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麵前的橋很高, 橋前立著石碑，是這座橋的名字，橋身不知道用什麽木頭材料製作而成, 看起來有些年久失修的樣子，像是搖搖欲墜像是朽木，偏偏能抵抗橋下流淌過去的濤濤黃泉水和水裏厲鬼的銳利指甲。
灜蓮試著碰了碰, 用了最大的力氣，手中這塊腐朽的木頭也沒能破壞半分。
沒有探究的興趣, 幾人隨著鬼魂上了忘川橋，到了被橋身遮擋，看不見的黃泉水的另一邊，入眼便是失了顏色的曼珠沙華。
花身半聳拉著，花瓣本身的紅色盡退, 開得灰敗，偏偏又在努力想要綻放自己最好的光彩, 底部花杆挺直。
花間有小道，幾人隨著投胎的鬼魂穿過花叢, 到了曼珠沙華的盡頭處，鬼魂們依次站定在了巨大的輪回台前。
輪回台相似於凡間百姓用來灌溉農田的水車，隻是輪回台上隻分了六處入口，沒有木架形成的多餘空格, 身上也被古老的神紋修飾覆蓋, 看起來莊重又威嚴，有一種不可被人窺視的傲然沉鍾。
白卿卿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比起輪回台, 更吸引她的, 是這曼珠華沙的盡頭處, 一人多高，但身上有殘破缺失的大石塊，目光落在石塊本身的字體上。
“三生石！”
鬼魂飄過三生石的旁邊，平生的是非因果，酸甜苦樂一一顯現，這時候的鬼魂才像是有了正常人的模樣，隻是在他抬步前行後，表情又變得木訥，身上卻或多或少帶了點自發的白光。
然後被輪回台下的一藍衣男子給了孟婆湯，機械似的喝下，在輪回台的作用下被吸入其中一處虛空入口。
輪回台將世間生靈盡數收納在此，分為六道，人道，妖道，魔道，仙道，牲畜道，草木精怪一道。
白卿卿看到這位男子的鬼魂進了人道。
而之後的鬼魂，身上沒有白光的，她猜測這人應該是生前無大錯，但應該不好相與，麵向微微刻薄，所以進了牲畜一道。
其他幾道，除了仙道她覺得需要身上白光強烈者，否則應該不可入，不可成為仙者仙胎外，都對所有鬼魂開放。
而眼下這仙道入口，為關閉狀態。
想想如今修真界的情況，這仙道也開不了。
灜蓮目光從輪回台收回來，落在給鬼魂遞孟婆湯的藍衣男子身上，問：“你是……？”
“你們終於發現在下了？”男子轉頭，麵上露笑，姿容俊秀，是熟悉的麵孔。
“顧秋生！”白卿卿喊出這人的名字。
方才所有觀察都在須臾之間，錯開眼看到不遠處的藍衣男子，她幾乎有點不敢置信。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白卿卿看到，顧秋生顯現出來的身體少了一隻手。
顧秋生下巴輕抬，給白卿卿示意她身邊的那處石碑。
“這便是在下，所以……”
“姑娘若是需要完整的三生石，可以將三生石碎塊放在這石碑上。”
“你是……三生石靈？”白卿卿看了眼旁邊三生石上被暴力破壞出來的缺口，“那花含……”
顧秋生歎了口氣，“當初她受傷來此，為了憑借自己的凡緣找到主神的轉世，不讓自己忘記前塵，神力得以保存些許，就把在下給……”
話語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該怎麽形容，“給暴力掰了一塊。”
白卿卿不解，“那花含現在……她手握三生石，為什麽……”
“為什麽同她預想的不一樣？”顧秋生給白卿卿指了指地上半枯萎的曼珠沙華。
“當初主神身死，眾神隕落，冥界沒了主神的神運和冥王的神力去維持，便亂了許久。”
“後來花含姑娘來此，手中沒有主神降下的曆劫法旨，按著神界規則，她是不能轉世的，偏偏這姑娘要在冥界規則混亂的時候賭上一把，”顧秋生攤了攤手，又指了指輪回台。
“所以，她在輪回台中呆了上萬年，即便三生石在手，神力和記憶也沒能留存下來。”
“那你為什麽會轉世？還有，這裏為什麽隻有你一個還算是有感情的人？”白卿卿又問。
“在下轉世是為了找回落在花含姑娘手裏的三生石，數萬年了，主神也沒有回來，在下總不能一直殘缺著身子吧？”
除了當初雲雀神拿走的，他至少還是知道另一塊的下落不是。
“你可以等花含作為凡人的壽命盡了……”說到這裏白卿卿想到花含的靈根，在修真界，有靈根便可以修仙，修仙便可以長壽，瞬間閉嘴。
“既然白姑娘知道了原因，在下便不解釋了，”顧秋生笑，笑容如沐春風，一點都看不出在凡間時的慘狀。
“至於這裏為什麽隻有我？”說起這個顧秋生便有些惆悵。
“冥界剛開始時也有你們人間常說的閻王和判官，甚至牛頭馬麵都有，隻是那濁妖實在貪婪，大神仙不放過，小鬼差居然也是他的滋補，若不是在下當時還未完全修出靈體，加之濁妖被很快趕出冥界，隻怕在下也難逃一死。”
將手上的孟婆湯遞給過路的鬼魂，“至於這些鬼魂為什麽沒有感情，這個在下也不是萬分清楚，隻知道冥界來了一片金色花瓣，然後冥界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盡然有序，但也清冷孤寂。”
顧秋生看著曼珠沙華處慢慢走過來的一個女子，心裏有些慶幸，“好在在下轉世一遭，雖說受了些苦，但終究也不是真得了個抱憾終生的結局。”
又在嘴裏喃喃，“也不知曉之前讓她忘了我的話能不能收回來！”
白卿卿看到跟著花含一起過來的霹靂虎，一人一虎走到近處，花含放開手中到了故地便十分不安生的陰鬼藤，讓它自己折騰去，目光落在輪回台前的藍衣男子身上，不願錯開分毫。
“你……”驟然見麵，她心中驚喜，卻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道了一句。
“你還活著便好。”
顧秋生點頭，“嗯，在下還活著，雖說少了些許魂魄，但將養將養，總能養回來。”
花含看著他，瞥了眼他隻有一隻的手臂，垂下眼簾，“是，將養將養，總會好的。”
兩人的恩怨，在顧秋生死之前便解釋清楚了，但中間隔著千年的愛恨，眼下雖說彼此都有些放不開，但兩人的未來總歸還有機會走在一起。
心中有對方的人，總不會背道而馳。
事情不等人，既然來了此處，白卿卿將儲物袋裏的冰棺放出來，看到裏麵靜躺的俊美男子，從他手中取出三生石，交給顧秋生。
“這裏麵有重錦仙君的魂魄，等他入了輪回，這東西便可以物歸原主了。”
顧秋生將重錦仙君的魂魄從三生石裏踢出來，還不忘給路過的鬼魂遞孟婆湯。
花含見此，猶豫一瞬，走到顧秋生身邊，接過了他手中的湯碗，暫時接替他的工作。
顧秋生看著花含笑了下，眸色繾綣而溫柔，然後眼神錯開，帶著重錦仙君的魂魄朝著曼珠沙華的花海裏走。
白卿卿：“顧公子，你要去……”做什麽？
顧秋生回頭，“吾本名三生，白姑娘可以喊吾三生，或者三生公子，”話是對白卿卿說，眼睛卻是看著花含，直到花含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才繼續解釋。
“鬼魂要過黃泉水，上忘川橋，入曼珠沙華，喝孟婆湯，才能徹底去了前塵，投胎轉世，這位仙君要想投胎，也是如此，流程不走全的話，輪回台是不會收的，還會將其魂魄絞碎，再不得往生！”
如此，白卿卿不阻止了，跟著顧秋生重新回了起點，灜蓮和圓善自然同白卿卿一道。
小金烏左右看看，扇著翅膀落在了霹靂虎頭上，鳥喙輕輕啄了啄霹靂虎的頭頂，惹得它虎眼朝上，揮出爪子驅趕這個童心未泯的小夥伴。
跟著顧秋生走在忘川橋的中心處，白卿卿在橋下看到了容九清，江白洲，和龍零三人。
兩方驟然碰麵，彼此間都楞了一下。
白卿卿想到自己放在盡頭處的冰棺，而冰棺裏麵的人和龍零的身份關係，一時間也不知曉一會龍零若是過了忘川橋，看到冰棺裏麵和他麵容幾分相似的男子，她要不要告訴他重錦仙君同他的父子關係。
雲雀神沒說這個情況，所以，一會到底要不要認親？
“他是……誰？”
龍零金眸看著藍衣男子手中牽引的魂魄，這魂魄的麵容同他幾分相似，讓他心底莫名生出想要深究一番的念頭來。
剛走到橋下的白卿卿：“……”
忘了仙君的魂魄還在身邊了。
灜蓮看到容九清等人，對於龍零的話，戲謔地笑了下，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好避諱的，直言道：“你爹！”
龍零側眸，眼中含怒，“魔尊，本皇以前是得罪過你，但你也不用開這種玩笑吧！”
灜蓮挑眉，“本尊可沒開玩笑！”
既然灜蓮已經挑開，白卿卿為了不必要的誤會，在一邊補充道：“妖皇，麵前之人，確實是你的生父！”
在夢境裏，重錦仙君都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便魂歸天地，眼下在這裏遇見，未必不是天意。
若是雲雀神，應該也是希望他們父子能夠相認的吧。
在重錦仙君還是她夫君之前。
被兩個人肯定這魂魄的身份，龍零麵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僵硬，話都說不利索：
“胡……胡說，本皇用蛋殼之身存世數萬載，便是父親也早死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是麵前人！”
冷眸銳利，“你們莫要開這種玩笑！”
他生來便無父無母，除了教導他成長的姐姐，怎麽可能還有親人存世！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本尊看起來很閑麽？”灜蓮沉下語氣，“這確實是你父親，上古的重錦仙君！”