沒說出話來,隻長歎了口氣說道:“原先你爹在世的時候就愛吃的就是這道清蒸鱸魚了,我原先陪著他一起吃是覺得味道還不錯,可如今看到這道菜卻覺得難受得很,罷了,將這道菜撤下去吧!”卻絕口不提方才訓斥宋涼月的事兒。
宋涼月什麽都不說,隻老老實實站在瑞華長公主身後布菜。
上一世她是沒有婆婆的人,可這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這新媳婦一進門,是要在婆婆跟前立規矩的,短則幾個月,多則好幾年,時間的長短都是要看婆婆的心情的。
所以早在一開始,宋涼月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隻是許慕原卻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說道:“娘,我能懂您的心情,我看到這道菜的時候也會想起爹,隻是涼月卻不曉得……既然涼月遠不如您身邊的丫鬟服侍您來的順手,何必叫她來服侍呢?若是到時候惹得您不高興就不好了……”
隻是他這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瑞華長公主冷聲打斷了,“怎麽,這才成親一天,就已經開始心疼起你媳婦來呢?我活了這麽多年,還從未聽說過有誰家的媳婦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規矩的,子衍,你心疼媳婦是好的,可到底也該有些分寸才是。”
“這規矩是人定的,涼月今兒也是奔波了一天,也累得很,不如就改日再到您跟前立規矩……”許慕原雖還在生氣,可這顆心卻是時時刻刻都在替宋涼月著想的。
可宋涼月隻覺得一頭冷汗,上一刻她還覺得許慕原聰明,怎麽這一刻這許慕原就能蠢笨到這個地步了,“長公主,您說的是,我替您布菜就是了……侯爺,您放心,我一點都不餓,也不累!”
瑞華長公主譏誚一笑,淡淡道:“子衍,你媳婦都這般說了,你還著個什麽急?”
這當婆婆的最忌諱的就是兒子成親之後,有了媳婦忘了娘,偏生這兒媳婦還不是自己中意的,如今隻怕是更加生氣了。
如此一來,這一頓飯吃下來,瑞華長公主對宋涼月還是百般折騰,要麽說飯太燙了,要麽說湯涼了,將宋涼月指使的團團轉。
偏生宋涼月什麽怨言都沒有,不僅如此,這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看不出一點不耐煩。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了,宋涼月跟在許慕原身後出了寧靜院的大門,隻覺得又累又餓,腳下的步子都又些踉蹌了。
可許慕原一掃今早上的體貼與溫柔,疾步走在前頭,任憑著那大風呼呼刮到宋涼月臉上。
天已經有些黑了,就算是前頭有丫鬟提著羊角宮燈,宋涼月還是一個不小心摔倒了,好在胭芳眼疾手快,她這才沒有摔倒在地下,“夫人,您怎麽呢?沒事兒罷?”
“沒事兒。”宋涼月搖搖頭,總不能說自己是餓成這樣子的罷。
走在前頭的許慕原聽到動靜,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沒事兒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來給你瞧瞧?”
宋涼月又是搖搖頭,說道:“不礙事兒的,等著晚上回去歇一歇就是了。”
許慕原這才注意到宋涼月臉色蒼白的厲害,想著昨夜那強忍著痛楚的小臉,他的心終於動搖了些,再說了,這個時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
想及此,許慕原折了回來,明眼人看著是扶著宋涼月,卻是拽著宋涼月的胳膊將她依到了自己身上,等於說是攙著她走,“你既然身子不舒服,方才為何還強忍著不說?娘是什麽性子想必你也是知道些的,好強且要麵子,若是你真的不舒服,當著眾人的麵兒說出來,就她那性子,隻怕也不會為難你的,要不然這惡婆婆的名聲流傳出去,叫她的臉麵放在哪兒?日後可得放聰明些,知道了嗎?”
原本宋涼月還能支撐一二的,可如今有了依靠之後,這才覺得身下疼得厲害,就這般被許慕原半扶半攙回到了長思院。
侯在長思院門口的丫鬟見了這場景,一個個紛紛低下頭,像是沒瞧見似的。
這些人都是瑞華長公主親自挑選,安插在長思院的,可能給被瑞華長公主挑中的自然都是些聰明人,她們曉得,想要在瑞華長公主和安平候夫人的夾縫之中生存下來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兒,她們又不像是在屋內伺候的大丫鬟,能給惹得瑞華長公主為她們出頭,如今自然是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呢!
如今侯在屋內的大丫鬟聽見動靜,忙出來了,為首的那個叫做慧月,原先是在瑞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見狀忙出來了,行禮後方道:“夫人,您這是怎麽呢?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
宋涼月咬了咬牙,低聲說道:“沒事兒,我歇一歇就好了。”
慧月也不多說,隻跟在胭芳身後進了屋,才說道:“夫人,奴婢已經吩咐小廚房準備了飯菜,還燉了桂花羹,要不要將這些飯菜端上來?”
她的話音剛落下,許慕原就道:“那就快些將飯菜端上來罷!”到了屋內,他這才發現宋涼月的嘴唇已經有些發白了。
見狀,他更是不由得問道:“涼月,你是不是真的沒事兒?我瞧著你樣子像是十分難受似的,要不還是請太醫來給你瞧瞧罷?你也莫怕有人說閑話或者府裏頭有誰不高興,如今你可是安平候夫人,難道還要看別人的臉色不成?”
宋涼月扯出幾分笑來,說道:“侯爺,我是真的沒事兒,您就放心罷,待會兒我喝幾口熱湯歇一歇就沒事兒了。”她是真不想說自己是因為餓成這樣子的,若是真說了,隻怕到了明早上,這消息就要傳遍整個安平侯府呢!
許慕原還是覺得有些不相信,可到底還是說道:“這樣罷,你先吃些東西,若是待會兒還覺得難受的話,就莫要強撐著了。”
宋涼月點點頭,慧月就帶著小丫鬟將飯菜端上來了,宋涼月喝了幾口熱湯,這才覺得身子重新暖和起來,又吃了兩大碗飯,更是用了不少菜,末了,更不忘喝了一碗桂花羹,將屋子裏的不少丫鬟婆子都嚇到了。
雖說能吃是福,但這夫人也太能吃了罷?
就連許慕原都忍不住扶額道:“我看你不是不舒服,是肚子餓了罷?方才在宮裏頭的時候,怎麽不多吃些點心墊一墊?”
宋涼月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如今的她已經被胭芳扶到炕上去了,隻覺得暖洋洋的,似乎連動彈都不想了,“在宮裏頭,不僅要麵對著太後娘娘,還要麵對著皇後娘娘,更別說後來連慧貴妃娘娘都來了,就算是麵前擱著再多好吃的,隻怕也是吃不下的,我不像侯爺素來與太後娘娘打交道,知道太後娘娘的喜好,壓根就沒什麽顧忌,不像我,說每句話之前都要好好斟酌一二,哪裏有心思去用糕點呢?”
這早飯就因為匆匆趕著進宮沒怎麽用,中午也在宮裏頭隨便用了些,這一天下來,怎麽能不餓的頭腦發昏?
許慕原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萬事不還有我在嗎?若是以後娘或者旁人再刁難你的時候,你什麽都不說,交個我就是了。”一個男子,若是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那還有什麽本事?
這話,宋涼月聽了是有幾分感動的,但還是說道:“可若是侯爺不在的時候呢?我與侯爺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罷?這種事兒可不能光靠侯爺,我得自己想象辦法,叫長公主等人從心底裏接受我才是。”畢竟她如今是瑞華長公主的兒媳婦,以後與瑞華長公主打交道的時候還多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