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宋涼月梳洗完畢之後等了小半個時辰之後,依舊沒等到蔣國公老夫人差人叫她去瑞祥居。
算算路程,從瑞祥居到瀟湘苑不過才一炷香的時間,蔣國公老夫人還專程選了一個離瑞祥居最近的院子給宋涼月住的,為的就是能夠叫宋涼月離自己近一些,可如今,卻還沒有消息!
宋涼月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可依舊沒見到來請自己去瑞祥居的人。
她從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帶著一禾,抬腳就去了瑞祥居。
外頭雪落得很大,叫宋涼月看不清眼前的路,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到了瑞祥居。
可她剛一進去,就發現丫鬟都侯在廊下,一個個凍得直打哆嗦,可那眼睛卻時不時朝偏廳裏頭梭。
瞧見了宋涼月,所有的丫鬟紛紛退了幾步,閃出一條道來。
就算是離開偏廳還有些距離,可宋涼月依舊聽見從屋內傳來了蔣國公老夫人那震怒的聲音,“……都說有的畜生還有些人性,偏生有的人卻是連畜生都不如,我看你就是其中一個,當初你生生逼死了我的女兒,如今還好意思說要將涼月接回去?你要將她接回去做什麽?想要將涼月也逼得去見她娘不成?”
“也就是當初我相信你的話,瑩姐兒死了之後,我說要將涼月接回來,可你卻說涼月是宋家的骨血,你會好好照顧她的,可你問問你自己,這些年來你可有好好照顧涼月嗎?原來徐嬤嬤寫信與我,說涼月在揚州受委屈,我想著有她親爹在,她能受什麽委屈,定然是涼月性子不好,可等著涼月回京,我一瞧,這麽懂事的姑娘,你和梅氏還整日訓斥她,到底安的是什麽心?”
說著,蔣國公老夫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恨不得一口將眼前的人給吞下去,“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我看這話一點都不假,你要是想將涼月帶回宋家去,那就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得了!”
她的聲音很大,莫說是廊下的丫鬟了,就連此時正穿過遊廊的宋涼月都聽的一清二楚。
宋涼月曉得,外祖母這是真的生氣了,平日裏外祖母可是連丫鬟都不會大聲訓斥的,就算是碰到了最不喜歡的大舅母,也隻是神色淡淡的,像這般動怒的時候,前世今生,在她的印象中都好像是第一次!
“嶽母,我知道您生氣,可畢竟先前有那樣的傳言,涼月和暉哥兒的親事黃了,涼月這般一直住在蔣國公府,對涼月的名聲實在無益,涼月是姑娘家的,年紀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尋親事了……”宋元嘉雖是朝廷四品官員,可此時到了蔣國公老夫人跟前聲音卻是淡淡的,說到底,還是心中有愧!
蔣國公老夫人卻是冷聲打斷了他的話,“涼月的親事用不著你費心,我自然會替她操心的!先前我在瑩姐兒的親事上糊塗了一次,這一次,我是斷然不會再糊塗了,該說的話你是不是已經說完了,說完了就走罷!”言語間,壓根就沒有留下宋元嘉用飯的意思!
這姑爺大雪天到了嶽母家,莫說熱飯了,就連熱茶都沒喝上一口,這在京城中也算是稀奇事兒了。
宋涼月察覺到氣氛越發不對勁了,腳下的步子忙快了些,推門就進去了。
聽到動靜的蔣國公老夫人皺了皺眉頭,厲聲說道:“是誰這麽大膽子,方才我不是說了嗎,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能進來……”
隻是她的話剛說到一半,扭頭一看見著是宋涼月,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涼月,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來呢?”
宋涼月喚了一聲,“外祖母。”
接著,她又扭過頭,看著頭上,衣裳上濕漉漉一片的宋元嘉,叫道:“爹爹!”
原本神色尷尬的宋元嘉瞧見了女兒,頓時含笑道:“大半年不見,涼月,你長高了,也長漂亮了。”
原先女兒消瘦的下巴如今已經長得圓嘟嘟的了,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一色新的,看樣子,蔣國公老夫人是真的很疼女兒。
他從來不懷疑蔣國公老夫人對宋涼月的愛,隻是這蔣國公府中人口眾多,難免會有人輕慢了宋涼月的。
宋涼月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白牙來,“那是當然,外祖母得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送到瀟湘苑中來,若是我不長高長漂亮些,又怎麽對得起外祖母的那些好東西?對了爹爹,昨兒你叫一禾捎給我的那些點心很好吃,自從來了京城之後,我天天就惦記著那些點心了,京城如意齋的點心好吃歸好吃,可許久不吃揚州的點心,實在是惦記得很……”
她一個人像個小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好在有她在,這屋子裏的尷尬才消散了不少。
看向宋元嘉看向宋涼月那一臉慈愛的目光不像是裝出來的,蔣國公老夫人心裏這才舒坦了些,揚聲喚進賬章嬤嬤來給宋元嘉拿了條幹帕子。
方才宋元嘉進來的時候頭上身上都是雪,她瞧見了,卻像是沒瞧見似的,在屋子裏呆了一會兒,被熱氣一催,這雪就化成了水,如今宋元嘉身上可是濕漉漉的一片。
就算是她再怎麽怨恨宋元嘉,可到底也要顧及著宋元嘉是宋涼月的爹爹!
後來宋元嘉的話也多了起來,沒了之前在蔣國公老夫人跟前的拘謹,“點心雖好吃,可到底也不要多吃,如今你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若是吃多了點心,當心不長個兒了,這點心若是無事的時候可以吃兩塊,若是你以後還想吃了,我寫信去揚州,叫那些同僚托人帶些過來就是了……”
父女倆兒和和氣氣說著話,時不時宋涼月笑兩聲,看的蔣國公老夫人臉色都好看了不少,時不時也能插幾句話了。
到了最後,蔣國公老夫人更是難得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不如你就在瑞祥居用飯算了!”
雖說是給宋涼月麵子,可也夠叫宋元嘉受寵若驚了,自從蔣氏死了之後,他來蔣國公府就從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下意識說道:“不用了,我昨兒剛回來,還要去拜訪涼月他大伯和姑母去了,就不留下來用飯了,若是以後有機會的話,再陪您一起吃飯!”
他不留下來,蔣國公老夫人可是求之不得,自然不會再留,就叫章嬤嬤送他出去了。
宋涼月跟在宋元嘉身後,縱然宋元嘉身形並不太高,可依舊能夠為她遮風擋雨,心下微微有些暖意。
等出了瑞祥居的門,宋元嘉這次轉過身來,囑咐道:“爹爹就先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再過來看你!”至於叫宋涼月多回宋家的話,他是說都沒打算說的,就算是不用想都知道,蔣國公老夫人是一定不願意的。
看著父親那雙鬢斑白,也不知道是冷得,還是太感動了,宋涼月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爹爹,您這就要走了不成?難不成就不去我住的那院子看看?”說白了,也就想與宋元嘉多呆會兒罷了。
宋元嘉可是求之不得,“既然這般,那你就帶我去看看罷!”
父女二人又走去了瀟湘苑,好在此時的雪下小了不少,兩人很快就到了,宋涼月甚至還帶著宋元嘉在瀟湘苑中轉了轉。
京城不比揚州,寸土寸金的,更別說蔣國公府地處黃金地段,瀟湘苑自然是不能和宋涼月先前在揚州的聽雨軒比了,所有兩人轉了會兒也就將瀟湘苑給逛完了。
等父女二人在屋子裏坐著喝了一盞熱茶之後,宋元嘉才緩緩開口,“院子雖不大,但布置的卻十分別致,看的出來,你外祖母是十分心疼你的,你定要好好孝順你外祖母才是!”
雖是蔣國公府的女婿,但瀟湘苑作為故去蔣氏的閨房,宋元嘉還真的是第一次來,原先蔣氏愛慘了他,不是沒想過帶他來看的,但每次他都不領情。
宋涼月曉得他這是心裏內疚,點頭道:“您就放心罷,我平日裏沒事兒的時候就去瑞祥居陪外祖母一起說話,有的時候外祖母還嫌我煩得很,要我去找睞娘姐姐玩去,有的時候還說我嘰嘰喳喳的像個小麻雀似的!”
“那就好!”宋元嘉十分欣慰,不僅欣慰女兒的孝心,還欣慰女兒來了京城之後,比之前開朗了不少,更是懂事了不少。
又喝了半盞茶之後,宋元嘉卻是借故將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都打發下去了,才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來,“你外祖母待你雖好,可這兒到底不是自己家裏頭,難免有人會輕慢了你,這幾張銀票你留著,可以打賞給下人!”有了銀子腰板就能直了,不管何時何地,這都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宋涼月低頭一看,見著最上頭那是張一百兩的銀票,估摸著宋元嘉遞過來的可是大幾百兩銀子,笑著說道:“不用了,外祖母時常塞銀子給我花,更何況,我手上不還有娘的嫁妝在嘛!您就放心罷,我可不缺銀子,府中上下的人都管我叫小富婆呢!”宋元嘉的俸祿並不多,這些日子又忙著給梅氏治病,隻怕手上的銀子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