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友暉不比蔣友祥是個灑脫的性子,反倒是內斂得很,平日裏就算是對著蔣國公老夫人和二夫人洪氏盡孝,每每也是做得比說得多,如今麵對著宋涼月,沉吟許久終緩緩說道:“涼月,對不起。”
這話,他是早就想說了,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宋涼月卻是含笑說道:“二表哥,你不必如此,先前我就與外祖母和、二舅母她們說起過,我真的不怎麽難過,倒是你,隻怕二舅舅那兒一時間過不了這個坎的,若是有時間,你不如與二舅舅說一說,勸勸他……”
他們這邊說的起勁,可走了老遠的蔣友祥卻覺得心裏頭不是個滋味。
如今他雖是訂了親的人,但每每想起自己馬上要娶陳婕為妻了,這心頭像是堵了團棉花似的,哪哪兒都不舒服。
自己都已經這般了,若是宋涼月真的喜歡安平候世子,自己怎麽說也要幫一幫她才是,縱然先前宋涼月一直勸自己娶陳婕為妻,那到底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想及此,蔣友祥更覺得自己該拿出一點當哥哥的樣子來,轉身就折回了瑞祥居。
隻是,他不過是剛走到了一半,就見著蔣友暉和宋涼月在說什麽,蔣友暉一臉誠摯嚴肅,宋涼月臉上雖掛著笑,但如今叫他看來,這宋涼月臉上的笑卻帶著幾分牽強……
蔣友祥握緊了雙拳,恨不得再衝上去將蔣友暉狠狠揍一頓,可想著方才宋涼月那話,到底還是忍住了。
還是他身後小廝見了,有些擔心,“二少爺,咱們回去罷,這外頭怪冷的!”
如今雖已經是初冬了,但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哪裏冷呢?
不過蔣友祥可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上頭,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準備一匹馬,我要出去。”
那小廝忙問道:“您這是要去哪兒?”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蔣友祥心頭已經有了主意,冷聲吩咐道:“隻管下去給我準備一匹馬就是了。”
那小廝不敢多言,轉而就牽出來了一匹馬來。
蔣友祥也不叫任何人跟著,駕馬朝著安平侯府的方向駛去!
如今的安平侯府雖看著沒什麽變化,卻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安平侯府了,內宅之中雖還有瑞華長公主管著,但外院的事情卻已經逐步交給許慕原了。
原先瑞華長公主隻叫許慕原將心思都放在學業上頭,好在原先安平候有時間會教一教許慕原朝野上的事,再加上許慕原天資聰穎,很快也就上手了。
如今他正在陪著安平侯府養的幕僚說話,“……先生的意思是,如今國庫空虛,陝北那一帶如今雖鬧著雪災,但卻撥不出來銀子?可我先前還聽太後娘娘說了,今年的除夕宴是要好好操辦一番的,若是沒有銀子,皇後娘娘如何敢與太後娘娘說這樣的話?”雖是為了寬慰太後娘娘,可有些話也不能隨便亂說的,要量力而行!
安平侯府養著的幕僚不少,但最得安平候看重的則是一位叫做蕭鵬的幕僚,如今他搖搖頭說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世子爺這次怕是想錯了,自古以來,這天下老百姓哪怕是衣不蔽體,卻依舊牽涉不到權貴之人的,更別說會讓宮裏頭的主子為難!”
說著,他長歎了口氣,“如今皇上將國庫中的銀子都換成了糧草運到了西北,朝廷哪裏拿得出來銀子?叫我說,朝廷拿不出賑災的銀子來不要緊,隻是在這個關頭還大肆操辦宴會,難免會叫老百姓寒了心啊!”
這下,連許慕原都跟著他歎了口氣,他是臣,又是晚輩,有些話自然是不能當著皇上說的,可這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清楚。
自己這位舅舅,他也是了解的,早些年性子綿軟,不僅後宮爭寵嚴重,就連朝廷之中百官也沒了章程,偏生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總覺得罰了這個,那個就會傷了心。
後來總算是好些了,隻是卻變得好猜疑起來,別的不說,這些年,皇上處死了後宮中三個嬪妃,原因都是懷疑那些嬪妃與人有染。
眾人都說,隻怕是皇上年紀大了,有些方麵不行了,看著那些像花兒一般的妃嬪總覺得不放心,疑心也變得重起來了,甚至連帶著在朝堂上也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別的不說,最開始這陝北鬧雪災的折子送上來,皇上開始是不相信的,總覺得這是陝北的官員聯合起來一起騙朝廷的銀子,卻忘了,如今的朝廷哪裏還有銀子?
等著皇上的心腹去了陝北,寫信回來之後,這陝北的災情已經更為嚴重了,說是凍死餓死的人已經有數千人了!
皇上,隻怕是真的有些糊塗了,要不然又怎麽會在這個關頭派了安平候去平定西北?
朝堂上不少有見識的人都想到了這一點,就連許慕原也不例外,如今他已經漸漸意識到西北那一場戰的險惡,壓根就沒告訴安平候一聲,偷偷將安平侯府的暗衛撥去了西北一半,怕有什麽緊急情況,他爹也能活著回來。
這兩人良久都沒有說話,是啊,陝北的災情也不是他們能夠拿主意的,到底要怎麽做,還是要等著龍椅上的那位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青茗卻走了進來,低聲說道:“世子爺,蔣國公府的二少爺來了,說要見您!”
“見我?”許慕原多少有些驚愕,雖說京城的勳貴圈子就這麽大,大家都認得,但他與蔣友祥卻沒什麽交集的,“他可有說是什麽事嗎?”
青茗搖搖頭,“並沒有說,隻是小的瞧著他臉上的神色,好像是有些著急的。”
蕭先生是個極有眼色之人,聽了這話,隻說道:“既然世子爺這邊有貴客,那我就先下去了。”
許慕原點頭,叫長安送蕭先生出了門,這才叫青茗將蔣友祥請了進來,“聽說蔣二爺最近訂了親,還沒來得及恭喜你了。”
他們雖不大相熟,但平日裏見了麵還是會說幾句話的。
原本蔣友祥臉色就不大好,聽了這話,臉色更是陰沉了幾分,“多謝世子爺了,隻是我今日找世子爺過來不是來與世子爺閑聊的,還是有要緊是與世子爺說。”
許慕原將身邊的小廝都遣了出去,甚至還吩咐青茗將門給關上了,“不知道蔣二爺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與我說?”
誰人都曉得,這蔣國公府的二少爺乃是個富貴閑人,原先整日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就算如今變得好學了些,與他能說的出來什麽正經事?
可誰知道蔣友祥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敢問世子爺可知道我那宋家表妹為了你,退了與我們家的親事?”
許慕原正喝著茶,聽了這話,卻不由得嗆住了,原先他就問過宋涼月,自然是曉得宋涼月會退了與蔣國公府的親事的,隻是這事兒,和他也有關?
想及此,許慕原雖有驚愕,但這驚愕之中卻摻了絲絲欣喜,“蔣二爺這話,我怎麽就有些聽不明白呢?”
蔣友祥卻道:“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著不知道?如今這件事京城裏頭都傳遍了,隻說我那宋家表妹垂青於你,所以就鬧著要與蔣國公府退親,寧王妃娘娘素來疼惜她,甚至還未知會我姑父一聲,就擅自退了這門親事,你敢說你一點都不知道?”
這些事,許慕原還真的不知道,“如今家父出征西北,我在內院呆著的時間少了,對於這種事確實是不大清楚。”
“那我如今告訴你了,你不就清楚呢?”蔣友祥斟酌片刻,繼續道:“原先對於這些傳言我也是不大相信的,可如今卻猜著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我那宋家表妹雖才來京城不久,你也不大了解她,但她卻是個極好相處的人,也不像尋常那些官家小姐一般性質刁鑽,更是時常哄得我祖母開懷大笑,而且還做的一手好繡活兒,更寫的出一手好字,能做出一手好畫來,就連我祖母都時常說起,若是誰去了她,那可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絮絮叨叨說著,字字句句對宋涼月都是誇讚,大有一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架勢!
許慕原卻笑著說道:“今日是宋家二姑娘要蔣三爺來的,還是蔣三爺自己要來的?”
蔣友祥直接道:“自然是我自己要來的,不過女兒家臉皮薄,隻怕曉得我來了會不好意思的,還請世子爺不要將我的話告訴我那表妹。”
頓時,許慕原嘴角的笑淡去了幾分,“我自然是不會告訴宋家二姑娘的,若是宋家二姑娘曉得你將你知道她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子了,隻是兒女親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我連宋家二姑娘的心思都沒有弄清楚,就這般,隻怕不大好罷!”
這話中的意思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若宋涼月願意嫁的話,那他可是願意娶的。
隻是蔣友祥卻是沒聽出來,甚至還傻頭傻腦說道:“哪裏不清楚呢?我不都與你說了嗎?我看,不如你就叫瑞華長公主去宋家提親,到時候表妹曉得了,一定會高興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