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公河
電梯的門半開著，金屬表面布滿污漬，林余海跟著嚴賓和阿雪爬上樓梯，直接到了六層。
怪不得這棟教學樓可以藏身，原來燕舞樓是個課外教學樓，敞開的教室大部分都是音樂、舞蹈等特長班的教室，非常寬敞。而且趙康康他們已經明顯清理過了這棟樓，一路走來一隻喪屍也沒有見到。
注意到林余海觀察的視線，嚴賓摸了摸鼻子道：「都扔電梯井裡了。」
林余雪之後一直沉默著，表情憂慮重重，瘦的脫了形，似乎有極大的精神壓力。
林余海皺了皺眉，手按在林余雪的肩膀上安撫的捏了捏：「這些天還好嗎，沒出什麼事？」
林余雪搖頭，欲言又止，對他道：「大哥……你也累了，上去休息一陣兒吧。」
嚴賓回頭看了眼兄妹倆，尤其是看林余雪，一挑眉露出了驚訝。
沒想到林余雪這個妹子還有這麼柔順的時候，還以為她只對公河一個人這樣呢。
「歐拉呢？」林余海問，阿雪出來了，歐拉卻沒出現，這點有些奇怪。歐拉是他的狗，即便變異之後，見到主人也十分開朗。
林余雪愣了愣，隨即還是搖頭。她知道大哥說的這個歐拉是有火系異能的小狗，不是她以前買的那隻，但即便這個問題，她也沒辦法回答。
登時皺起眉頭，林余海不再問，難不成……
趙康康等人在走廊盡頭的教室里，林余海跟在嚴賓身後走進去，腳步不由停下了。
這是一間舞蹈教室，鋪著木地板，前後兩面牆都是鏡子，地面則放著一些軍綠色的大塊防摔墊。此時所有人都站著，林余海一眼望過去，竟然只看到了五個人。
趙康康早迫不及待守在門口，似乎要給林余海一個擁抱，心裡有事，林余海也沒有躲開，結果被抱個正著，抱完不說，趙康康眼眶通紅，似乎有要淚崩的架勢。
「打住，打住。」林余海哭笑不得，連忙推開他：「公河呢？」
心裡升起的詭異感越來越重，看著這些人的表情，林余海也不由受了影響：「公河和歐拉呢？」
「歐拉……」趙康康抬起頭來，好像調整過來，只是神色很為難：「那天從別墅區出來，就沒有見到它。只有一個人看到，說在那隻力量喪屍出現的同時，還有一隻喪屍跟在它身後，歐拉……把那隻喪屍引走，之後我們再沒有見過它。」
林余海聽著趙康康的話，沒有說什麼，沉默之後問道：「我進來的時候沒看到窗口有人，是不是公河看到我？」
提起公河，趙康康的表情更低落，點了點頭，說了句：「公河在這邊。」兀自走向了軍綠色墊子上那一堆衣物。
走近才發現，林余海呼吸不由一頓，只見墊子上的衣服明顯是為了保暖，之前因為遮擋了視線沒看到，此時，數件衣服下面蓋著一個薄薄的身體，露出一張黃白枯瘦的小臉來。
眼珠還是黑的瘮人，公河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出什麼事了？」林余海蹲下身，想要掀起公河身上蓋的衣服，一隻手輕輕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林余雪沖他搖頭。
其他人有轉過身的，有搖頭的，趙康康道：「別墅區那天……」
林余海打斷了他，他自己已經想起來了，那天在他受了重創的同時，背在背後的公河也被甩了出去。
果斷掀開公河身上蓋著的衣服，林余海定睛之下，動作也不由凝滯了。
只見公河渾身上下纏著不怎麼乾淨的布條，露出的部分隱隱發著青紫，唯一沒有纏上布條的左手上幾道嚴重的刮傷，已經凝固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痂。
林余海單膝貼在地上，把衣服重新蓋在公河身上，揉了揉眉心。
「還有什麼問題？」開口之後也沒人開腔，他直視著趙康康：「為什麼躺在這一動不動？如果是身上的傷口，嚴重到那種程度恐怕他早就不在這了，還有什麼問題？」
「哥哥，他們能做的都做了。」公河細弱蚊蠅的聲音艱難的響起來，自己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不能動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林余海道：「不，是我的錯，那天我沒有把你保護好。」
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因為公河提高了有傷在身的他的生存率，但之後這個孩子，不得不說有一些打動他的地方。
再後來，如果那天沒有公河，他們這一行人，包括他自己，早就死的一個不剩了。
「徹底不能動了？」
「嗯。」公河似乎想要笑笑，沒有成功。
原本只是兩條腿，現在卻連上身也癱瘓，一個年齡這麼小的孩子，又身處末日，想來已經沒辦法再活下去了。
「我這還有一些葯，先給你的外傷重新包紮一下。」
「哥哥……」公河輕聲開口：「不用了，我已經感覺到，也許很快……」
林余海坐在了公河身邊的地板上，背包卸下來扔在一邊，望著教室的天花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此時林余雪和趙康康也走開了，似乎想給兩人單獨留一些空間。
「公河，跟我出來，後悔嗎？」
男孩的目光盯著天花板，忽然道：「哥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林余海沒說話，之後就聽到公河彷彿自言自語的道：「我奶奶……記得她嗎？」
「她在末日之前就死了。你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好幾天？」公河的聲音很小，也有點含糊，不仔細聽幾乎聽不清。
「其實……她不是我奶奶，我只有爸爸媽媽，沒有奶奶。」
林余海眉頭不由皺起來。
「我的腿也是到了她家之後……才站不起來的，一開始的時候很疼，但慢慢就沒有感覺了。」
公河有了睡意，眼皮滑下來遮擋住了烏黑的瞳仁，最後道：「哥哥……我不後悔，當時，謝謝你。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公河閉上了眼，林余海伸手輕輕按在了他的頸部動脈上。
「應該只是睡著了。」趙康康走過來，低聲道：「你走了之後，公河一直睡的很少。可能你一來他放心了，才能睡著。」
林余海表情卻嚴肅的可怕，手一直沒有收回來，半晌搖了搖頭。
趙康康登時就呆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被一堆衣服包圍、閉著雙眼的公河，嘴裡結結巴巴：「公……公河……」
一時所有人都看向這邊，林余海在沉默中撿出一件大號的衣服，包裹住公河，把他抱起來往外面走出去，道：「把他安頓好，我一會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