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笑了笑,並沒有說話,若她真的隻是小姑娘心性,隻怕早在這宋府之中沒了立足之地。
而因為她這一病,周瑞家的也從雲姨娘跟前回來了,雲姨娘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就連與梅氏請安的時候,眉目之中也流露出雀躍的神色來。
梅氏見了,也不說破,隻叫她安心養胎,別的話,倒是一個字都沒有,好像前些日子在私底下密謀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倒是周瑞家的有些看不下去了,偶爾出言譏諷雲姨娘兩句,可雲姨娘安生了沒幾日,又冒出頭來了。
這一日,宋涼月來稻香村給梅氏請安,恰巧碰見了雲姨娘也在,雲姨娘因懷有身孕,並未像往常那般站在一旁服侍,倒是坐在小杌子上,因懷有了身孕,眉眼間更增添了幾分女人味,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宋涼月上前,給梅氏請安,“聽說太太病了,也不曉得好些了沒?”
梅氏點頭,淡淡道:“吃了周娘子開了幾服藥,覺得比先前好多了,也不算是什麽大毛病,一傳十十傳百,落到你們耳中,就成了不得了的病呢!放心,我沒事兒的,歇兩日就好了。”
“這樣說來,我就放心了。”宋涼月看著她臉上的神色,怎麽都不像是沒事兒人似的。
如此,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宋涼月這才離開。
而雲姨娘從始至終,隻是瞥了宋涼月幾眼,莫說是請安了,連話都沒有說一句,像是在極力證明什麽似的。
出了稻香村的門,連素來粗枝大葉的一禾都忍不住憤憤然,“看雲姨娘方才那樣子,奴婢就替姑娘覺得不值當,好像她肚子裏懷著的是金疙瘩似的,有了這孩子,連姑娘都不放在眼裏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接她進府的!”
她素來很少說這樣的話,如今也是被氣急了。
宋涼月笑了笑,說道:“有什麽可生氣的?打從我接雲姨娘入府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這一天了,相比與我,太太自然是更加能夠掌控她的生死,等著她生下孩子了,就更加不必將我這個日後會出嫁的姑娘放在眼裏。”
說著,她沉思片刻,方繼續道:“我隻是沒想到,雲姨娘當著眾人的麵會對我露出這般神態,難道她已經確定自己攀上了太太這棵大樹?”要不然,雲姨娘怎麽敢這般。
一禾卻有些不屑,“太太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將雲姨娘收為己用,隻怕是太太說出了什麽話,讓雲姨娘誤會了罷,這天底下有哪個妻子會願意看著別的女人替自己丈夫生下孩子……”
隻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旁的胭芳扯了扯袖子,當即她才反應過來,忙說道:“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罷了,你什麽性子我還能不曉得?怎麽會與你一般計較!”宋涼月看著四周已經是鬱鬱蔥蔥一片,隻覺得身上有些熱起來了,不知不覺,這時間過得還真快,“更何況,娘都已經去了這麽多年,人啊,總是要向前看才是!”
更何況,如今也不是難過的時候!
宋涼月走了幾步,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來,對一禾吩咐道:“去將周娘子請來,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問問她。”
周娘子乃是宋府的女大夫,對於梅氏的病情,自然是曉得的一清二楚。
等著她回到了聽雨軒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周娘子就來了,她笑著道:“幾日不見,您像是清減了些!”
周娘子嘴角含笑,那張嚴肅的臉上顯得親和了不少,“如今太太病了,雲姨娘的胎不足三個月,我每日兩邊照顧,自然比之前瘦了些,不過好在天氣暖和了,多走走路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
其實她倒是喜歡這樣子,要不然收了宋家的銀子,整日不做什麽事兒,她反倒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宋涼月問道:“我方才從稻香村回來的時候,瞧著雲姨娘麵色不錯,想必是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什麽問題罷!”若說梅氏沒有對雲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動手,她還真是有點不相信。
周娘子點頭說道:“雲姨娘雖先前身子骨薄弱了些,先前又生了一場大病,但這些日子一直好好將養著,底子也養起來了,雖說雲姨娘肚子裏的孩子還未滿三個月,但照這個情形來看,若不出什麽意外的話,肚子裏的孩子應該是可以平安生下來的。”
這朱門大宅之中,多的是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她隻負責照看雲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別的事情,管不著,也不能管!
這般說來,雲姨娘肚子裏的孩子真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呢!那先前,梅氏派了周瑞家的去雲姨娘身邊,到底是為什麽?
怨不得宋涼月多心,可事情實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周娘子見了,忍不住問道:“二姑娘,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宋涼月搖搖頭,說道:“沒什麽,隻是我在想一些事兒罷了,對了,之前我聽人說,太太的病有些奇怪,脈象紊亂不說,就連您都診斷不出是什麽病因來?”
“說起這事,我實在是慚愧的很!”周娘子皺了皺眉,說道:“太太的脈象極為紊亂,一時診脈像是染上了風寒,一時診脈又像是喜脈,可過了一會兒,我又去診治,反正脈象又恢複正常了,我跟隨家父行醫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脈象。別說是我了,昨兒連家父前來給太太診脈,都連連搖頭,束手無策!”
宋涼月也跟著驚了一驚,周家父女在揚州可謂是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了,若是連他們都束手無策,這梅氏豈不是患上了什麽怪病,“那如今太太的病要緊嗎?我方才去給太太請安的時候,見太太麵色雖有些蒼白,但精神卻不差!”決計不像是患上了什麽不治之症的樣子!
“這病怪就怪在這裏,昨兒晚上我給太太診脈的時候,太太的脈象極為跳脫,我開了一幅安神藥給太太用了,可等今早上給太太診脈,卻發現太太的脈象極為平穩,與正常人無異!”醫者父母心,也正是因為梅氏的病情,所以周娘子這段時間吃不下睡不著的,這次消瘦了不少。
這話說的連宋涼月也陷入了沉思,不由想到,難道這事兒是雲姨娘下的毒手,不對,雲姨娘是個寒門女子,哪裏有這樣的本事?更別說雲姨娘想必也沒有這個膽子!
想及此,宋涼月問道:“這種病對太太的性命有威脅嗎?”
她並不盼望梅氏出什麽意外,畢竟梅氏死了,爹爹是一定會續弦的,到時候是什麽樣的女子進門那還是個未知之數,更何況,就算是如今梅氏與她不對付,但卻是出身不好,就算是看自己不順眼,明麵上焉敢給自己下絆子?
周娘子卻是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這病雖極為奇怪,但就目前看來,卻是無性命之憂的,而且我聽宋大人說,他已經寫信去了京城,準備為太太請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來揚州的。”
“您想岔了,我並不是盼著太太身子不好,反之我希望她能長命百歲,如果宋府人口簡單,這日子過的也算是安生,若是等著太太沒了,宋府到底是個什麽光景,隻怕就不好說了。”這乃是宋涼月的肺腑之言。
她的眼神清明,一點算計的神色都沒有。
周娘子見了,這才放心了,“二姑娘能這般想,那就最好不過了。”
等送走了周娘子,宋涼月卻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府中與梅氏有利益牽扯的就是自己與雲姨娘了,自己沒有下手,雲姨娘沒有這個實力和膽量,誰還有這個本事?
思來想去,她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接連著幾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倒是梅氏的身子骨愈發差了,時好時壞的,好的時候像是沒事人似的,可病起來的時候卻是昏昏沉沉,眼淚鼻涕直掉,把周娘子急的像是什麽似的,稻香村小廚房中的藥更是一刻都沒有斷過。
饒是這般,可梅氏的病情依舊沒什麽好轉,惹得宋安對周娘子的態度愈發不好了,為了這件事,宋元嘉還訓斥了宋安一次,可言語到底沒有太重,如今梅氏病了,他們父女都急的不得了。
宋元嘉更提出要將在書院念書的宋昊接回來,可卻遭到了梅氏的反對,說如今宋昊好不容易進了江南最好的書院,如今課業緊張,若是因為自己的病情耽擱了他的學業,惹得他心神不寧,那便更糟了。
梅氏,是個明白人,曉得憑著自己娘家的勢力,兒女想要在宋家站穩腳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唯一的出路就是宋昊在學業上有所成就,這般京城的寧王妃娘娘和宋元慶都會為宋昊添一分助力的,就算是日後宋安出嫁了,到了婆家也能挺起腰杆說話了。
這個道理,她一早就明白,所以宋昊未滿十歲就被送去了書院,好在宋昊是個懂事的孩子,懂得她的一片苦心。
也正是因此,宋昊的學業是一日都不能耽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